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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大结局


这里是可爱的作者一记飞旋踢接完美前滚翻提醒大噶这里是防盗章!  “不是,姐,  你就收着吧,  我……我攒的。”

        虞颢吸了吸通红的鼻头,转身欲走。

        虞安不由分说就把那两百块装回他裤兜里,  低头道:“行了啊你,别恶心我,我都多大了,用的着你来救济吗,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  自己有分寸点。”

        “哎,孩子给你嘛,  你就拿着,  郑姨劝你一句……孩子懂事比什么都……”郑禧看了眼虞安的眼神,把下半句话收了回去,  缩了缩脖子往角落里走去了,  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这几天奚清楷也是早出晚归,  郑禧提心吊胆的收敛了不少,那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全烂在了她肚子里。

        虞安早晚要解决这件事,  但不是现在,  她也没心多管郑禧,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姐,  那个男的,  ”虞颢狠狠道,  “他跟我说他住到有钱去租外面单间就走的,你一定要监督他,还有晚上门一定要锁好!”

        虞安嗯嗯嗯一阵点头:“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警觉性的确低了不少,尽管她自己还暂无察觉。

        虞颢走后,虞安重新回了店里。她一般六点多久到店里了,周一到周四客流比周末还要高些,周五是平均客人最少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去年好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过过,临安区不靠谱的雇主不少,她打零工大多选日结,就这样也被经常拖工资。另一个大问题其实是安全,当时在港口附近打工,她坐公交车换线,走路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有一次身上揣着两百块,还没捂热就被三个混混青年压着抢了。

        奚清楷看上去……不大能理解她生活过于节省的习惯,他虽然没说也没提出来,偶尔跟着她买菜时也安安静静,但虞安能感觉到,尤其是那天她挑明了说。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

        虞安弯腰捡东西的时候,露在外面的手背冻的通红。

        奚清楷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交带你钱。”

        他每个月给她三百,虞安让他主要先给吕警官医院那边还账。

        “钱能攒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不会嫌多的。”

        虞安抬眼,清明地笑弯了眼睛,转头的时候笑意便散了一些,是被疲惫压得舒展不开的表情。

        虞孟清、虞颢的学费都是这样一分分挤出来的。

        收回思绪,她摘掉手套,从厚厚的羽绒服里掏出短信声响起的手机。

        虞安看到页面上弹出的消息,怔愣了一瞬。是西施。

        【圆子,我好累。】

        她打开的时候,那条消息却显示已撤回。

        “叮咚——”

        小店的门帘被掀开,她下意识抬头:“欢迎——”

        “你怎么来了?”

        虞安微微睁圆了眼,看到奚清楷取下眼镜冲她笑了笑:“来找你,我看了看,昨天你题目做了吗?”

        这一个来月,她半夜都能等到他,除了一三五的下午给虞孟清补英语,一周六天还要带她复习。

        虞安以前数学就不错,高一离开学校之前,数学自己已经翻完了高二的课本,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很多内容靠她自学肯定不行,但在临安的三家教辅书店她都没买到成人高考的题目,最后还是奚清楷给她带回来的。

        她觉得他以前肯定是哪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没跑的。

        奚清楷似乎并不认同,她有意无意的会提到以前,想让他努力回忆起些以前的事,但他从来不搭腔。

        他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拿出笔的同时拿了管护手霜和冻疮膏,手心朝上伸向她,淡淡道:“手给我。”

        虞安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她冬天很容易长冻疮,也不是没抹东西,但是抹了也没什么用,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戴手套的。

        奚清楷没说话,把她的手拉过来低头认真上药,距离有些近,近得她能看见男人垂眸的时候眼睫微动似蝶翅。

        虞安看了他几秒,视线不由得转到男人的手上。

        那双手白净修长,指腹与她相触的地方带着薄茧。她眼眸闪了闪,突然有种闷而窒息的难过,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属于临安。

        “顾凯。”

        她低低叫了他一声。

        奚清楷动作没停,应道:“嗯?”

