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你醉了。”
宋知谨没有直接回答柴靖云的问题。
“我没有！”
柴靖云不服气地踮起脚尖，往他身前又凑近了些许，两颊醉得红扑扑的，不满地噘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说，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吗……？”
好巧不巧，这一幕叫路过的宋夫人看了去，第二日便备了聘礼到拭雪山庄提亲，柴靖云双手扶着两颊，不敢相信自己的愿望就要成真了。
谁知宋知谨却跑来对她说，提亲是他母亲一人之意，希望她拒了这门亲事，他说：“我不想辜负你。”
柴靖云愣住。
宋知谨不爱说话，从不对任何人吐露内心所思所想，所以柴靖云也从来不知道宋知谨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始终感觉，自己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待自己是不同的。
她想做将宋知谨这块冰块捂化的人，就像爹爹对娘亲那样，只要捧出真心，就能换来真心。
宋知谨反对的态度比柴靖云和宋夫人想象的还要激烈许多，从小万事都顺从父母安排的他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这门亲事，直到后来不知宋夫人用了什么法子，这亲事最后还是成了。
面对爹爹的担忧，一身华丽嫁衣的柴靖云一把将他抱住。
她难得地收起了平时的孩子之气，认真道：“放心吧爹，阿云自己做的选择，永远不会后悔。”
那时她坚信，就算宋知谨是块冰块，也会有被她炽热的心捂化的一日。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拜完天地，独守新房一夜，等来的是宋知谨突然收到一封急信，要即刻连夜动身前往京城的消息。
她扯下盖头跑到后门，门口已有马车在等候。
“对不起，事发突然。”宋知谨行色匆匆，连新服都未来得及换下，见她赶来，也没有时间多做解释，只面色凝重道：“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你不要骗我。”
柴靖云的泪水滚滚从眼眶落下，望着越来越远的马车，藏在大红婚服下的双拳不住地颤抖着。
他不是为了躲开她才走的。
绝对不是的。
宋知谨离开后，在宋家的时日过得也还算快。柴靖云隔三差五给他写信，每次都能写满三五张纸。宋知谨的回信往往只有寥寥数字，但也足够令她开心不已，并细心珍藏。
宋知谨的最新信件中间终于多见了两行字，提及不久便是上元节了，会尽量提前赶回景阳为她庆生，柴靖云这才恍然想起过两日就是自己的生辰了，高兴地捧着信不舍得放手，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生辰当日，也是上元节那日，柴靖云年年都会亲手制作花灯，今年扎了两只兔子灯，一蓝一粉，一只是她，一只是宋知谨。
满心期待与宋知谨久别重逢，宋家药材行的姜掌柜却突然找上了她。
姜掌柜告诉她，宋知谨传信回了商行，说有事耽搁，无法回来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柴靖云两手各提着一盏烛火闪烁的兔子灯，落寞的身影穿梭在灯市热闹的人群之中。
没关系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
今年宋知谨不能陪自己过生辰，还有明年，二十岁，三十岁，八十岁九十岁，他们还有很多个生辰可以一起过……
“你看——那个河灯好漂亮呀！”
行至桥边，忽听见一个姑娘兴奋呼喊，声音饱含笑意。
被引起注意的柴靖云顺着声音的方向朝桥上看去，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咱们去问问那个河灯是在哪里买的吧？”
说话的黄衣小姑娘娇似柔荑的食指指向桥下漂浮的河灯，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宽肩窄腰，眉目俊雅的玄衣男子，他手上提满各式精致的花灯，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是柴靖云八年来从未见过的。
桥上的黄衣女子是药行姜掌柜的孙女姜吟若，而那玄衣男子正是此时应当还在京城的宋知谨。
看到河对岸的柴靖云，他似乎感到些许意外，低头与姜吟若说了句什么，便匆匆走了过来。
柴靖云转身便走，加快脚步想逃离人声鼎沸的闹市，可还是忍不住回头。
宋知谨小心将手中花灯护在怀里，艰难地从拥挤的人群中追了过来。
她背过身去，声音冷冷道：“你跟上来做什么。”
宋知谨脚步一顿。
“靖云——”
