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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无常李惟岳


听到这话,田绪没有任何犹豫,瞬地掣出身上所佩戴的尖刀,走近满头白发的符令奇。

        明白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符令奇,用尽最后力气,对着背对自己的田悦大骂:“羯胡余孽,我已让三个儿子带兵投奔朝廷,你丢了邢州、相州,马上卫州和博州也要丢的,区区魏府已无完卵之可能,只恨我不能亲眼见到你田氏宗族被尽数押送上都太庙屠戮典刑!”骂完,符令奇仰头大笑。

        “老狗!”田绪咬牙切齿,用尽全力,将尖刀狠狠扎入符令奇的胸膛,符令奇惨叫声,七窍血迸裂而出,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田绪满鼻孔都是血腥味,这种味道让田绪快意极了......

        不久,魏博还残余的牙兵,举着火把环绕在军府四周街道上,如临大敌。

        田悦扯下帷幕麻布,和田绪一起披在身上,出了府门就对着士兵和家属们跪下来,又是叩首又是嚎啕,“悦不肖,洹水惨败,魏博子弟十丧七八。然悦之所以能得伯父的天雄军旌节,皆由成德李宝臣、淄青李正己二位丈人保荐,如今二丈人已亡故,其子嗣却无法继承家业,悦不忿,不敢忘二位丈人大恩,遂举兵抗拒朝命,如此大败如此,愧不敢言。”而后田悦对着千万魏博军民,拔出自己佩刀,摆在地上,再顿首言道:“悦而今还有老母在府中,不敢自杀,请诸位用此刀斫我首级,出城献于河东马仆射去吧......”

        “尚书!”在场所有魏博军民都对拜下来。

        “不用执迷不悟,勿要和悦、绪一起送死!”

        “我等受田氏二代大恩,岂能背主投靠朝廷?今者田氏生魏博生,田氏亡魏博继亡。胜负乃兵家常事,我等愿继续奉田尚书,和官军决一死战!”在场数千残余的魏博士卒,喊完后纷纷举刀截断头发,在熊熊火光里对天发誓。

        接着田悦下令,将府中钱财全部拿出,并搜括府城里的富户豪商,每人都要拿出家财的一半,称“乞活钱”、“保府钱”,散发给士兵,并解放所有府城中的男奴,连妇人都发给铠甲武器,统统登城驻防,死守魏府城。

        数日后,马燧、李抱真和李晟的军队,才抵达魏府的御河那边立营。

        接着李抱真指责马燧贻误战机。

        而马燧则反过来骂李抱真争功在前。

        李晟苦苦居中调停,也没有什么效果。

        归营后,李抱真即唤来掌书记,要他写一道表章送抵朝廷,称田悦被部下拒于南郭城外,本来可立擒之,消弭河朔多年祸源,马燧却在平邑佛寺里按兵不动,坐视田悦入城,是养寇自重。

        马燧当然也不甘示弱,同样递上表章,称李抱真在作战当中多违节度,阻扰全胜大策。

        李晟则在营地里,将刚刚升任亲兵虞侯的蔡佛奴喊来:“唉,你携着我的书状,乘快马去都城一趟,让陛下派位中贵人前来,调解马仆射和李尚书,不然这仗可真的要打不下去。”

        不过虽然李晟忧惧,但这时候整个河朔的局面,对朝廷而言还是一片大好的:除去魏州、贝州和卫州外,其他数州田悦的属下,纷纷投降马燧,不久北方捷报也传来——张孝忠果然在易州反正,与朝廷方的朱滔连兵,于束鹿大败李惟岳和魏博的孟希祐,李惟岳灰头土脸地奔回真定府里,这时成德军的判官邵真再度劝李惟岳,要及时悬崖勒马,交出恒冀方镇,自己和弟弟李惟简一道入朝向皇帝谢罪。

        李惟岳又开始动摇起来,想投降朝廷,便答应了邵真,将弟弟李惟简给先送出去,探探皇帝口风。

        但李惟岳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就去问孟希祐的意见。

        孟希祐是魏博镇的大将,当即派人,火速抄小路来到魏府,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田悦。

        这时田悦收拢不少逃亡归来的士兵,贝州刺史邢曹俊又领三千兵入魏府城,田悦的兵势稍稍复振,却得知李惟岳要归降,不由得大怒,便派出押衙使扈岌,飞马驰往真定府问罪。

        真定府里,所有僚佐、军将都齐坐一堂,吵吵嚷嚷。

        如今成德军局势已山穷水尽,易州张孝忠反正,赵州康日知反正,深州被朱滔围攻,摇摇欲坠,也到了讨论何去何从的时候了。

        李惟岳坐在席位上,脸色发白,脚下全是横七竖八的酒盅,他喝了许多的酒,现在于吵闹声里早已头脑不清。

        突然,酒劲发作的李惟岳,用手指着首席大将王武俊,及其子王士真骂到,“王武俊你个契丹杂种,先前束鹿之战,我让你为先锋和朱滔作战,你却故意不出力,导致我军惨败,不杀你父子,不能正军纪。”而后李惟岳口中喷着酒气,挥手喊到“来人,将王武俊父子拖下去斩讫——报来!”

        大堂哗然,王武俊急忙伏低脑袋,一个字都不辩驳。

        就在李惟岳大叫大嚷时,魏博镇的使者扈岌,在成德长史毕华、孔目官胡震指引下,来到了军府堂上,接着扈岌就大声自报身份。

        听到对方是田悦派来的,李惟岳顿时羞愧难当,抖抖索索地用衣袖挡脸。

        而扈岌则当众数落李惟岳:“先前我魏博镇起兵,绝非是为一己私利,而是为你求旌节,如今魏博身陷重围,你却准备屈膝投靠朝廷,是何道理?”

        李惟岳当即自袖子间露出眼睛,望着扈岌会儿,接着猛地指向人群里的判官邵真:“是邵真,是邵真劝我如此的。”

        而后扈岌、毕华、胡震等齐齐上前胁迫李惟岳说:“如今请斩邵真以固二镇之好,不然成德、魏博绝交,悔之不及。”

        “好好好,斩,斩邵真!希望田尚书息怒。”李惟岳立刻改变主意。

        “惟岳小儿不听忠言,先杀舅父,再杀判官,外欺于魏博,内惑于家奴,你全家满门祸不远矣!”邵真被推出去斩首时,是骂不绝口。

        这时候,拜伏低头的王武俊,深深叹了口气。

        “去,去追我弟李惟简回来,我不投降朝廷,绝不。”等到邵真血淋淋的首级呈上来后,李惟岳又大呼小叫起来。

        可这时候探马急急来报,称李惟简已带着他母亲郑氏(惟简和李惟岳是异母兄弟),及全家百余人,投奔赵州康日知去了。

        连弟弟都背叛了我——李惟岳暴跳如雷,又叫嚣着要进军赵州,杀康日知、李惟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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