        虞安抽回手,放回兜里,尽管护手霜还没抹匀,她看着他:“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奚清楷的手顿了下,不紧不慢地把盖子拧上,一把好声线既平静又莫名的诱惑:“我想了很多天,我想,可能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杂货店里狭小昏暗,一管寿命即将到头的灯泡在他们头顶亮着,照出两张各怀心事的面容。

        “好吧,那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虞安把手拿出来,自己抹匀了手上的霜体,看似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起来了,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奚清楷没回答,他起身去门口冰柜拿了瓶脉动,给了虞安五块钱,眼神清亮温和地笑了笑:“我渴了。”

        “喝吧,不用给钱。”

        虞安吸了吸鼻子,拍掉桌子下一只爬过的虫子。

        “你做生意要亏死的。”

        奚清楷笑道。

        四目相对,虞安淡淡道:“不会的,大不了涨月租。”

        后来断断续续补到九点多快关店,她也没给狗成打电话让虞孟清去蹭顿饭,下午后者打电话回来说在同学家住一晚,那个同学她也认识,嘱咐她早点睡后就收了线。

        “走吧。”

        过了九点半,虞安把门拉下来,夜里清冷的街道人烟稀少,对面的洗浴中心大门也紧闭,霓虹牌都无精打采的熄灭了,只有门口聚了一群闲散的男人,一句接一句的在骂街,骂自己攒了几天的钱结果他妈的关门了,日mmp的破地方!

        她听到后,扭头快速看了眼,拉起奚清楷的手腕匆匆离开,说话太急猛地灌了两口冷风:“咳——我们快点走。”

        平时这地方都是开着的,出来时里面正热闹,几乎遇不到这群人。

        奚清楷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跟着虞安要离开。

        那些找不到乐子和刺激的青年跟被拧了开关似得,互相对视了几眼,有默契地凑上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虞安心里操了一声,几年前她自己躲这种事都驾轻就熟了,现在怎么反而迟钝了,早该跑的!

        “哎,美女,你是开店的吧?借点钱花花咯……哟,还有个小白脸哥哥呢?”

        那青年歪嘴痞笑了两声,挽起了长袖,有意亮出了小臂上的纹身,冲着奚清楷挑衅地笑了笑:“原来烧烤店的那个打工仔嘛?现在怎么混得吃女人软饭啦?”

        “要钱可以,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身高虽有优势,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  *  *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他尖厉的叫声渐弱。

        奚清楷穿的鞋是黑色短军靴样式,漆皮色暗,漫不经心地踩在寸头已断的手关节上,看似不轻不重地一碾,四下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淡而清晰。

        “你可以说实话,不过等你出来了,我会再请你过来,直到你学会说谎的那天。”

        奚清楷神色没有半分不悦,容貌在明暗的阴影里更显出几分要命的惊艳,他唇角勾了勾,寸头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吕明离津门还有五公里,从窗外看到救护车呼啸而过,与他擦身而去,吕明二话没说,车屁股一掉头迅速跟了上去。

        哄乱的医院拥挤又嘈杂,惨白的灯照得一切无所遁形。

        吕明出示证件,在急诊室没有找到奚清楷,倒是看到几个不久前才出拘留所的熟面孔,正翻滚在床上一声声哼叫。

        他没空散播爱心,烦躁地转身出去,走到一楼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就更没找到那人的可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明觉得奚清楷精的要命,根本不会允许自己陷入太危险的境地。潜意识地就没觉得他会出事,现在找不到人,看来只好回津门看看,据说他在那打工。

        临离开前,吕明没抱什么希望的随便拨出了奚清楷当时给他留的手机。

        那边竟很快接起,喂了一声。还没等吕明说话,奚清楷说:“吕警官在找我?”

        那声音似乎有两重。

        吕明愣了愣,回过神来,环绕四顾,很快发现一个在人群中极显眼的人影。

        他冲电话道:“顾凯你没事啊?”

        奚清楷看到他,直接收了线走过来,头一句就问:“虞安打的电话?”

