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暮色四合,层层厚重的帷幔次第散落,闻阙连拉带拽把容临推进内室,宽袖拂落了长几上的玉壶春瓶,复瓣芍药摔到地上粉白色的花瓣散了满地。
容临脊背紧贴着墙壁徒劳地挣扎,闻阙把他额前散落的碎发顺至耳后,指腹贴着他的下颌线来回抚弄,双指骤然捏着容临的下巴上挑:“师尊,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时有多勾人?”
容临羞恼:“放肆。”
闻阙俯身含住他的唇,未出口的话消弭在唇齿相磨间转换成暧昧的低喘,容临抵着闻阙坚实的胸膛放弃了抵抗,闻阙慢条斯理咬着他的下唇哑声道:“张嘴。”
容临对视上闻阙被情’欲侵蚀的双眸,薄唇紧抿,颓丧的阖目靠着冰凉的墙壁偏转了头:“忤逆犯上,罔顾人伦!”
冰玉质感的声调携裹着湿潮的欲望充满了诱惑,闻阙攥住容临的双手反扣在他的头顶,仅有的理智在瞬息之间土崩瓦解,禁锢的情愫挣脱枷锁以狂风暴雨之势把他拉入欲海浪潮。
闻阙灼热的呼吸喷在容临的耳畔,贴着他的耳垂要吻不吻:“罔顾人伦?北宸尊上,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容临脊背一僵,迟疑片刻,献祭般的主动攀附上闻阙的脊背,闻阙松开他的手近乎暴虐的吻他,比起温柔细致闻阙更喜欢残暴直接,随着时间推移,窒息感越来越重,闻阙托着他的臀部往床榻方向走,容临双腿盘在闻阙腰腹上,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襟,呼吸艰难,眼尾愈发红艳。
闻阙把容临压在床榻上,自他唇上移开舔吻着容临晕红的眼角,手掌下移贴合着他的腰线解开素白的衣带……
……
闻阙豁然睁眼从梦中惊醒,他以手抵额平复着略显紊乱的呼吸,被汗浸透的藏青色单衫贴着劲瘦的腰身上下起伏,他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怅然若失地盯着手指上的水珠发呆,水滴顺着指尖落入铜盆荡开细碎的涟漪,宛若容临眸中氤氲的水光,烫得他手指发疼。
转瞬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古井无波,清清淡淡望着他,闻阙脊背发寒,彻底醒了,是了,这才是容临,门规戒律规束出的禁欲冷情,即便以身殉道,也不会乖顺的雌伏在他的身下任由他予求予取,是他僭越,是他在痴心妄想。
闻阙出了客栈正撞上司诤、司韶、司璟,三人是兰岐派来替方府除祟的修士,白衣玉冠,腰佩千机溯回铃,闻阙本人不太喜欢白色,一板一眼,乏味丧气的很,还比不上他入门拜师那会的白衣青袍:“打听出什么了?”
司诤回:“方解石与苏合香在武陵县风评甚佳,为人宽和且乐善好施,济仁堂逢年过节会替武陵县百姓免费问诊,城郊十里坡那座损坏十几年的石桥还是方解石去岁自请工匠修葺的。
独子方空青虽然宿疾缠身,但医术精绝,十五岁就开始坐堂问诊了,听说只要不是病得坐不起来,每日都去济仁堂,风雨无阻。”
司韶总结道:“内无龃龉,外无仇怨。”
司璟翻开密密麻麻的笔记,嘀嘀咕咕分析了一大通也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他犹疑道:“前辈,下一步是否应去本草斋查探虚实?”
武陵县地处兰岐与长陵的交界处,结界薄弱,易受邪祟侵扰,下界百姓苦不堪言,自溯回天劫后,兰岐增设九羲阁除祟安民,事无大小,皆可经由九羲阁向兰岐求助。
城南本草斋是济仁堂东家方解石五年前为独子方空青成亲所置办的宅子,四进四出,拙朴别致,花了方解石半辈子的积蓄。
方空青缠绵病榻日久,整日病歪歪的,半死不活,少夫人殷青黛过门后喜没冲成,方空青反而又大病了一场,人差点就没了,方夫人苏合香疼惜儿子,另立府宅的事就此耽搁了下来。
直至方家老宅年久坍塌,方家居家搬进了本草斋,岂料这一搬就搬出了事情。
先是夜半婴孩啼哭彻夜不休,而后厨房时闻碗碟破碎之声,书房里古籍医书缺册少页,分门别类的药材无故相互混杂,一连数日,阖府上下人心惶惶,方解石万般无奈之下备了份厚礼去九羲阁请兰岐修士下山除祟。
因兰岐未出师的修士下山除祟须有师长随行协助,闻阙恰好途经武陵县修补结界,便顺道带着三个小朋友入世历练历练。
方解石听到管家通禀,毕恭毕敬把一行人迎入了府,他穿着藏青长袍,微胖,逢人便带三分笑:“仙师舟车劳顿,先去半夏亭用些茶点歇歇脚,方某不知仙师喜好,略备薄酒,还望莫要嫌弃。”
院内阔朗,所值花木不多,铺着青石板,一路行来未见一方台阶,司诤婉拒,坚持要先行布阵招魂,方府诸人全部被屏退,闻阙支腿半躺在美人靠上喝酒,间或察看两眼符篆有无纰漏之处。
天色渐渐暗沉,满庭符篆无风而动,凄厉的孩童哭泣声从四面八方隐隐绰绰的传来。
千机溯回铃在《兰岐法器录》中居首页,入兰岐者,由师尊授予千机溯回铃的本体,每人属系不同,修炼的心法不一,千机溯回铃的效用也会千差万别,或传音,或渡灵,或招魂,或除祟,或防御。
然修习千机溯回铃心法比修习剑道还要晦涩,且对修为并无多少增益,故修习者寥寥,千机溯回铃在兰岐弟子手中多用于简单的传音、招魂。
司诤默念心法催动千机溯回铃,符篆上血红的符印在虚空中纵横交错成旋转法阵,司韶、司璟腰间的剑齐齐飞出,剑光乍泄似寒月流霜,符印强制性被笼罩在本草斋的方寸之地。
哭声时断时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渐渐转成奶猫般的呜咽,司诤道:“天枢六合,溯回招魂。”
逐渐淡薄的符印霎时间红的泣血,千机溯回铃剧烈震动并没有指示出邪祟的方位,消弭的哭声夹杂着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声卷土重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司诤未曾料到千机溯回铃会失效,面露紧张之色,司韶、司璟脑中一片空白,心法混乱间阵眼中的长剑错移,符篆失去控制,接二连三的往下掉落。
闻阙皱眉,只要心法修习无误,千机溯回铃指示魔尊方位亦不能为其所压,本草斋的邪祟算不得什么厉鬼,它与方府诸人共处月余,怨气虽重,却不曾害人性命,为何可以抵制千机溯回铃的招魂?
