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倾倒的城市
暗黄的雾气在飘逸，淡蓝的灵力将附近一切污秽净化隔绝，这座城市已经重新化作了静寂，如同最初的那座死城。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云汐和那个陌生的女孩完成了第一次见面。
“你好，我叫云汐。”
她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说道。
女孩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恐惧，没有感激……她比云汐想象的要平静很多，应该说比云汐还平静。
她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云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云汐眨了眨眼，对女孩挥挥手。
“你好，我叫云汐，你叫什么？”
女孩依旧看着她，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不是她眨了下眼睛，云汐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救了一个植物人。
‘是不会说话吗？’
云汐微微感到些困惑，但也没有太过纠结。
少女的脸色比她更加苍白，相比于她，这个孩子传输出去的气血才是最多的。
云汐帮女孩整理了下额边的发梢，说道：“放心吧，你现在没事了。”
对于云汐的话语，女孩始终保持着沉默，她十分安静地躺在云汐的怀里，就那样看着云汐，眼睛干了便眨一眨，眨完继续看着。
一梦也注意到她的异常，主动探出精神力来查看。
“奇怪，她的精神也没问题，怎么就是不说话？”
一梦的声音浮现在云汐耳边，它说道：“她现在除了气血亏损严重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精神方面也很完好。她不说话，或许是和她的性格或者认知有关。”
“认知？怎么说？”
云汐问道。
一梦说道：“天灵和天魔大陆经常会有人去袭击我们天兽大陆的兽人族，偷取兽人幼儿自幼开始培养，这种孩子一般都是养到一定年龄后便卖给那些拥有特殊癖好的人类。为了防止培养过程中出现意外，人族往往都会对这些孩子进行专门的驯化，让他们变成听话的工具。”
“对于这样的孩童而言，他们几乎不具备任何的自主沟通能力，他们只会对别人的命令言听计从。”
云汐闻言，一脸的诧异：“还有这等事？”
但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这并不奇怪，兽耳娘这种生物……的确惹人喜欢。
就连她都经常好奇一梦化形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一梦哼了一声：“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兽人族虽然实力弱小，但的确普遍拥有常人难以拥有的美貌，引得灾祸也并非什么稀罕事。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兽人族是由远古妖族进化而诞生的，为了能够更好的修行生存，那些妖族选择了抛弃兽身，走向了人类的道路。
从此便有了兽人一族。
然而对于天兽大陆的妖族们而言，兽人族的选择相当于是背叛了妖族的天命，在他们眼中，他们是妖族的叛徒和罪人。
因此如果要论混灵界最惨的种族是谁，那无非就是兽人族了。
他们不像妖，受尽妖族排斥和白眼，可他们也不是人，人族也不愿意接纳他们。
他们只能在天兽大陆的一方之地苟且。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也像世人证明了，兽人族的选择是错误的。他们诞生于世百万年，可一位诛灵境的强者都没有过，就连运灵境的强者也屈指可数。
他们做了错误的选择，就要承担犯错所导致的后果。
天灵和天魔大陆的人很喜欢兽人族的孩子，经常会偷盗兽人族的幼童，培养贩卖，这之下还有甚至有一整条的黑色产业链。
妖族对此基本可以说是坐视不理，对于它们而言，兽人族早些毁灭才更好，省得丢了妖族的颜面。
事实上，若非天性善良的地牛、庆影两大天兽种族的强烈反对，兽人族早就被驱逐出天兽大陆了。
但即便如此，兽人族依旧是整个混灵界最卑微低贱的种族。
云汐在混元州的时候就对天兽大陆的格局有了不少了解，知道像一梦这样的纯血妖族对于兽人族是极度排斥的。
她没有去纠结兽人遭遇的话题，而是主动衍生到眼前这个小女孩身上。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女孩也是被风鸣他们专门培养出来的工具，没有任何的自主意识？”
一梦点点头：“正是如此。那个风鸣不是说了吗，这个孩子就是为了给血树提供生灵气血而诞生的，这样一个工具，你还指望他们好好培养吗？”
云汐闻言，便沉默了。
她低头，看着女孩苍白的容颜和亮红的瞳眸，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她的脸有些冰凉，看上去身体状态不太好。
云汐苦笑一声：“说起来，我总是遇到些可怜人。”
“是你总是去找那些可怜人。”
一梦毫不客气的反驳。
云汐撇撇嘴，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她恢复正常人的认知？”
“当然有。”
“是什么？”
“时间。”
云汐柳眉一翘，翻了个白眼：“你这说跟没说似的。”
她明白一梦的意思，无非是花时间帮助这个孩子对世界产生新的认识，这点她当然知道。
一梦也跟着翻个白眼，纤长的尾巴甩了甩：“怎么？你还想直接让她变成正常人啊？别说我了，就连你们天灵盟的盟主来了都做不到。”
人性人心岂是能这般轻易改变的？
云汐懒得理它，低头继续看着这个小女孩，想了想，用质问的语气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孩的瞳孔微微动了动，真就张开了嘴，发出稚嫩沙哑的声音：“四……四千三百一十五号，血……血童。”
世界一下子安静。
云汐识海中的一梦也骤然顿住，它转动着自己紫色的大眼眸子：“多……多少号？她说她多少号？”
云汐的眼神逐渐冷下，她看着女孩，又问：“还有多少和你一样的人？”
女孩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云汐进行着深呼吸，偏过头去，尽量看向别处：“一梦，这个数字和‘血童’一词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一梦没有回答，它知道，也明白云汐其实也知道。
“呼~”
云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淡蓝色的灵力微微荡漾，美如大海。
“我真懊恼当时没能一剑直接将风鸣杀死。”
