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万历年间,福建平和县的丰家土楼发生了一起命案,被害的是段禄的妻子丰氏。出嫁之人在娘家被害,当然要马上通知夫家。
段禄赶到土楼,看到妻子倒在血泊之中,衣衫整齐,不似被人,段禄痛哭之余,向岳父家族打听丰氏如何被杀的。
丰氏族长说,族人一早就去田间干活了,午间回到土楼吃饭,才发现门前有血迹。顺着血迹来到丰氏家门,却见其已经死了。没敢耽搁,连忙通知了段禄。至于是何人所为,族人都不清楚。但有人说,昨天上午有丰氏的旧相好季仁来这里与她相会,直到傍晚才离开,丰氏还将他送到土楼门外。
也有族人说道,季仁回家后,与妻子扈氏吵了一架。扈氏知道丈夫与旧相好重续前缘了,要与丈夫搏命。所以当天晚上季仁并没有在家住。季仁离开后,邻居还听到扈氏在痛骂丰氏,说要亲手杀了她。但到底是不是季仁夫妇对丰氏下了毒手,谁也不敢肯定。
段禄听完众人所说,又来到现场仔细查看,发现了一把广刀。
广刀是广东地区用国外进口的钢材打制而成的,形如日本刀,长约70厘米,阔约3厘米,质地细腻,上面还有乱涛纹,刀柄长约20厘米,用鲛鱼皮包制。
广刀是稀罕玩意儿,市面上很难买到,除非定制。既然定制,上面就应该有记号。果然,段禄在刀上发现了“沛泉“二字。
一打听,沛泉是季仁的字号,再联想到其妻曾扬言要杀了丰氏,段禄断定,丰氏的被害一定是季仁夫妇所为,便以“因奸杀命事“,将季仁夫妇呈控到漳州府衙,请求知府大人惩奸除凶,偿命正法。
得知段禄的控告,季仁也忙写了一封“为飞祸事“的反控状,强调自己的广刀早已卖出去十余年了,而妻子扈氏只是口头发泄,并没有找丰氏吵骂,更不可能杀人。将杀人的罪归于自己头上,乃是飞空坠祸。
卢知府将二人亲审提问。
据段禄讲:季仁与自己妻子丰氏有私,人尽皆知,而季妻扈氏妒骂,更是人人所闻;而广刀乃是季仁旧物,有邻里为证。再说季仁当晚不在家,本就形迹可疑,凶手不是他们夫妻还能有谁?
而季仁辩称道:自己在丰氏成亲以前,就一直与她相好,而且丰氏相好之人,并非只有他一人。广刀虽是我物,但丰氏曾向他索要,说能镇妖辟邪,所以自己就将此刀送与了她。妻子扈氏虽然妒忌,但一个女人也不会凶狠到杀人。自己身为情人,更不可能杀他。当晚不在家,乃是去了青楼,有小倌和老鸨为证。
卢知府再提讯左右邻人,也只能证实丰氏与季仁长期有私,也没人看见扈氏来过土楼。
经过三头对案,卢知府认为:一般为讨妇人欢心,都是送脂粉、衣饰,哪里有送刀剑类的?再说季仁与丰氏的不检点是事实,扈氏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过丰氏,也曾与丈夫吵闹过,若是丈夫一味偏袒外遇,很可能激起妻子对外遇的愤恨,从而因怒杀人。可见从目前来看,这起命案与季仁夫妇难脱干系。
但没有证据,也只能将季仁夫妇先关入监牢,等候进一步查实。
半年后,福建巡按龚一清来到漳州府录囚,季仁的哥哥季仕、弟弟季位呈上状纸,为季仁喊冤。
龚巡按翻阅了卷宗,发现丰氏情人甚多,情人间争风吃醋或是失意的情人杀之也有可能。但很难确定是哪个情人所为。该如何获取真相又不会弄得人心惶惶呢?
龚巡按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一个计谋。
龚巡按将季仕找来,对他说道:“我先将你关押起来,放你弟弟回去查找真正的凶手,不知你可愿意?”季仕见能够为弟弟洗冤,很爽快地答应了巡按的要求。
龚巡按又传讯季位前来,说道:“很不巧,你哥哥季仁昨天夜里死在了监狱中,因为此案未结,所以只得先将你大哥关押起来,你二哥的尸体先发还给你。因为官府已经验过了尸身,你不能擅自开棺。如果将来官府再验,发现你开了棺,定然将你定罪!”