他正欲出手试探邪祟深浅,满庭灯笼无风而灭,长廊尽头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提着盏兔子灯笼渐行渐近,司诤稳定心神:“不可自乱阵脚,收剑。”
剑回鞘,司韶眼疾手快得把空缺的符篆补上,司璟回头结结巴巴道:“它……它在这……”
孩童双目漆黑如墨,看不到眼白,说话间鲜血不停从口中溢出,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令人头皮发麻。
此时脚步声迭起,为首的粗布荆钗少妇冲过来气息不稳道:“宝儿,你乱跑什么!吓死娘了,快,过来,到娘这里来。”
方解石紧随其后:“仙师再三叮嘱,入夜后不可出门,你这……”
孩童缓慢转身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少妇的方向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吓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她往后踉跄几步跌倒在丈夫怀中哀嚎道:“儿子?我的儿子!相公,你看看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治死了公爹还不算,还要谋害我的儿子。
自己生了个病鬼,娶了个丧门星下不出崽,就要杀别人的儿子,心思咋就这么毒呢!我的老天爷,还有没有天理哟!”
见丈夫不帮腔,她拧着他的胳膊刻薄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们娘俩死了好娶城东卖豆腐的寡妇?”
闻阙听得头痛:“邪祟无眼,你再无理取闹,正好办完葬礼摆喜宴。”
少妇止住话头,司韶双指夹着道符篆拍向孩童的后背,司诤唯恐伤了肉身弃剑驱铃,千机溯回铃浮在半空中,细密的光芒似银针般刺入头顶,司璟划破中指点至孩童眉心:“破。”
院中倏而恢复死寂,木轮轧过青石板的声响清晰可闻,方空青行至院中,望着密密麻麻的符篆轻叹:“爹,我不是说过不必劳烦仙师除祟了吗?”
方空青身形消瘦,单薄的青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说起话来中气不足,方解石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走下台阶压低声音道:“空青,这也是情非得已之举,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方空青抵唇轻咳,谦卑的同闻阙等人见礼,司诤执剑回礼:“邪祟未除,我等需在府上叨扰几日。”
少妇抱着昏迷不醒的孩童嚎啕大哭,方解石把脉后捏着孩童的下颌拨开他紧闭的牙关,血流得多,看着可怖,索性只是被银针伤了舌头,方解石好脾气得讲清伤势原委,二人听到并无大碍,再不肯多留,骂骂咧咧地出了方府。
这对夫妻住在五十里外的毕家庄,前些日子用牛车拉着六旬老人的尸体堵在济仁堂门口撒泼,言之凿凿的说济仁堂庸医害人,方解石翻看问诊记录确实接收过这么一位病人,因其身无分文还曾免费赠了几副汤药,他确认再三也没有查出错漏,说理又说不通,只能赔付银两息事宁人。
岂料他们不依不饶,收了钱得寸进尺得赖在方府白吃白喝,方家一家子斯文人,别说同人吵架了,重话都不晓得如何说,就这还能压着脾气以礼相待。
闻阙好整以暇道:“你家邪祟还挺护短的。”
方解石诚惶诚恐:“仙师说笑了,它……它……”
闻阙道:“非恶灵厉鬼,了其生前所愿,化其怨气,它自然就走了。鬼也是有追求的,无执无念,谁愿意在阳世待着,要是遇到不讲道理的修士不知度化强行镇压……”
他目光落在方空青区起泛白的指节上:“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多惨。”
方空青俯身持续不断的咳嗽,司诤补充解释:“兰岐除祟,度化为主,镇压为辅。”
打小跟在方空青身边随侍的药僮柴胡瞧他面有倦容赶忙问:“少爷,咱们带回来的那位公子该如何安置?”
方空青以手扶额:“是我疏忽了。”
廊下灯笼重新点亮,闻阙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玉兰花树下的身影,撕裂的白袍满是血污,领口处露出凹陷极深的锁骨,凌乱的乌发沿着瘦削的肩颈线条垂落,遮盖住大半面容,似是察觉到不明目光注视,那人迟缓的偏头。
闻阙耳边轰鸣,鼻息错乱,细密的疼痛自心口处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往前挪了几步,声音暗哑:“师尊?”
https://www.biqivge.com/book/32149194/2409966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