宋知谨伸手要想要拉住她，被她一把甩开，她将手里的两只兔子灯都甩在了他身上，一蓝一粉的两只灯笼摔在地上，烛火扑闪几下，暗了下去。
“我累了。”
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早说你心里有别人，我就不会缠着你了！放心吧，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跑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真的成了两个人的最后一面。
现在的她变成了钱黛儿，就算站在宋知谨面前，他也不会认出自己。
柴靖云趴在桌边，将脸埋在臂弯之间。
十八岁生辰对她来说不过前日之事，怎么就三年了呢？
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最离谱的是现在她还要用另一个人的模样和身份再次和宋知谨成亲……
离大谱。
“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
首富之女出嫁，迎亲的街道挤满了伸长脖子围观的群众，八抬大轿一到宋家门前，立刻围上来一群孩子讨要喜糖，人声混着锣鼓鞭炮声，热闹非凡。
柴靖云一手持扇掩面，除了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跳声外，再听不进任何声音，脑袋也是晕晕乎乎。
被喜娘扶下花轿，喜堂内早已宾客满堂，她从团扇的一侧一眼就瞥见人群中身形颀长，宽肩窄腰，着一身大红婚袍的宋知谨。
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宋知谨微微皱起了眉头。
想起拭雪山庄的匆匆一面，柴靖云浑身一激灵，做贼心虚一样地迅速移开了目光。
完了完了，他肯定认出她就是前些日子在拭雪山庄咬了他一口的人了！
他会不会猜出自己就是柴靖云啊？
这要是让宋知谨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钱家大小姐，而是那个纠缠了他八年的柴靖云又回来了……
挖再深的洞都不够她钻！
柴靖云紧张地握紧手中团扇，僵硬走到宋知谨身侧。
忍不住又偷偷抬眼看了看他。
宋知谨早已移开目光，恢复了平日面无表情的模样。从侧边望去，他的肤色白皙，鼻梁挺拔，因从小体弱的缘故，偏薄的嘴唇比常人少了几分血色，墨黑纤长的睫毛下，黑褐色的眼眸平静无澜，淡淡地正视前方。
神色平静地仿佛自己不是今日婚宴的新郎官，只是个过路人。
就与上一世同她成亲那日一模一样。
柴靖云默。
她现在可以肯定，自己过去八年喜欢的是个木头人了。
“一拜天地——”
司礼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赶紧移开目光，缓缓躬下身子……
夜幕降临，红烛摇曳的新房内，柴靖云学着眼前宋知谨淡定从容的模样，额上的细汗却早已出卖了她。
怎么办！
宋知谨会不会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拭雪山庄，为什么莫名其妙咬了他？这可怎么回答？！
她感觉自己就像只热锅是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又想不到办法，咽了口口水，看了眼屋门的方向。
钱家派来的灵芝就寸步不离守在外面。
她真的很想跑。
可是没那个胆。
“钱小姐……”
“嗝——”
宋知谨首先开口打破沉默，与此同时一声响亮的打嗝声从柴靖云口中跑了出来。
“……”
“……”
局面再次陷入尴尬，震惊过后，柴靖云捂着嘴转过身去，滚烫的温度迅速爬上脸颊。
如果此刻她眼中的泪珠落在地上，应该足够砸出一个供她跳进去的大坑。
搞！什！么！啊！
为什么变成钱黛儿后，每次见到宋知谨都这么丢人？刚才就应该听灵芝的劝，不要连吃两碗面条……
“钱小姐……”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
身后传来宋知谨的声音，柴靖云根本听不进他讲什么，跑到柜子前抱出一叠被子与枕头，‘嘭’地一声一脚踢上柜门。
“宋知谨！”
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凶巴巴地道：“虽然、虽然咱们拜了堂、成了亲，可这些都不是我自愿的！”
她将被褥枕头抱回外屋，在宋知谨的注视下打了个地铺，一边道：“我只想安静过我的日子，人前可以陪你演，人后，咱俩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说罢，她发现身后一直无人回应，转身一看，一脸面无表情的宋知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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