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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西蕃六勇饰


日出时分,苟头原东北侧的山沟里,一群白草军士兵耀武扬威,用长矟挑着面乌黑色纱织的无檐帽,正是西蕃的东道巡边大论尚结赞逃命时扔下来的。

        还有几名士兵拉扯开尚结赞的蛙旗,高声欢笑,这也是件了不得的战利品。

        除去这些外,等到高岳骑着马来到此时,尚结赞的衣衫、罗伞、印章和行李当中的各类文书表册,全部被搜罗起来了,由士兵呈现在他面前。

        此处山沟,往前百步后,地势越来越低,山崖越来越高,在崖底横着百多名西蕃士兵的尸体,重重叠叠,血肉模糊地杂躺于锋利嶙嶙的乱石间,他们全是昨夜败退时,不小心从此处山崖上坠入谷底殒命的。

        幸亏昨夜尚结赞果断地顺着山沟斜坡爬了出去,不然他非得被困在崖底,而束手就擒。

        孙丘谷那面,张敬则也取得最终胜利,那路西蕃军同样向平凉、阴盘败走,张敬则声称斩获首级有五百余。

        而苟头原野地上,白草军、泾原、神策诸军,砍得西蕃兵首级(包括坠谷而亡的)七百八十余级,此外白草军还抓捕到了三百余俘虏,其中有相当部分是郭再贞后军所获得的。

        青石岭上,刘海宾、邢君牙所部斩杀西蕃兵首级也有六百三十余颗。

        虽然苟头原激战,对尚结赞而言,还谈不上伤筋动骨的损失,他的大部人马是溃散,而非被歼,然则自己的中营不但遭截击埋伏,导致仓皇逃命,还丢弃了军旗和印信,真的是颜面扫地无存。

        而对高岳的白草军来说,这场胜利无疑是一记效力非凡的强心剂,浸强之路的大门已然打开,内里光辉万丈。

        兴元府观察防御使立在苟头原的一片空地上,几名押官、随从官正在给高岳展示缴获的另外种战利品:二十六份虎豹皮。

        “这虎豹皮可是西蕃武士的六勇饰啊!”高岳先前在泾州呆过较长时间,对西蕃军队的规制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旁边的苏延不懂,便询问观察使说何为“六勇饰”?

        “西蕃最重勇士,便用虎皮豹皮来褒奖沙场上立功的将士,共分六个等级,即虎皮裤为第六等,以虎皮上衣为第五等,以虎皮小披肩为第四等,虎皮大披肩为第三等,整虎皮上衣为第二等,而以整豹皮长袍为首等,首等又称‘豹皮将’,向来担当西蕃军的料敌防御官,每战必为先锋,此即为六勇饰也。故而西蕃军中凡有虎豹衣的武士,无不是所向披靡的历战之辈,又有出类拔萃者,赞普还会赏赐其虎皮鞍垫,覆在战马上,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以战死为荣,以寿终正寝为耻。”高岳介绍着说,而后他拾起一片虎皮小披肩,笑起来,“然则如此骄狂,也被我们白草军给打败了——传本尹的命令,将这些缴获的虎皮豹皮,赏赐给我军有斩获之功的将士,系在他们的铠甲或武器上,永为荣耀。”

        这时,泾原的军将史富前来,抱拳向高岳致礼。

        “史富,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

        “还不是高廉使当初枷得好,自从那一枷后,把史富我的青云气都枷出来啦!”史富急忙回答,引起周围阵阵笑声。

        随后史富不敢怠慢,急忙捧来一副虏获的铠甲献给高岳。

        高岳一瞧这铠甲,甲片如玉般剔透,环环相连,做工浑然天成,精良无比。

        “这铠甲是位西蕃豹皮将的,他纵马冲锋时坠崖而死,脖子摔断了,可这甲却没损坏分毫。”史富解释这铠甲的由来,并表示要高廉使穿戴,战场上弧矢再也无法伤你半根毫毛。

        死人生前所佩戴的东西总不吉利,于是高岳便让身边的韦驮天接下,准备马上带回兴元府,让铁官甲作坊研究、仿制——西蕃的制甲技术,融汇本地、唐、波斯、大食数国之长,现在可是比我唐要强。

        而后高岳放眼望去,西蕃遗弃的牛马、甲仗、旗帜铺满了苟头原,因西蕃军队出征时是兵民合一,故而阵营里所带的牲畜,如犏牛、牦牛、驮马等极多,现在它们因受到战斗的惊吓,而到处游走,唐军士兵少不得要一一用绳索将它们给牵回来。

        苏延就回坐在到处走动的牛马和兵员中间,用笔写着往大明宫报捷的奏章。

        奏章完毕后,高岳特意附上张别纸,以兴元府军政一把手的角度,又重新将战场态势对皇帝陛下汇报了番:

        具体就是此战如何部署的,各部如何进入战场的,战况如何演变的,各部的军将和士兵们不分蕃汉,各立下什么功勋,又各自斩获多少首级,务求详细清楚,又简明晓畅。

        在别纸末高岳趁机又把监军西门粲夸耀番,称西门监军受伤不退,临战无惧,真可谓智勇双全云云,故特请功于陛下。

        正在各路唐军纷纷表功祝捷时,尚结赞则一路狼狈跑回到阴盘,而后不敢逗留,便迅速又离开这座废弃的城池,继续往西,遁入平凉废城当中,这会各路败退下来的西蕃兵马,都集结在平凉附近。

        尚结赞铁青着脸,亲自用刀笔,在木简上(西蕃缺纸,故而条律文字都写在木简上)写下许许多多阵亡者的名字,因为按照西蕃律法规定,德论有职责在每场战斗后秘密登记好战死者的姓名,送往府库的所在地,统一发给阵亡者的丧葬和抚恤费用。

        良久后,尚结赞才出现在主帅的营帐里,大伙儿都询问他说,是守着平凉,还是回摧沙堡?

        “如果不守平凉,等于是把从这里至泾州城间,几乎二百里的疆土拱手让给唐人。唐人本就要在平凉这里筑城,我如避让,使其愿望得逞,岂不是等于全盘失算,贻笑天下?”尚结赞态度还是非常强硬的。

        然则无独有偶,又有个糟糕的消息传到尚结赞的耳朵里:

        段秀实的这路兵马,至于汧阳城后,原本在汧水对面扎营的西蕃兵开始退走,段秀实没有“见好就收”,反倒率轻骑穿过大震关,出现在西蕃占领区的秦州地界,直接从秦原一路扫荡到了清水,留守的西蕃兵来争,被段秀实狠狠打败,丢了四五百颗脑袋,当地被西蕃统治的二千多唐人,也被段秀实给带走,返归凤翔府。

        据说被段秀实解救的唐人耆老哭着拜在太尉的马下,言这辈子没想到还能见到天兵翻越陇砥来此。

        段秀实这一出击,战果虽不能说多么巨大,可却闹得西蕃所占的东道秦、渭、武、岷、洮等州郡震动不休。

        “可恶......”尚结赞很是恼怒。

        自己不但在苟头原惨败,节镇的本道又被段秀实放了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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