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弦动竹山，数年而至
“什么？狐女？”
云汐因一梦的话而露出疑惑：“你确定？”
一梦撇撇嘴：“我连俞谭寺那些妖族都能认出来，一个狐女还能认错吗？”
“也是。”
云汐坐在沙发上，回想起浮裳的容颜气质，这个女人身上确实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魅力，只是她对云汐的态度过于恭敬，导致云汐没太去在意。
狐女，顾名思义，便是拥有狐狸血脉的兽人族，在所有的兽人族中，狐人族应该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种族，尤其是其中的女性族人。
因为狐族女子容颜精致身段妖娆，而她们身上又带着狐妖特有的柔媚之气，再配上那对毛茸茸的狐耳与狐尾，极其能够勾起他人的欲望。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最受欢迎，并不是指她们受人尊重，而是指作为奴隶或者玩物，她们是最受人喜欢的。
在贩卖兽人族的黑市之中，狐人族往往是价格最高的一类。
如果说兽人族是混灵界最悲惨的种族群体的话，那狐人族便是兽人族中最凄惨的一族。
云汐对于这些兽人族的历史也只有相对简短的认识，她说道：“难怪她这般漂亮，不过这么说来，她是被卖到醉思坊的咯？”
一梦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你所去的那个醉思坊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呢。”
昨日时锦在，它没敢露面，所以也不知道醉思坊是个什么情况。
“醉思坊……算了，这事跟我关系也不大。”
云汐挠了挠鼻子，没有太去在意此事。
浮裳离开了，她便继续修炼就好了，不过就在她准备回静修室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云汐眉头一皱，走到门口。
“谁啊？”
她打开门，却发现门外并无一人，唯有一个木凳以及木凳上的古琴。
“这是……我昨日弹奏的那架琴？”
云汐一眼就认出了这架琴。
“这是她的回礼吗？”
云汐抬头眺望了下四周，还是将琴收了回去。
就这样，云汐的琴来了。
有了琴，她自然就可以开始练习时锦前辈送的曲谱了。
空旷孤寂的静修室中，云汐一边看着曲谱，一边拂过古琴的琴弦，弹奏出动人的曲乐。
而在她的身后，还有数十块上品灵晶静静悬浮，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
曲艺与修行，这二者在云汐身上是能够兼容的。
在她的识海中，一梦看着云汐这一心多用的行为，神情思索。
当年云汐自创了所谓的全集中修炼法，以提高自身修行的效率，后来得知天灵盟有蕴灵法之后便将二者相结合，以时刻保证自己的修炼不会间断。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展现出来了惊人的控制力，她所提倡的修炼法教给萧泠鸢她们，她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掌握，还时不时因为一顿饭或者一场大笑就无意识的停下了灵脉运转。
可云汐不会，她能够轻轻松松的一心多用，并且看上去似乎不会有半分风险性。
难道是她自控能力真的格外强大？
一梦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有些不了解。
……
这一日，时锦没有出现，云汐独自在家闭关修行，即便是小鸢儿青婵她们回来了她也没出来。
直到连续过去两三日，一道声音忽然传入了云汐的耳中。
“小竹山山顶。”
云汐的眼眸微闪，这声音毫无疑问便是时锦的声音。
她抚摸了一下琴弦，身后的数十块已经暗淡无光了，短短两日便吸收完如此多的灵气，即便是夏清瑶也做不到。
云汐将古琴收起，起身离开。
走出静修室的房门，云汐向着窗户看去，才发现现在是半夜。
静修室内没有窗户，一直沉浸在修行和学习中的云汐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她看了看这天，虽然不明白为何时锦要半夜将自己叫出去，但她也不担心自己会出事。
以魏老对她的态度，怎么也不会让她在天灵郡内出事才对，更别说她体内还存在的圣女人格。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静铭小区，向着小竹山走去。