        吕明啊了一声,暗暗打量了眼他,恢复的真好。

        虽然是板上钉钉求证过的事实,但吕明怎么看都觉得奚清楷太不像线人。

        没转来临安分局之前,他最好的旧友在禁毒组工作,东南亚那个大案吕明有所耳闻,光布署就两年,在边境抓的人,当场缴获了近五百斤货,这还不算端掉那群畜生老巢的收获。

        顾凯竟然曾是其中隐秘的一环,被那头目和手下关押了许久,最后还给他逃出来了。

        他接触过的线人,少有这样的。这男人身上有典型上位者的气定神闲,看似清淡不在意,实则心思太深,看那双眼睛便可知一二。

        “我说。”奚清楷又问了一遍,看出吕明在观察自己,并不在意:“虞安给你打的电话,她人在哪?”

        吕明挑眉:“我又不是她的谁,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倒是你……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啊!”

        奚清楷掉头就走。

        他反锁了门,她大概还在那狭小寒冷的店里。

        吕明跟上他,在奚清楷身后意味深长地道:“你又是她的谁呢?这么急?”

        奚清楷脚步停都没停,在快踏出门口的时候,被一颗从远处冲来的小炮弹扑了个满怀。

        他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她原来这么轻。

        奚清楷弯腰,在虞安急促地喘息和目光里安抚她,不动声色的温柔:“急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吕明在身后看到男人俯身时半拥住她的姿态,心下明了几分。

        虞安在确定他没事后,突然仰头,眼眸晶亮地看他,冒出一句:“顾凯,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家里你能帮我顾着吗?”

        “虞安。”

        她目光迎上去,镇定答道。

        “来干嘛的?”

        “我不知道。”

        虞安的回答相当理所当然,这让吕明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人。

        白皙秀美,五官像是工笔画斟酌过的细腻,略微下垂的眼角与天生微笑唇形成奇异的和谐。

        这也有点……太坦然了。

        吕明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梦游呢你?认识他?”

        “不认识。”

        吕明有点恼火,脸色一沉:“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跟我回趟警局吧。”

        虞安沉吟了一会儿,应下来:“行。”

        病房凉飕飕的,她本来没觉得的,现在觉得这都有点像冬天的意思了。虞安有点不舒服,而且不爽。每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难捱,她非常不喜欢,虞孟清也不喜欢。

        吕明还觉得自己是个油子,没想到转头遇到个更油的,这种人比刺头难打交道多了,绝不能搁他们跟前食言,不然指不定被怎么笑话吃了吐。

        “那走!”

        吕明立马转身去拿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快的脚步差点一个趔趄。

        他忍不住有点火,气得暗自操了一声,同时注意竖起耳朵听了听,背后很安静,好像没有笑声。

        虞安背靠在墙上,耷拉着眼皮,目光没有焦点。她只是觉得困,又困又累。

        又一阵不知哪吹来的凉气,她把卫衣袖子拉下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户,道:“麻烦顺便把窗关关严。”

        吕明边穿警服外套边哼了声:“你这人说话也逗,挺横。”

        虞安心想算了,自己来吧。

        她哪还有力气说话,平时回去还会饿,兑碗蛋花疙瘩汤喝了再睡,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缝隙合严实,虞安转身,正好对上病床,她眼神自然落下去,静静地注视了几秒。

        吕明一早注意到了,他扣衣扣的手一顿,犀利无声地盯着她。

        “我第一次看他脸,好奇长什么样,没问题吧。”虞安转过头冲吕明挑眉一笑,颇有些挑衅意味。

        “看呗,怎么样?”吕明问。

        “也就那样,伤太重了,灯暗,看不清。”

        虞安边说边凑近去看,本来准备应个景抽身就走的,但却看到了额角边缘被乱划开的几道痕迹,是刀痕,很小,细看不像是乱划的,似乎是某种符号。

        她眯起眼,想要就着倒映进来的月光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她突然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黑眸,静水流深的幽暗无声。

        最刺激的是,虞安还没尴尬完,就听到了一声微弱而委屈的,从喉头酝酿许久唤出来的,

        “妈。”

        ……

        ???

        ……

        吕明喷了。

        虞安脸绿了。

        谁他大爷的是、你、妈?!

