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所谓无神论

　　胜利者总是对的——更何况罗德本来就是对的。

　　三世为人，历经科学与魔法，罗德比谁都清楚什么是神祇。

　　没错，无论哪个世界上，都有远超常人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那种存在就是神祇了，毕竟神祇本身就源于人们的定义。

　　如果有什么能够超脱于人的定义，是真正现实意义上的神，那恐怕就只有客观的规则本身了。

　　在瓦罗兰，罗德对这一点的感触非常深。

　　如千珏的狼和羊，除了彼此的羁绊外再无他物；如艾尼维亚和奥恩，为了保持自我而维持翘班的状态；也如瑞兹，当他的责任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人生时，他实际上已经走上了成神之路。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罗德才会在之前做作的、固执的使用凡人的手段旅行，他也不愿意有一天自己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不得不为了自的责任，整日奔波，最终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这里就再也没有罗德，只有奥术之神了。

　　正是清楚神祇的意义，在面对着自称正义之神，甚至在自己面前摆出了一副殉道者态度的弥希拉时，罗德才会难以遏制愤怒——而他也不打算遏制这种混杂着愤怒、不满和鄙夷的态度，直接张嘴将弥希拉喷了个狗血淋头。

　　弥希拉被罗德喷傻了。

　　作为当初能够怀着孕登上巨神峰的虔诚信徒，弥希拉的信念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动摇的——虽然巨神的面孔让她有过迷茫和迟疑，但和阿兹尔战斗之后，她已经再次笃定了下来。

　　正如罗德所言，她在自称正义之神的时候，其实就有了自我牺牲的决意和勇气，也许很多人在做出承诺的时候都只是说说而已，但弥希拉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自己的决心。

　　既然是正义之神，就要有正义之神的觉悟，当自己无法伸张正义的时候，以身殉道也不在话下。

　　但现在，她的所有坚持在罗德的嘴里变得一文不值，下定了殉道决心的勇气也成为了可悲的自我感动，罗德几乎是在指着鼻子跟她说：“你所以为的那种坚持不过是脱离了实际的自我感动，你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神祇，就自以为是的做出决定，你的种种行为不像是一个光荣的殉道者，而像是一个无知的小丑，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弥希拉动摇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弥希拉很想反驳，很想说你在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一派胡言——但她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罗德赢了，而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反驳，不知道罗德哪里有漏洞。

　　事实如此——就想说罗德说的那样，自己活了这么久，甚至没有见过神祇，也没有搞清楚什么是神祇。

　　而基于这一点，弥希拉的一切都如一栋没有地基的大楼，只是轻轻的一碰，结果就是轰然倒塌。

　　被炎枪术钉在了地面上，弥希拉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她已经无暇去顾及疼痛了，她在一瞬间陷入了难以排遣的自我怀疑，她怀疑自己的行动，怀疑自己的选择，甚至还怀疑起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当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无比宏大的命题被摆在面前时，这一刻的弥希拉就如她当年第一次看见巨神峰上星穹的时候一样，完完全全的迷失了。

　　这时候，罗德忽然闭嘴了。

　　虽然看出来了弥希拉的迷茫，但罗德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而实际上，此时此刻陷入迷茫的弥希拉却是最脆弱的，只要罗德完善一个理论——不需要绝对严密，只要满足循环论证，就已经可以让弥希拉成为自己的信徒，成为信仰自己的天使。

　　但罗德却闭嘴了。

　　这是罗德的骄傲，也是罗德对坚持自我最后的底线——也许无数的屠龙少年最终都会变成恶龙，但罗德拒绝。

　　如果真的选择在这时对弥希拉洗脑，也许罗德真的会走上和那些巨神所类似的道路。

　　于是，罗德选择了闭上嘴巴，留下弥希拉自己在原地慢慢思考——她的道路终究是要她自己去走的。

　　而在弥希拉的身边，凯尔却没有那么深的感触——她甚至无法完全明白罗德的意思，虽然她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神祇，什么是正义，但和想了很多却得不到结论的弥希拉不同，没怎么想的凯尔反而不会因此而陷入过分的迷茫。

　　所以，在罗德不再说话之后，凯尔选择了反呛。

　　“我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但我知道背后偷袭绝对不是正义，欺骗之前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更和正义搭不上边！”

　　“我不知道什么是神祇，但我知道那些有着自己坚持的人，即使是真正的神祇也会对他们抱有最崇高的敬意！”

　　听到了凯尔的话，罗德难得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他看着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自己撕碎模样的凯尔，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你看，你看。”带着笑容，罗德有些无奈的看着底气十足的凯尔，摊了摊手，“你也一样……你既然知道自己无知，为什么不去努力的了解更多，去弄清楚情况，反而是在无知的角度上匆忙的做出结论？如果说弥希拉的行为只是愚昧的沉浸在想象之中，那你恐怕就是鲁莽的挣扎在迷失的边缘了。”

　　“你——”

　　“你不知道巨神为什么派你来到德玛西亚，也不知道法师的革命原因是什么，会有怎么样的影响，你甚至在主持正义的时候，只是按照最古老的法典，却从未意识到当时的环境和现在有何不同……这种原教旨主意给德玛西亚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如果不是嘉文四世还算靠谱，恐怕当时德玛西亚都已经陷入了内战之中。”

　　“而现在，提起当时的一切，你甚至还自信满满，毫无愧疚——我是应该说你出自一片正义之心好呢，还是说你没脑子不顾后果好呢？”

　　“你既然喜欢审判他人，那你告诉我，谁来审判你这个给当时德玛西亚带来了巨大压力，差点导致王国分裂的人？”

　　“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不顾客观环境、坚持自己认为的‘正义’所带来的惨痛后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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