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盲女为妻
整个大庆人人都知道,长公主家的儿子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秧子,而丞相家的女儿则是个自小双目失明的瞎子。
因此当今皇帝一旨诏书将两人赐婚以后,大庆百姓惊讶之余,也不禁觉得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毕竟这两个人同样身份贵重,又各有顽疾,日后同在一处,既不算委屈自己也不必担心对方嫌弃。
双目失明的相府嫡女,联姻病秧子王爷,众人直呼“绝配”
2
我就是丞相府上那位瞎了眼的小姐。
八月初五是我嫁进长公主府的正日子。
我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跪在丞相府的正厅里,盖头遮住了我的脸,也替我遮住了来自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
高堂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那是我的父亲和他如今的夫人。
“今日送汝出阁,日后要好好尊护夫君,奉养公婆。”我父亲淡淡道。
“女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我恭敬答话,朝高堂跪拜,礼数周全,绝不会让人挑出半点毛病,起身时身子微微一颤,忽然隐约觉得后背被什么人的视线瞪得发凉,心下立即明白那是我唯一的嫡妹投来的目光。
我的嫡妹,丞相府的二小姐,段玉仙和她母亲一样,大概对我最终得到今天这样的姻缘很是不满。
公主府上的长公子魏辰虽然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但他出身到底尊贵,母亲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出亲妹妹,父亲是早些年战死沙场的端阳异姓王,一出生就得皇帝喜爱,破例封了有品级的世子,爵位竟比寻常皇子还要高些。
便宜她了。
纵使我不看她们,也知道她们心里必然是在念这样一句话。
毕竟按照她们原本的想法,像我这样毫无用处的瞎子日后就该随意配与一山野莽夫潦倒一生才对,哪里有资格体体面面的嫁去长公主府做什么世子夫人?
殊不知我心里也是纳闷无比,这都是皇帝一旨赐婚诏书惹出来的事儿,谁知道他怎么就心思一动乱点鸳鸯谱,执意要把我和魏辰配作一对呢?
跪久了,腿有些麻,我起身时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搭上了旁边丫鬟的手臂。
我的亲生母亲是我父亲的原配夫人,只可惜她命里福薄,生下我之后不满一年就去世了,后来我父亲又娶了新夫人,新夫人又为我父亲生了个女儿,那就是段玉仙。
新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出身权贵,始终为自己嫁进相府只能做继室,向一个死人俯首称臣耿耿于怀,一向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虽然身为这相府里的嫡出大小姐,但不受父亲疼爱,又没有母亲庇护,还要时常留心免受父亲继室的磋磨,因此十几年来在这深宅大院里过得步步维艰。
我六岁时因为误食继母房中的点心中毒,大病一场,一度失明,那时她装模作样替我请医问脉,整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我父亲来看了一眼,只觉她眼中愧疚做不了假,加之对我照料有加,视如己出,乃是贤妻典范,一时心下宽慰,反而安慰她说我此番大病是自己年少无知,贪吃任性所致,与旁人毫无干系。
我时年六岁,骤然失明,心下又惊又怕,整夜整夜地哭,日日以泪洗面,被父亲的冷言冷语一敲打,终于后知后觉琢磨出了些爹不疼娘不爱孤家寡人的滋味儿。
再后来曾在我亲生母亲跟前伺候的老嬷嬷得了空来看我,她坐在我床前,形容枯槁,声音憔悴,“小姐,小姐,你且听老奴一言。”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东西是比命还重要的了。”她压低了声音,对当时只有六岁的我循循善诱,“祸福所依,你斗不过这位新夫人,失明了,反而能保命。”
……
3
“吉时已到,请新人行礼!”
魏辰之所以没脱大氅兴许也是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拖下来穿上去未免太过麻烦。
这所谓的礼统共就只有三拜,三拜过后,拜过天地高堂,拜过他之后,我就被喜婆扶到新房,魏辰转身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就连长公主也丝毫不在意地进了内室。
偌大一场婚宴,主人们各有去处,只剩下满堂的宾客,还在尽职尽责地替这场皇帝的赐婚欢声笑语。
5
我坐在新房的喜床上,双手不自觉揉搓着手里的喜帕。
喜婆像是得了谁的嘱咐似的,只把我送进门,扶我坐上榻就一声不吭地又出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新郎不来,喜婆也不在,只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是做什么?