季位听完,哭着领回了棺木,并披麻戴孝在家乡将兄长安葬了,还请来了和尚作水陆道场,远近之人都以为季仁确实死了。
第二天半夜时分,段家土楼传来鬼号之声,侧耳细听,分明是季仁的声音,一直到鸡鸣时,鬼号声才嘎然而止。
次日,段家族人百余口议论纷纷,只有段禄的亲叔公段然在旁倾听,不发一言。趁人不备时,他带着一些纸钱,来到季仁的坟上,一边烧,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
当天晚上,段家土楼的鬼号声又响起了,凄厉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此后接连几天,鬼号声都是半夜响起,鸡鸣时结束。段家族人从开始的害怕恐惧,慢慢也都习惯了,再加上没做亏心事,一个个倒也能在这声音中安然睡去。唯独段然,夜夜惶恐,不敢入睡。
这天半夜,鬼号声叫了半夜便停了,段然从小窗向外看,却见一个无头之鬼,手执一个人头,在窗前跳号。段然大惊失色,颤颤巍巍地对鬼说道:“是我调戏了丰氏,无奈她不从,所以把她杀了。如今是官府认为你是凶手,将你害死,你应该去找官府索命,缠着我干吗?你放过我吧!“
说完这话,鬼一声不出地离开了。
第二天,龚巡按差人将段然缉拿到堂听审。
为了得到实情,龚巡按特意选了半夜才开堂。段然跪在地上,大堂上只有两三处灯光,十分昏暗,八名衙役站在堂上,在灯光的映照下,犹如小鬼;公案后的龚巡按,脸色严肃,正像阎罗一般。
段然心惊胆战时,却听一声怒吼:“段然,你杀了丰氏,昨天有冤鬼来告状,你快快从实招来!“
段然虽然害怕,但事关人命,如何肯招?就在他抬头之时,看见从大堂两侧走出没有头颅的一男一女二鬼,各自手执一头颅。大堂上鸦雀无声,却更是慑人心魄。段然本已是心胆俱裂了,却见那女鬼持头向他劈了过来。他当场吓得钻进了公案底下,一边爬,一边喊着“愿意从实招来”。
原来丰氏15岁时,便被人梳笼(接客伴宿),季仁便是梳笼客之一。她本想多挣点钱供养寡母,没想过嫁人,却在18岁那年,在族长的主持下,嫁给了储姓男子。
婚后的丰氏没有收敛,还时常回家,与往日的客人一起寻欢作乐。储姓男子知道后,只得将其转卖给了段禄为妻。
嫁进段家,丰氏仍恶习不改,只要肯给钱,她都开门延客。看到丰氏所为,叔公段然也为之心动。却不料丰氏嫌他年老,又生得丑陋,拒不肯从。
那天丰氏又回了娘家,季仁来寻旧好。丰氏提到自己最近噩梦颇多,要了季仁的那把广刀挂在床头,以镇邪除梦。此后,季仁离开。
第二天一早,丰氏倚门而立,四下张望有无客人来访,却遇到段然从集市回来。看到丰氏,他涏着脸上去搭讪。丰氏本来就厌恶他,见其嬉皮笑脸,狠狠盯了一眼,转身走进屋内。没想到段然竟尾随着进来,还动手动脚。见丰氏屡出恶言,还死命反抗,段然怒上心来,拿起挂在床头的广刀挥刀便砍,只一刀,就见丰氏鲜血喷涌而出,应声倒地不起。
那时正是早上,段然逃出去时,没遇上一个人,直到晌午,才有人发现丰氏死了。
漳州当地人信奉鬼神,所以龚巡按想到了以鬼查找凶手的方法。而每晚在段家土楼扮鬼的人正是季仁。段然因为心虚,言行间暴露了自己的杀人的事实。
审讯时,龚巡按又让季仁和一个青楼女子扮成男女鬼,各穿一件白衣的大褂从头拢到脚底,手上还各拿一个人头木偶。也正是这种方法,挫败了段然的心理防线,交待了杀人的经过。
段然被拟为斩刑,季仁夫妇开罪释放。
故事里的卢知府一根筋地依照着案情的走向来寻找结果,尽管没有找出最后真凶,但至少他没有莫须有的强加罪名在季仁身上,还算是良善之辈。
相比起来,龚巡按确实更懂得变通和知晓人情世故。他的方法既体察了民情,又深谙了人的内心,利用古代人崇尚鬼神,反而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来看当事人,龚巡按的计谋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利用段然做了坏事亏心的这一点。
世间处处皆诱惑,一个人成熟的表现就是有一颗能抵抗得了诱惑的心,不做有愧于自己内主的事。不论是对待权力、对待金钱、对待钱俗,把握自己能把握住的部分,而不是贪求更多。一旦有了贪欲,再纯洁的人就有了一个豁口,就容易被攻陷,而无法全身而退。
不做亏心事,不做负心人,心安理得,坦然自若,无愧于天地良心,才是一个完美而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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