小竹山是天灵郡一处略有名气的小山，山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有的只是数不尽的青竹。
对于喜欢青竹的人而言，那里倒是一处妙地。
小竹山距离静铭小区不远，云汐没花多久时间便到了。
她站在山脚的阶梯处，抬头看了眼并不算高的小峰，走了上去。
踩过一条条阶梯，云汐很快来到了竹峰之顶。
小竹山的山顶是一片青砖空地，上方没有竹木遮挡，月光毫无压力的洒下，落在前方那道欣长挺拔的身影上。
时锦站在山顶，背对着她，俯瞰半座城市的灯火通明。
“前辈。”
云汐轻声叫了句。
时锦转过身，看向她：“来了。”
“嗯。”
时锦手一挥，空荡荡的青石板上立刻出现了一桌一椅。
他对云汐问道：“带琴了？”
云汐点点头：“带了。”
“那便直接开始吧。”
没有丝毫的墨迹，时锦是真准备教云汐曲艺。
云汐取出古琴，小心的摆在桌上，坐下时，她心底有些紧张。
总感觉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高中，因为考试成绩太差被老师抓去补习了。
被班主任给支配的恐惧，即便过去了几十年，跨越了一个世界也没办法忘却。
不过紧张归紧张，当云汐真正演奏起来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水准依旧是在线的，在遇到时锦之前，她对于乐器的了解仅限于来自原主云汐的那点记忆。
她在醉思坊的表现其实谈不上如何惊艳，主要靠的还是她那美妙的歌喉，若当时她只单纯弹琴的话，或许会让人有些失望。
不过这两天不眠不休的连续给云汐提升还是不小的，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清亮的琴音从琴弦中跑出，在竹林与高空中回荡。
时锦静静站在一旁，听着云汐的演奏，眉头时而放松，时而紧皱。
一曲奏罢，云汐抬头看了眼时锦。
时锦对着她摇摇头：“情未至，意不入深，节奏也略快了。”
云汐仔细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表演，没有反驳。
“你先起身，我给你示范一曲。”
时锦走到云汐身边。
听到时锦打算亲自示范一曲，云汐也是来了兴趣，直接乖乖站到了一旁。
她倒是很好奇，这个对音乐如此痴迷的前辈，在琴艺方面会有什么样的本事。
时锦坐在椅子上，先是看了一眼这架古琴，也是一眼便认出这琴是昨日醉思坊浮裳花魁演奏的那架琴。
他没有多问，而是静静的看着古琴，全身放松下来。
当他的气息完全沉敛下来的那一刻，云汐仿佛感觉到了此人与琴合为一体，一时间竟然难以用灵识察觉到时锦的存在。
夜风从西方轻轻拂来，带起一片青翠的竹叶，竹叶飘荡，落在了琴架上。
时锦的手也落在了琴弦上，手指欣长。
“铮~”
一声铮鸣，琴音骤然而起，如黑夜的明月，白昼的日食，仅仅只是一瞬间，云汐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那一曲琴音。
悠扬的琴音仿若一条条可见的丝线般从古琴上流出，绕过云汐的颈脖、发梢和手臂，缠上漫山青竹、灰石与清泉，串起了竹叶、清风及月光，将整个山顶都变成了它的专场。
云汐瞬间沉浸于这飘渺琴音中，难以自拔。
深夜的天空，有黑蓝色的云在慢慢飘动，时锦的双手离开琴弦，站起身来。
他的弹奏结束了，但余音仍旧环绕在山顶竹林间，久儿未散。
晚风清冷，吹动云汐柔顺的长发，她逐渐从那美妙的意境中走出来。
她看着时锦，由衷敬佩道：“前辈的演奏，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琴乐。”
时锦淡淡笑道：“你若是认真学，未必不能到达这个地步。”
云汐没有回应。
诚然，时锦的弹奏给她带来了极大的触动，但琴乐再好听也只是琴乐，时锦前辈已经是一个强大的灵者了，他有极其漫长的寿命，自然可以去追求更多的东西。
云汐还年轻，实力也不够，所以她的重心还是必须放在修行上。
时锦见云汐不答，多半也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他没有刻意去强调什么，也不会去逼迫她，他只是说道：“好了，我已经给你示范了一曲，接下来你便再弹奏试试吧。”
“是，前辈。”
这一次，云汐变得恭敬了更多，态度也愈发认真起来。
云汐在琴架前停坐良久，仔细回忆了数遍刚才时锦演奏的场景后，方才开始自己的第二次弹奏。
这一次，她进步极大。
……
“今日便到这吧，天将亮，再过些时候，人应该也会多起来，就先离去吧。”