        *  *  *

        跟吕明扯完皮,虞安去了西施家,她家也住一楼,一家五口住的地方和开的店前后连着。虞安本来想走窗户,但想想不太合适,从门口的垫子下摸出钥匙,悄悄开了门。进去脱鞋的时候,虞安注意到鞋比平时多了两双。

        她看了眼西施家客厅的钟,都快两点半了。

        虞安进屋,拉开了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个人,虞孟清在中间和饼干夹心没两样,西施和西施她表姐各睡一边,紧紧贴着中间的虞孟清,窄床显得很拥挤。虞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拖鞋拖了,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揪了两把虞孟清的小辫,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一醒,走了。”

        虞孟清和声控娃娃似得,砰蹬一下坐直了,眼睛艰难地睁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闭上了,她把手臂直直伸出去,虞安看她方向都反了,也没及时纠正她,只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拖过去一点,把毛衣从窗台拿过来,反着给虞孟清套上。穿衣服的过程中,西施被轻微的声响惊醒了。

        “醒了?”虞安看了西施一眼:“你继续睡,别管我,我带她回去。”

        西施见她在给孩子换衣服,一下急了:“都睡到现在了,大晚上的你吵醒她干什么啊你?”

        “抬下右手——没,你家今天不是,来人了吗,我早上想给她洗个澡,不想太打扰你们了。”

        西施愣住了,大脑当机一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操他大爷的,他们还要点b脸吗。”  她狠狠抓着自己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眼里很冷:“所以我只回来一周,见到他们都恶心。”

        西施家是早年从主城区拆迁过来的,拿了一大笔钱,然后搬来了临安。如果当时他们预料得到清阳以后的发展,在主城区住进垃圾桶都不会来临安安家。

        当然,一百五十平的房子,确实不算小。而分的钱在五年内就被西施父母、周边亲戚挥霍而空。西施也想弄明白,精明又贪婪的父母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那些亲戚借钱,还任由他们拖债拖到天荒地老。但无论怎么说,西施家都是不欠人情的。

        虞安把虞孟清掉了个个,背在背上,走到西施这一边的床沿边缘,拍了拍西施的肩,然后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很用力,勒得西施都疼。

        “睡吧,晚安。”

        虞安走到房间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明天的飞机吧?一路平安。”

        西施嗯了一声。

        西施家房子虽然大,隔音效果显然不怎么好。站在玄关,右侧两个客卧里的旖旎声响听得很清楚。她给虞孟清换鞋前,撕了一小块纸巾团成团,塞进她耳朵里。

        虞孟清环着她的脖子,侧着脸枕在她瘦削肩上,肉嘟嘟的脸硌得估计很不舒服,总是换方向。

        虞安拧开门离开,门啪嗒合上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忘了跟西施说了,今天有人叫她妈。西施可能会笑死。

        踏着落叶的碎声,她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想到这一点,有点懊悔。

        他们五个总是互为爸爸,她在那一分钟里多了个儿子,相当于大家都多了个儿子。

        不过……那一声妈,真的饱含感情,他闭着眼都抱住了她大腿,好像真把她看错了。

        虞孟清迷迷糊糊转醒,隐约感觉到姐姐在笑,不自觉抬手用手指头轻戳了戳虞安的笑涡:“姐。”

        “嗯?”  虞安侧了侧头,笑意明显。

        “什么事,那么开心?”

        虞安扭过头,右脸蹭到了虞孟清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她背虞孟清还很吃力:“天气不错。”

        夜色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清月。

        这晚过后,她再没去过医院,也没有警察来找过她。

        快一个月后,猴子在隔壁市找到了工作,走之前,他和歪脖正上蹿下跳的把她架去喝酒烤串,一直想套她的话,想知道那个病患到底怎么样了,到底会不会有电视台来采访,他们能不能用那张帅脸抛头露面blabla……

        虞安盘着腿坐在塑料椅上,啃着骨肉相连装聋,她今天刚给了虞孟清四百五补课费,以后周一到周六都要补数学和英语,到晚上八点半以后。

        虞安算盘打得很响,反正这顿她没钱,吃完就走。

        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正逢周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火红并着烟雾,袅袅上升,映着一张张陌生面孔。

        猴子见虞安不理他,愤怒地探头过去,一口咬掉了她手里最新那串最上面的羊肉。

        “回答啊啊啊我操——!”