一梦宽慰道：“以后也不晚，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以后总归还会再出现的。”
花了好一会儿将心境平复，云汐温柔地抚摸女孩的头，心想之后应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
等待救援的时间显得很漫长，但好在有一梦和这个小丫头陪着，云汐倒也没有那么无聊。
她目光远眺，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感受周围荒雾的浓郁程度。
在荒雾隐现的血树逐渐明亮，似乎比之前更加红了。
云汐看着那棵树，脑瓜子微微一怔。
明亮？更红？
她灵识一散，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惊道：“怎么回事？荒雾的浓郁程度怎么还不如之前了？”
这才过去了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荒雾不但没有变得愈发浓郁，反而更加淡薄了，倒是远方的那棵巨树，红得更为通透。
“有情况？”
云汐神情变得凝重，荒雾的淡薄，巨树的变化，这一切似乎都在彰显一件事。
那就是血树的气血供给并没有断。
“气血未断？为什么，我都已经将这孩子救下来了，血树如何还能得到生灵气血？”
这个疑惑刚在云汐的心中产生，一幅画面便浮现于她的眼前。
她一剑斩断了风鸣的手臂。
‘是那条断臂？’
云汐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她抱着少女，目光转向城门口。
血树的气血供应不断，荒雾逐渐退散，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因为城门上的藤蔓说不定会因此而落下，而她也可以安全的出去。
“我今天运气背了这么久，总得让我好运一次吧。”
一念至此，云汐从地上站起，身后烈焰翻腾，一对精美的凤羽从烈焰中伸出。
云汐脚步一点，凤羽一振，向着城门口急速赶去。
因为还要维持着洛神心法的缘故，此时云汐的速度略有下降，但饶是如此，几分钟后她看到了荒芜城城门的轮廓。
和她料想的一样，此时城门上的藤蔓已经消失了，红河周边的彼岸花也开始合拢它们的花瓣，天地间荒雾逐渐淡薄。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有云汐一个人，就在她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已经开始打开了。
有人在外面推开了城门。
“苏队，张队！”
隔着那道阵法结界，云汐看到了苏子见和张久之。
两人浑身灵力流淌，正在竭力抵抗阵法的排斥，他们见到了云汐，也是面色一喜。
云汐抱着少女，身形一闪，向着城门外冲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将云汐阻拦，她成功地离开了荒芜城。
一出荒芜城，那种引人窒息的死寂之气并没有立刻消散，但也淡去了不少，只有进了荒芜城才会明白，和城内比起来，城外的荒芜简直不值一提。
“云汐，你可算出来了，没事吧？”
张久之和苏子见看到云汐平安归来，都是大松一口气。
云汐摇摇头，对于两位前辈的在这等时候还没有抛弃自己的行为有些感动，说道：“我没事，先走吧。”
“嗯。”
这个时候，只要云汐安全出来即可，至于其他，之后再说也不急。
不过二人还是稍稍留意了一下云汐怀中的那个女孩。
她留在城内，就是为了救这个孩子？
两人有些惊讶的同时，更好奇这个孩子的身份，一般人如何能够从那座城中平安出来？
而且荒雾重新出现后又再度凝聚，这其中有太多的不正常。
荒芜地外，李梓箫和夏清瑶见云汐平安出来，都是松了一大口气，影念绫想要跑过去，但被二人拦住了。
那里依旧残留着些许荒雾，云汐和两位队长可以凭借各自的本事抵抗这荒雾的侵蚀，她们却做不到。
云汐抱着少女，向着荒芜之地外走去。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地面忽然开始震动。
“怎么回事？”
众人连忙回身，看向荒芜城。
只见这座在天灵大陆屹立千万年的远古建筑，此刻居然开始颤抖起来。
轰隆隆——
随着轰鸣声的逐渐增大，荒芜城厚重的黑白城墙上竟缓缓浮现了一道道裂痕，裂痕扩大，衍生出一道道小的裂痕，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裂痕蔓延的速度极快，顷刻间便爬满了整座城墙。
然后，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
轰——
荒芜城，塌了。
如此高耸厚重的城墙坍塌，这本应该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闹出的动静也应该是惊天动地。
可此刻见到这一幕的仅有灵影堂的一百多人。
这座在天灵大陆历史下留下过极其浓重的一笔的城市，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达时候，倒了。
城墙塌落，没有震天动地，但却掀起了漫天烟尘。
落在地上的不是一块块碎石，而是无数渺小的细尘。
云汐看着这座城市如沙堆般倾倒，不禁有些感慨。
或许，这座死城早就该这样死去，只是城中的那棵巨树与阵法，一直在为它延续着生命。
城墙坍塌，烟尘漫天，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丝荒雾也逐渐散去，隔着尘霭，云汐等人能够看到城市中央的景象。
很多从未进过荒芜城的人微微张大了嘴巴，心想原来这就是荒芜城城内的模样，果然荒芜。
不过即便如此，那棵血红的参天巨树在世界依旧显得格外醒目。
小丘上的红树开始干涸，如粉尘般落在地上，红河两岸的彼岸花也失去了生机，荒芜城最后的颜色也开始在凋零。
云汐双目远眺，望着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那棵血树也正在褪色，红叶、红花都开始转换为苍白，云汐知道它已经吸收了足够的气血。
这棵血树要死了，整个荒芜城都在跟着陪葬。
云汐周身的灵力如流水般轻荡，她没想到风鸣他们的目标最终还是实现了，圣灵果终于还是要凝结了。
她看着远方的那座城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那些苍白花叶间，似乎有一道红光仍在闪耀。
枫！！！
一道气浪以血树为中心散向四方，瞬间笼罩了荒芜城方圆百里。
气浪柔和地拍打在云汐等人的身上，他们连一丝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这般沉沉地倒下，陷入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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