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名承启 狱曰屠灵(下)
清辉如水波,漫过这片五色斑澜的天域。
杜胡山当然看到了,他正放出精修数百年的“天化绝雾”,大口同化此处的元气,却发现之前横流的六欲浊气,在清辉扫过之后,一下子被压制,相应的,区域内的气机流转,也发生了剧烈变动。
好家伙……
他真灵投射在此,生成法相,怎么说也有七八成法力在,可在那法印垂降之时,其灼灼灵压,却让他有那么刻运转不灵,像是掉入了敌人的步虚法域里,干扰了本人的气机运化。
这是那法印自具的灵压吗?
杜胡山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心神不免为之一动:这可不像是寻常的法器,咝,其灵光圆满,华彩内聚,一百零八层祭炼大圆满……双轮都有了不少层了吧!
倒抽凉气的时候,无可抑止的贪欲也涌上来:“这是法宝啊!”
一件祭炼双轮的法宝,就修行界整体而言,已经是一等一的宝物,在他这步虚层面上,更是足以让人抛了身家性命去换取的珍品,若是此宝到手,便是不合用,也能换取最顶级的修行资源。
岂不见随心法会上,这样的宝物,也不过出三五件,都是一现世便遭到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长生真人的疯狂抢拍,他们这些步虚修士,根本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可眼下,他眼前,就有一件!
他可以肯定……好吧,至少是有极大可能,驱使宝印者,不是什么高人,否则有此宝在手,只一动念,他就要化为齑粉,哪还可能在这儿胡思乱想?
当然他可能猜错,但要夺得如此重宝,又岂能半点儿风险不冒?
这边天域的震动愈发强烈,震波是由宝印落下之处,向外扩散,六欲浊流肆虐的境况,开始受到压制。
这就是宝印坐镇中央之故,有此宝镇压,原本随起随落,难有常性的天域,就能稳住根底,便是仍然多变,变化也出现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至少不会前一刻还是青天朗朗,鸟语花香;下一刻就是浊浪排空,阴风怒号之类。
看懂了这番思路,杜胡山当然不会让其顺遂,其实他也早看红了眼,当下驱动红云,扑向宝印落下的区域,准备以天化绝雾,先污了宝印灵光,断绝人宝之前的联系,再图后计。
那知刚到半路,天上又有光芒垂落。
那是一座如小山一般的法坛,周逾九尺,高四尺,造型质朴,外壁环刻符箓,轰隆一声降下,其声势比前面的宝印也不差了,只不过其灵光闪烁,差了何止七八个层级?
“这就露了底吧!”
杜胡山这边刚一冷笑,又是数道光芒降下,便在那法坛之上盘旋。其中又有一个法印,并有令牌、旗幡、玉圭等物,都是行法施咒时所用。这些物件本身倒未必如何惊人,然则一旦现身,彼此气机交汇,自具法度,带动周围仍显混乱的元气,渐有了规律。
原来如此,那是以刚刚的祭炼双轮的宝印为根基,再以这法坛及以上诸法器,规拢此间气机,使之具备条理,达到彻底控制的地步。
那家伙思路还是很清楚的……唔?
杜胡山忽地觉得有些古怪,他一直以为,收他真灵进来的,是哪个法器法宝之类,而使用者显然也不是太熟悉宝物的运转,他就有机会反客为主,来个杀人夺宝之类。
可现在这么一出出演来,味儿就全不对了,哪有说法宝法器你塞我、我塞你,层层嵌套来着?这不纯乱套嘛!
又或者,前面的判断错了?
一念起,带动百念生,他越发地觉得这里古怪,对了,那法坛上一系列法器,都是带着玄门气息,而幕后那人,使的却是非常典型的魔门手段,这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他已经扑到了前面宝印垂落的位置,但之前坠下来的法坛,恰是挡住了他的去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管别的,又将天化绝雾呵出来,要将这上面的法器先污损了。
头顶上忽地一暗,随后就是惊魂慑魄的长吟。
当空五色云岚撕开,一条长达十余丈,黑鳞金角的凶物扑击而下,双爪前探,铮然有声,与长吟声混在一起,一者雄浑,一者尖利,相应的灵压,一者磅礴,一者多变,又是结合得天衣无缝。
只一扫,他这边真灵便有昏眩之意,刚凝成的天化绝雾也不甚稳定,正好下方宝印灵波周期性地扫过,一下子将火红光雾打散。
杜胡山一时却顾不得了,他目瞪口呆看眼前情形:“怎地是龙属神意?”