        虞安抬腿把猴子椅子掀翻了。

        她扭头把羊肉串塞到了笑倒的歪脖正手里:“给给给,你俩吃,我先走了,喏,这是我份子。”

        歪脖正笑得东倒西歪:“圆你好歹再多给几块凑个整数吧!”

        虞安切了一声,把六块钱收了回去:“不要就算。”

        猴子哀哀切切地躺在地上望天:“你们两个混蛋,没有一个问我的,我死了算了——”

        歪脖正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滚滚,你他妈站过的桩比老子打过的桩的都多,装什么b!”

        猴子家开武馆的,门派不明,生意一般,搞得猴子他爸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儿子身上。虞安刚出学校那段时间,年龄不够找正规打工的地方,去的就是猴子他们家。

        猴子愤而跃起,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肚子直接撞上了桌子:“那只能说明你生活淫|乱,还能说明……”

        他俩时而相爱时而相杀,虞安已经习惯,她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走。但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好几个人反向跑过来的时候,把虞安撞到了一旁。尖叫声陡然四起,众人都在满世界找声源,这时不知道谁高声一句——

        “他大爷的,煤气罐要爆炸了,快跑!!!!”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接着就像沸水倒进了油中,谁都不知道要往哪跑,一堆人跟无头苍蝇似得。

        猴子和歪脖正也傻了,他们往哪跑啊?煤气罐又在哪?

        虞安本来准备拉着他俩跑路,想想不对,三下两下爬上桌子,朝他俩吼道:“帮我扶稳!”

        她四处看了一圈,见两三百米外有一小块包围圈空了出来,那里有个男的闷头拎着煤气罐,跑得飞快,没多久就从她眼皮底下窜过去了。

        煤气罐瓶身起着火,危险的火光熊熊燃着,没有半点要灭的意思。

        虞安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双手拢成喇叭状朝对方喊道:“瞎跑什么!朝东边,两点钟方向,有河!”

        那条河是护城河的分支,河边垃圾成堆,污水口也往那边排,两厢夹击散发着恶臭,久而久之也没人会往那边去了。对大部分人来说,刻意忘掉的东西,是可以当做不存在的,那样活多久算多久,才能更坦然心安一些。

        她看到那人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虞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桌子上跳下来,她手撑着桌子,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虞安始终远远落五十米,直到那拉着煤气罐的人把它掷入了河里,煤气罐重重落在水面上,在水面缓慢地打着旋。

        她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余光瞥见对方转身踱步走来,步子不快不慢,走得很闲适,目光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虞安本来准备走人的,但被这么不礼貌地看着,她实在有点不爽,立马精神地回瞪了过去。

        对方身上系着咖啡色的围裙,上面印着‘罗记烧烤’几个字,看来是是在那打工的。她以前待过,老板实在是很琐碎的人,每天嘟嘟囔囔,时时刻刻嫌弃全世界,做的是服务生,但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帮忙刷碗加算账,可以说相当的善于挖掘员工天分了,她当时一周只在罗记帮四天,回家累得小拇指都动弹不了。

        她把自己从回忆里的那段日子丢出来,目光离开了围裙,抬眼一看,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男人显得跟这里格格不入,他个子很高,整个人修挺如竹,肤色很苍白,长得相当打眼,比她见过的人看着都顺眼,不像是临安的水土能养的出来的人。本地的帅哥不少都以恋爱为生,年纪轻轻,肆意飞扬,其中当然也有学习好的,体育好的,女孩子们会逃课去看他们打篮球,但是自恋太过,用力过猛,虞安觉得油腻。

        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眉峰与眼角的弧度清冷凛冽,眼神却透着不相符的安静与随和,甚至带着些乖巧。

        “你到底在看什么?”

