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毒舌音乐人（七）

第二天，等练习生们一起到达大楼时，严季佳居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不是一个会迟到的人，但也不会积极到这个地步。一般来说练习生们集体行动，所以会在早上八点半就到达电视台，可导师们大大小小是导师，不可能把整天时间都耗在这个节目上，所以主办方只规定他们在日常练习阶段，只要下午过来就可以了，有彩排之类的活动需要早上来的也是在九点之后。

        严季佳已经是几个导师里最负责任的了，有个别人拍够素材就不来了，可他坚持每天都给自己组的练习生指导训练。即便如此，这会儿见着他在这，还是把大家惊地不轻。

        林欣悦在严季佳面前一直比较放得开，因为对别人苛刻毒舌的他一向对林欣悦刮目相看，总是会夸她。她笑嘻嘻地问：“严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我下午有点事就上午来了。”严季佳找了个借口。

        平常他不在的时候，三个女孩子都会戴上耳机各练各的，林欣悦和李敏曦都是唱功好的选手，关于高音片段的划分还没完全定下来，所以她俩互相憋着鼓劲练得很努力，多点表现的镜头和空间，也许就能吸引更多人给自己投票，谁都知道；她俩又有些看不上楚默，觉得她没唱功光靠脸和公司刷存在感，和她们不是一路人；而林欣悦和楚默又是目前排名第一第二的选手，票数差距还不大，前者一直是那副大大咧咧和谁都玩得来的样子，可楚默却是不怎么会开口的，她俩之间的气氛也有点微妙；第一第二的在那儿了，身为第十一还在为出道担心的李敏曦就有些感觉不高兴了，那俩都铁定进出道组了还那么拼干嘛？

        女孩子多的地方事情就多，她们或许没有怀揣恶意，可会有许多揣摩别人的想法。

        楚默自己都觉得，她如果真的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也会陷进这种可笑的纠结中去，谈不上勾心斗角，可这种竞争类的出道真人秀是真得不太友好。

        不过她并不是真得二十出头，练习了五年没能出道，想要抓住最后一次机会的原主。

        她走神的功夫，严季佳已经拿起了吉他。他试了一下音，对三人说：“你们都练了一个星期了，今天都唱一整首给我听下。”

        于是她们都知道了，这是为了划分唱段的。林欣悦和李敏曦立即严肃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

        这是达成协议，让楚默先唱了。反正她实力有限，分不到高音，唱段也不会太长。真正竞争的是她们彼此。

        楚默开了下嗓，跟着严季佳的吉他唱《心晴》，上不去的调子就用假音，论完成度倒是还可以。

        只是她也好，严季佳也好，从头到尾都没互相看彼此一眼。楚默是一直低着头似乎在研究自己的鞋子；严季佳则一直把视线放在自己的指尖上，仿佛他必须得看着才能弹出旋律来。

        一曲唱完，楚默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红着脸重新低下脑袋。

        严季佳感觉到了，他一下子觉得手里的吉他烫得吓人，叫人想要把它丢出去。

        在其他工作人员眼中，这个容易害羞的姑娘大约是觉得自己唱的不尽如人意所以不好意思了，可只有严季佳知道，楚默就是对自己害羞了。昨天她只喝了一罐啤酒，不可能醉得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她肯定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记得她...向他告白，向他索吻。

        他觉得这个练习室实在太小了，小到弥漫着雪松的味道，那些啤酒是不是没打扫干净？怎么还能闻出来...

        严季佳沉默着，其他人自然不敢开口打扰他。直到他自己意识到不对时，练习室里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了。

        包括楚默。

        她的眼下略微有点青色的阴影，大约是昨晚没睡好吧...脸上没什么血色，表情看着快要流出眼泪来了，又沮丧又委屈。

        他迟疑了下，安慰道：“还可以。”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楚默的表现说出还可以！

        还可以？！怎么着就还可以了！她虽然全程没跑调，但不跑调是最基本的要求了！声音不大，嗓子没完全打开，气息不足...随便挑挑就能挑出一堆毛病来！

        可是...该死的！看到她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把要说出口的评价给改了！

        严季佳心下懊恼，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没原则，但当他看到楚默露出一个紧张的笑来，立马觉得，好像说三个字的假话也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还得继续练，感情很不到位。”

        但那傻姑娘有他一句“还可以”的假话，看上去就很满足了似的。

        由于有其他人在，特别是摄像师，整整一个小时，严季佳都没找着机会跟楚默说钥匙的事儿。

        好在他宣布一节课上完了大家自由休息十五分钟后，楚默似乎get到了他的暗示，等去卫生间的那一拨先走了之后，才速度很慢地走出练习室。

        严季佳跟上去，若无其事地一起上了电梯，然后按了去顶楼的键。

        这栋楼并不高，顶楼很快就到了。他们前后脚走到天台上，才略微放松下来。

        搞得跟偷情似的...严季佳不合时宜地想。

        他的手中被人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瞧，正是他那串钥匙。而给他钥匙的女孩儿脸红到耳根，不敢看他。

        雪松的味道更清晰了，她大概是习惯用香水的。严季佳以为自己不喜欢香水的味道，可这会儿却觉得她身上的那种雪松味很好闻，清淡凛冽而不失厚度。

        他觉得自己就跟变态似的，总是不由自主想要闻闻她的味道，然后，也总是不由自主注意她的睫毛。

        她的睫毛在颤动。

        严季佳突然有了一种再一次落荒而逃的冲动，不过这次没有成功——

        天台上，一直低着头害羞的女孩突然鼓足勇气，踮起脚尖，慌乱地亲上面前的男人，因为没有对准，这个吻的大部分都落在了嘴唇外了，相当于她只是亲了对方的唇角。

        然后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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