我一时不敢乱动,只听过了一会儿,门外又进来一个丫鬟,正是方才在正厅时跟长公主通报魏辰来了的那个,她进了门,虽知道我看不见,却还是微微俯了俯身,对我道,“夫人,世子身子不好,恐过了病气给您,因此今夜就不过来了,您自安歇了吧,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房外候着的丫鬟便是。”
她说完就转身,似乎就打算离开。
我心下一动,当即道,“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似是惊讶于我忽然开口,愣了片刻方回道,“奴婢青晚。”
“青晚。”我的盖头还没揭下,朝着她的方向道,“麻烦你通报世子,今夜是我同他的新婚夜,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青晚皱了皱眉,兴许是因为我的不识趣而心生厌烦,但对我说话总归还算客气,只是重复道,“夫人,世子不会来的。”
我知道青晚大约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倒不是一定要见魏辰不可,只是今日不见,来日也得见,我同他这场婚事原本就蹊跷,若不从他嘴里撬出点儿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我是个失明之人,承蒙圣上指婚,世子不弃,三生有幸得意嫁入尊府,只想当面问世子安好。”我隐在红盖头之下的神色平淡无波,声音却显得十足真诚,“我知道世子身体需要尊养,倘若世子不方便,叫我自行去见他一面也好。”
我这样说着,就做出一副摸索着床沿起身的做派。
青晚见势信以为真,连忙阻止我,“若是如此,还请夫人稍等,我在为您通报一声就是。”
“好。”
我一面应着,一面顺势重新坐回去。
新嫁娘新婚夜出喜房不是什么好兆头,长公主府规矩大,更不会不在意这个。
……
魏辰进门的时候身边没有跟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刻意给打发了。
“你要见我?”青年的音色冷清,吐字之间别有一番冰雪草木的韵味。
我不敢多看他,只是微不可察的打量了他一眼,魏辰的身子没什么大事,气色看着倒是比我还要红润许多。
果然,他就是单纯不想见我而已。
“妾身失明,京城公子多有嫌恶,承蒙世子不弃。”我试探道,“想要当面谢过世子。”
我虽也是官家千金,父亲位高权重,但我因为失明的人设从来不曾往府外走动,因此对魏辰这个人了解不多,仅有的一点儿了解也是从旁人那里拼凑得来的。
听说这人是个清风朗月一样的公子,最是叫人如沐春风。
而现今,这传闻中温润如玉的世子就站在我这个新嫁娘面前,摆出一张凉薄厌世的脸,眉眼间全是不加掩饰的尖锐厌弃。
我一怔,却猛地发觉那厌弃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他自己的。
“谢我?”他冷淡开口,声音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冰冷又刻薄,“谢我什么?谢我娶你过门来当寡妇吗?”
我:“……”
魏辰说的这样直白,倒叫我一时难以接得上话。
6
魏辰待我,说不上好与不好。
他虽不曾短过我的吃穿用度,但也不曾对我温言软语半分。
起初我以为他是嫌弃我是个瞎子,对圣上的这场指婚不满,我心里甚至为此委屈了一瞬,我想且不说我是个假瞎子,就算是真瞎,配你一个药罐子泡大的病秧子还不是绰绰有余吗?
然而我后来发觉魏辰待我冷脸并非特例,事实上,在这偌大一所公主府里,他没给过任何一个人好脸色。
兴许是认定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尤其不加收敛,一张脸冻得能结成冰,我每次站在他身边都只觉得无端发冷。
我逐渐发觉魏辰与那些京中传言不甚相似。
他既不温润如玉,也并非长公主捧在手心里疼的眼珠子。
事实上,魏辰同长公主母子之间的氛围异常诡异,就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甚至彼此厌恶的陌生人。
我注意到只有魏辰身边特定的几个下人会称呼他“世子”,那几个人是奉了皇帝的旨意从宫里被调出来伺候魏辰的。
新婚夜我所见的青晚就是其中一个。
而其余公主府的其他一应下人,全都称呼魏辰为“公子”。
据说,这是长公主的意思。
甚至前些年一个下人不慎口误叫错,犯了长公主的忌讳,当场就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我越想越觉得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座公主府里风云诡谲。
长公主为什么听不得下人称呼魏辰“世子”?
长公主为什么和魏辰母子失和形同陌路?
皇上为什么特意从宫里派人侍奉魏辰?
传闻之中温润如玉的魏辰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凉薄厌世的模样?
还有,皇上到底为何执意给魏辰和自己指婚?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啊。”我不自觉轻轻地叹出声。
正在这时,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在想什么?”
我一时不慎,下意识答道,“在想魏辰……”到底为什么娶我?
“呵。”
美人的下巴微抬,薄唇轻抿,眼睛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闪过了些什么别的东西。
如果我没瞎的话,魏辰他大概是笑了的。
只不过他性子冷,笑起来也像是嘲讽。
笑得很好看,幸好我看得见,我迷迷糊糊地想,否则这样好的美景岂不是就平白被辜负了?
魏辰盯着我的眼睛看,“你倒是会说话。”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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