        虞安看累了,脖子酸肩膀痛,遂移开了目光,话里也掺了几分冷淡与不耐烦。

        “我在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他唇角微勾,眼里波澜不惊,声线和淡笑却无声无息的惑人耳目。

        虞安怔愣住了,定定神,她终于知道,那一股熟悉的感觉不是错觉。

        她平时生活庸庸碌碌,虽然只在临安这巴掌大的乱地方,但因为这地界流动率太高,她又得装着雷达,不停地扫射着新机会,为自己和虞家扩出一条生路来。有时候虞安觉得自己像一个仓鼠,永远在奔跑,可一步都没有前进,连带着周围的风景也没有变过。

        “想不起来吗?”

        奚清楷问道,话里并没有失望的情绪。

        虞安却倏尔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略含深意地望过去,直直撞进他眼里:“我记得。毕竟是我人生第一个儿子,怎么能忘。”

        “哎——”

        几人把包围圈缩小了点,为首的那个挠了挠前额,摸了把自己圆圆的寸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就随便借点,有这么难吗?”

        虞安知道是躲不过,她思忖着身上钱也不多,犹豫了短暂瞬间便准备掏钱。

        她就算一个人在这,也跑不掉。遑论还多带一个,看他这架势……虞安暗自轻叹一声,想着破财消灾吧。

        没成想,奚清楷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温热手心有力地覆住她手背,让人半分动弹不得。

        “要钱可以,让她先走。”

        奚清楷语气淡静,目光直视着寸头,透过他的眼睛焦点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身高虽有优势,但另一边自信人多势众,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盯着虞安的动作盯到眼睛都直了,被半路叫停,火大的要命。

        “我他妈的说最后一遍,你俩都别想耍花样……”

        奚清松开虞安的手,修长挺拔的身躯进一步挡在她前面,近乎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相当不合时宜。

        “留她下来,也就,”奚清楷思索了一两秒:“她兜里不会超过三百块钱。”

        “放她先走,我能给你们的,管够三个月。”

        寸头看了他两秒,啐了声:“妈个|逼,老子信你的邪,你们俩就他妈一伙的……”

        “听过津门吗?”

        奚清楷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眉心皱起:“钱不会少你们。”

        西边街区的津门,最近一票难求的地下拳馆,听说一晚的奖金高达数十万,在那里赌到赚一回收手,都够挥霍相当一段时间。

        临安有三样臭名昭著的特产,暴力,暴力催生的利益,利益滋生的强权。

        跟着寸头混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看了几眼,互相看到了被那个名字激出来的贪婪与渴望。

        寸头也犹疑了,他眼神阴沉道:“你在那里工作……?”

        奚清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很轻地笑了:“你们八个人,还看不住我一个吗?是不是,跟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赌对了钱都给你们,赌错了我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虞安被重新推进了店里,她没说话,只扒着推拉门,死活不让他关上,奚清楷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低下头来劝她:“放手,我很快回来。”

        虞安狠狠瞪他,眼里的碎光怒意极盛:“顾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

        身后的寸头猝不及防把街边的自行车踢倒,朝他们的方向吼道:“妈的来不来?!”

        奚清楷俯了俯身,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动作柔顺地像安抚一只猫,语气很是耐心:“我知道。等我,乖。”

        他不由分说地把虞安推到里面,将门反锁。

        乖……这人跟谁说乖呢?!

        虞安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男人和那群人离开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身高腿长地迈开步子,不用顾忌谁,很快消失在她视线里。

        虞安眼睛都瞪红了,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死心地狠摇了两下,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值班的吕明睡得半梦半醒,接起电话的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他才骂道:“虞安我耳朵要被你吼烂!”

        虞安面无表情地挂断,沿着门一下脱力蹲了下去,头埋在手臂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打湿了她袖子。

        明明知道的,应该不会有大危险,了不得就被揍一顿嘛他同事都在警察也会去管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  *  *

        奚清楷确实没食言,他管够了他们三个月。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粉碎性骨折恢复的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些天。

        津门里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混日子的,路绪以前打砸抢的事比谁也没少做,进局子跟回家差不多,好勇斗狠都刻在了骨子里,指挥手下帮着教训几个人算什么大事。

        揍完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奚清楷说了医药费负责到底,路绪怕这几个人罩子不够亮,等救护车时拎着寸头的耳朵道:“该怎么跟条子说,你自己有分寸。”

        寸头痛得眼睛血红,操了一声:“老子告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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