他又看到,那凶物巨口大开,尖锐的利齿间,有一颗奇妙的浑圆符珠,光华灼灼,杜胡山一辈子不知生吃了多少玄门修士,自然辨认出,那符珠上流动的,正是极其精纯正宗的玄门气机。
难道我真的错了?这人其实出身玄门,无意中得了一件魔器?
杜胡山的思路彻底错乱了,凡是对敌交锋,最忌讳就是判断不准,见识不明,这先天就落了下风……
稀里糊涂的时候,他见那似龙似蛟的凶物巨尾一摆,竟然对他视若无睹,只将那巨大的身形游动,环绕法坛转了十好几个圈儿,到最后,巨首前探,其幅度正好将巨口中的符珠置于法坛正中央。
法坛之上,诸般法器的亮度再提升了一个层级,明暗略有差别的波光纵横交错,形成一幅复杂却又出奇完整的结构,内蓄灵光,积满则溢,向四面扩散。
挨的最近的就是杜胡山,被这“潮水”冲刷过去,天化魔功的气机又是受到些微影响,虽是不大,但一直在持续。
娘的这是步虚法域没错吧!
杜胡山身经百战,一见子就认了出来:刚刚宝印自具一层,这法坛拼合了一层,虽是比前面差远了,可一层摞一层,又是什么道理?
念头未绝,壮丽星空北部,又一片灵光泛起,滔滔如海,几乎遮断星光。
就在这“海水”之中,一头巨龟巍然若山,自灵光海潮中“浮”了上来,背上则一条灵蛇游走,时刻不停,二者一动一静,只有尾部勾连,一旦显化,自有玄妙之机,发于星海深处,投射而下,而法坛上浑圆符珠也相应亮起,正与之气机相接,上下交感,灵光如水波般扩散。
又一层!这一层类似法域的灵光刷过,杜胡山便似被强按着脖子,压到了深海中。
而且,这还没完!西方天域,同样是灵光铺开,相对北方星空略淡了些,也不是那么整齐,却是此起彼落,以一种激烈的幅度冲突甩荡,像是卷起了一场大风。风的波纹由模糊至清晰,最终竟是凝成了一头巨虎,血红虎睛自有凌绝天下之威煞,此法相似踞似扑,同样有一玄妙之机,投射而下,与法坛上浑圆符珠相接。
第四层!
当这一层步虚法域落在实处,杜胡山投射在此的真灵,已经是任何变化也使不出来了,只觉得四面压力雄浑,如在深海之底,可脚下就是一个行将喷发的火山,极静之中,蕴着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毁灭性力量。
“真的不妙了!”
一旦发现对方是与他同阶的对手,杜胡山就战意全无,如此手段,必是步虚法域无疑,虽是有借重外物的嫌疑,可对方是主场作战,一点点的优势,也能放大成为无可逾越的胜势。
他哪还顾得上“杀人夺宝”之类的心思?忙与自家肉身勾连,他天化魔功有很大一部分能耐是在真形法体上,若是真灵回归,全力应战,应还有胜机!
偏在此时,那已经沉寂很久的域外天音道了一声:“开!”
哪个?杜胡山一抬头,只见天穹之顶,似乎烧起了一片火海,而那其中,一道与火光相比,极是黯淡的光线垂落,绵延如雨丝,飘悠悠似乎随时会给吹散,然而此光一出,他这投射进来的真灵,便是差点儿维持不住,险险直接崩散掉。
干你娘亲,老子这是碰上多宝童子了吧!
虽然一时间没看出那光的来路,可感应却当真是心惊肉跳,幸好此时,他已经发动心法,真灵与肉身之间产生了绝大的吸力,一个恍惚,便真灵归窍,精气神浑融一体。
“真是……”他抹了一把冷汗,又觉得憋屈,他竟是没有正式与人交锋,便被吓了回来,自从他进入步虚境界之后,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那家伙究竟是谁?
杜胡山原是准备这两日就北返的,但现在他决定留下来,不把那厮的底细挖个通透,誓不罢休!
转过一些思路,他准备起身,找渠道去办了此事,忽地背上微寒,随后那已经非常熟悉的域外天音,竟在他脑宫中响起:
“天名承启,地为人间,狱曰屠灵。天不驻,地不回,那你……就去狱中吧!”
“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杜胡山大吼一声,身子弹起,但跳起不过三尺,他五官七窍忽地同时冒出略呈暗绿颜色的光雾,光雾一放一卷,随即隐没。而杜胡山的身躯已是直挺挺地摔在榻上,两眼怒瞪,却再无神采。
在脑宫中深处,却有一处奇妙空间,乍开又闭,终至消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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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略长,更的晚了。晚上有事儿处理,那一更不好说,大伙儿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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