远方的天空依稀能够看到一缕蛋白色，云汐这一次的学习落下了尾声。
她站起身，收下琴音，对着时锦微微鞠躬。
“前辈，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时锦将她叫住。
“嗯？”
云汐回身。
时锦拿出一枚储物戒：“答应给你的灵晶。”
云汐看着时锦手中的储物戒，摇摇头道：“前辈，这灵晶我不能收。”
如若之前没有听过时锦的那一曲演奏，云汐或许会收下这些灵晶，但现在既然听过，云汐便不会再如此做了。
以时锦的琴艺，愿意教她是她的福气，她反收前辈的灵晶，那是对时锦的侮辱。
时锦打量着云汐的神情，稍稍沉默了片息后，问道：“确定不要？”
云汐摇摇头：“不要。”
时锦笑了笑：“也罢，随你吧。明日的同一时间，还是这里。”
“知道了。”
云汐对着他行了个晚辈礼，离开了。
时锦站在山顶，望着云汐纤细的背影，她向着山下走去，冷风撩拨着她的长发，光是背影就足够绝艳。
他就这样看了少许时间后，微微笑了笑，袖袍轻挥，那一展桌椅便消失不见。
小竹山的山顶恢复了冷清。
……
……
接下来的日子，云汐变得更加忙碌了。
由于她拒绝了时锦的灵晶，这便导致她也需要和萧泠鸢她们一样，得通过做任务来赚取积分。
这样一来，云汐每日的时间便被瓜分到了极致。
上午接任务做任务，她接的都是距离天灵郡相对较近的任务，每次都尽量赶在日落西山之前完成，然后开始打坐静修，休息到晚上，再开始练习《锦衣欲游》中的曲子，半夜出去跟时锦学习。
当然，时锦并非每日都会叫她出去学习，无需半夜外出的时候，云汐就会继续静修，研究自身的灵技功法。
在这样紧致的时间安排下，即便是萧泠鸢等人也经常一天到晚见不到云汐的影子。
不过大家也没有刻意去打搅她，反而是被她这努力的态势给带动，于是乎，整个云汐势力的大家都开始疯狂努力了起来。
任务期过去两个月后，众人攒够了足够的积分，便开始回到逐灵塔闭关修行起来。
云汐亦是如此，她固然很钦佩时锦前辈高超的琴艺，但她并没有忘记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云汐对时锦说出自己需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的时候，时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修灵者自当修行，待你出关，这曲艺还得加练。”
“晚辈知晓。”
……
……
就这样，从休息期到闭关期，再从闭关期到休息期。
云汐等人高武的生活开始如时钟内的指针，年复一年的旋转，重复着一样的生活，但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并不显得低调。
如此，两年半的时间很快过去。
……
……
天灵历崇尊五三二四年，十一月。
清晨的寒风吹过小东山的青竹，竹叶们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天灵郡的天却依旧不够亮，冬季降临，夜晚终究还是要比白昼长上一分。
“不错，在每年只花两个月时间不到的情况下，仅用了两年半便能够熟练的弹奏出《锦衣欲游》上册中一半以上的曲子，这份天赋已经超过许多人了。”
两年过去了，时锦依旧是穿着他那套褐色古服，他站在青石地，自有斐然贵气，淡雅宁和。
此刻他背着手，低头看着云汐。
云汐坐在那张木椅上，双手离开琴弦，她抬头看着时锦，笑道：“主要还是老师教的好，不过两年半只学会了三十首，我倒不是很满意。”
如果说之前云汐学曲只是因为时锦的要求，那在被时锦指导了数年之后，她已经是完全喜欢上这门艺术了。
为此，她主动拜了时锦为师，时锦也并未拒绝。
如今，二人乃是货真价实的师徒关系。
时锦道：“修行讲究一个欲速则不达，曲艺亦是如此，用不着急。”
云汐点头：“徒儿知晓。”
时锦看了眼山下，即便是严寒降至，清晨依旧会有人坚持来爬山。
“这次便到这吧。”他道。
“是。”云汐收回古琴，但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说道，“老师，接下来我要离开天灵郡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或许不能再来小东山。”
时锦颔首：“我知道了。”
云汐行了个弟子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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