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赵若的母亲被埋在王陵里，但赵若寝宫中却放有她的牌位。

        申淇雪随赵若一起去看，就看见牌位上写着几行小字，下面设有香灰和香炉，可见常被参拜。

        申淇雪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位奇女子，杜氏年轻时因为和马车夫私奔失去王后之位，对女儿教养格外严格，直到死都还念念不忘让他恪守为妻之道。

        赵若从香炉旁边一只小木柜子里抽出几本书，摸着书页道，“以前娘一直反复诵读这些，还手把手教我抄习里面的字句。”

        申淇雪看了一眼，都是些乱七八糟不值得看的东西，兴致缺缺移开视线。

        赵若在屋里祭拜母亲，申淇雪只上了一柱香就走到庭院里。

        庭院中彩荷和彩梅正在收拾赵若的箱子，申淇雪走过去看了，里面全是书。

        申淇雪捡起一本《女四书》，翻了一页就扔下去，随口道，“怎么没有市面上卖的话本和画册？”庶妹和青娘是很爱看画本的，每次给她一些钱让偷偷捎回去。后来青娘嫁给她兄长，兄长不许她看那个，还把市面上画画册的人抓住全砍了。申淇雪气不过，干脆把府里的画师送到兄长家，让人当着兄长的面给青娘画。

        现在想来，兄弟间的芥蒂大概从那时候起就埋下了。

        彩荷道，“夫人不准姑娘看。”

        又撇嘴道，“说看那些东西不好。”

        申淇雪道，“看话本有什么不好，多看看不怕被人骗。下次你给他念念，免得他总看这些没滋没味的东西。”

        彩荷顿时高兴起来，却突然想到什么，有点迟疑说，“万一夫人在泉下知道生气……”

        申淇雪对赵若的母亲还挺好奇，就问道，“夫人很喜欢生气吗？”

        彩荷摇头，“夫人从来不生气。”

        顿了顿道，“可是她有时候会特别可怕。”

        申淇雪安慰她道，“就算生气也不是和你生气，我是她女婿，你就说是我让你做的，有什么事来找我。”

        她们在院子里说了几句，就看见赵若从屋里出来，他一身素蓝色衣裙，脸上戴着同色面纱，气质高贵凛然，一双凤眼上挑，格外冷冽。

        申淇雪差点看呆了，感慨不愧是燕国第一美人，她实在没见过比他还漂亮的人。

        赵若看到了申淇雪，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雪山一般冰冷的寒意顿时消散，让人沐浴在柔和的春风中。他温柔道，“我们现在回去吗？”

        申淇雪点头道，“你还没怎么逛过南市吧，那里有几家好吃的，我带你去玩，吃完就散步回去。”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间，但申淇雪一来怕赵若在宴席上没吃饱饭饿肚子，二来想到她订好的二十套成衣下午就到，等他们吃完东西回府，正好给赵若一个惊喜。

        马车一路到了南市，南市比北市繁杂许多，小摊小贩也多，还有不少赵若没见过的东西，例如说书唱戏的、喷火玩百戏的、胸口碎大石的、变戏法逗猴子的，可谓应有尽有。

        赵若第一次看这些东西，看得目不转睛，连以前嘴上常说的“妾身不能随便抛头露面”都忘了。

        小猴子特别机灵，会拱手向人讨要东西，赵若给了它几个刀币，小猴子放在挎兜里，又连连作揖。

        申淇雪见赵若要掏小金铃铛了，连忙把装糖的纸袋子给他，小猴子捧着糖啃起来。

        赵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像小月牙一样。

        申淇雪见他开心，就道，“以后也多出来逛逛，集市上好玩的地方可多。”

        赵若没回答她，他注意力放在一个乞讨的老伯身上，这老伯瘸了一条腿，脸上满是沟壑，看起来非常可怜。

        申淇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知道这人昨日在王宫外面买一千刀币一株的奇花异草。可是赵若不知道，他从荷包里拿出一只玉做的蟾蜍放在老伯碗里，玉击打瓷碗，发出清脆“叮”的一声。

        申淇雪忍不住捂脸：赵若这样，到底要怎么才能好好在宫外活下去啊？

        赵若关心道，“夫君，你怎么了。”

        申淇雪正要说话，旁边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这是骗子”，赵若和老伯同时一愣，下一刻，赵若伸手去取老伯碗里的蟾蜍，而老伯转身就跑。

        等人跑远了，赵若拿着蟾蜍心有余悸道，“竟然是骗子。”

        申淇雪对赵若刮目相看，若换了她，不一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东西拿回来，赵若只是心善了一点，可人却是好的。

        申淇雪笑道，“别想他了，娘子，我们去吃东西。”

        她说着就带赵若去一旁的小店里叫了一个隔间，小店是一家炙烤店，专门卖炙羊肉、炙兔肉等，这东西上不了大雅之堂，但味道实在很好。

        申淇雪叫了一个炙兔子、一些炙羊肉和素菜，满满当当堆在桌上。

        赵若有点不好意思吃，一双眼睛盯着申淇雪看。

        申淇雪喝了一口酒道，“要不要尝尝酒？这是老板家里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今日沾了她女儿的光，平日不容易喝到。”

        赵若就用筷子蘸了一点，酒并不好喝，在舌尖上很辣。

        窗前有专门叫来的说书先生在说书，赵若逐渐放开来，也好意思吃东西了。

        赵若胃口比普通女子大很多，以前他娘在世的时候约束他吃东西，他饿得实在受不住，就去小厨房里偷，结果被他娘抓着手心挨了一顿打。

        等他娘死后日子终于好多了，侍女们都是好姑娘，并不会以他吃得多取笑他，不过他也不敢在别人面前吃，怕被笑话。

        申淇雪看赵若皱着眉毛嫌弃酒苦的样子笑了一声，也开始慢慢吃菜。

        说来也怪，赵若吃得快，申淇雪也吃得快，他吃慢一些，她也慢下来，两人谁都没有放下筷子，显得赵若的食量很正常似的。

        吃完饭后，赵若抿唇笑道，“味道很好。”

        炙菜店烟熏火烤，充斥着浓烈的烟火味道，衣服上熏香的味道被掩盖下去，这样在外不雅，申淇雪便把侍女们叫来隔间伺候赵若更衣，她自己也在马车上换好外衣。

        申淇雪是店内熟客，老板娘取笑道，“今日公子胃口真好。”

        申淇雪摇着扇子，“陪夫人出门，胃口自然就好了。”

        老板娘忍俊不禁道，“那还真是秀色可餐的大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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