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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麦笼三件套


因为现在整个泾原方镇的最高者是舒王。

        那么控制了舒王,就等于掌握了泾原。

        高岳先用朱泚拨给的五千贯钱,分发给五百士兵为犒赏,让他们在百里新城通衢市集边侧,筑起座崭新而庞大的衙署,共架房七十间,中堂、诸曹房、杂库等一应俱全。

        从此这里就是整个安西、北庭行营的军府所在,泾州城的旧军府旋即撤销。

        姚令言升任行军司马,马頔升都押衙兵马使,统率牙兵于新军府四周驻屯,保护舒王安全。

        泾州城则交给都将刘海宾、焦伯谌,整个行营约三万兵马,除去先前在原州行在屯田的约两千人外,又入五千牙兵在此。

        但高岳并不满足,他又建言舒王、孟皞,可让田希鉴(朱泚亲信)再领五千人,进驻良原筑城,并仿效我于灵台、阴密二县的成功范例,开屯耕田,每年可收取粟、麦二十万石。

        舒王说:“高侍御可便宜行事。”

        孟皞呢,不乐戎事,更不会过问垦田这样的事务,他正忙着携二妓登保岩山经台上观风景,索性将舒王的节度大使的绶印交给高岳,让他负责对朝廷的户部度支、司农寺交涉。

        高岳最初假装谦让,将姚令言找来,说“此印请姚司马执掌。”

        姚令言不是傻子,急忙推让,说我为行军司马,掌管的是行军戎机,营田支度的事就委劳高侍御了。

        高岳就把绶印交给刘德室,对他说:“文书、印章劳烦芳斋兄,写完后戳上军府印章由驿站送抵京城就行。年中考核,我会运用门路,推举芳斋兄为泾原行营掌书记的。”

        刘德室有些害怕,问这样搞会不会太嚣张,整个行营现在有七千人在营田了!

        “七千人?芳斋兄认为是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多了。”刘德室急忙说。

        高岳微笑:“多乎哉?不多也。马上我还准备在百泉的四堡复增三千人营田,并而后于弹筝峡至平凉,再增五千人营田。”

        “啊!”刘德室大惊,急忙搬弄手指头,这样算的话,未来整个泾原行营有一万五千人都要耕作,那只剩下一万两千人是全职脱产的士兵?

        “无妨,一万五千人供应一万两千名吃得饱穿得暖,无后顾之忧,甲仗马具精良的将士,总比原本虽有兵两三万,可每月都巴着领口粮、盐,温饱都解决不好,根本无法出击作战的泾原行营要强大得多。”

        高岳的核心意思很明白,如今我唐边军久而无功,对内勉强能和方镇叛军一战,但对外能在西蕃、南诏猛攻下保全领地的,就已经算是强军了——之前马璘为泾原节度使时,虽战功赫赫,可却没有为朝廷收复半里土地,为何?正如段秀实所言,边军因为四大弊病而饱受困扰,度支的钱财全都消耗在边军的衣粮上,再加上军将的克扣,有时候温饱都无法维持,哪里还能开土拓边呢?

        想要改变这些,与其等着度支变钱出来,不妨先把军队分成“不脱产”和“脱产”两部分,让不脱产的产生更多效益,从而让脱产的增加更多战斗力。

        我高岳虽然也吃虚兵额、虚马额和虚米额,但那不是供我自肥的,我会把它好好用在刀刃上的,这才是我身为忠臣的真正良心。

        看着高岳踌躇满志的样子,刘德室既激动又有些担忧——如今整个泾原行营,伍籍、营田、马政、盐利、城傍实际都归逸崧执掌,他的权势实际上比一般的刺史要强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帝子、节帅、军卒都服膺他?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那是因为我有行事的手腕。”高岳说到做到,进入四月后,他就撺掇舒王下达命令,让田希鉴统五千兵,开始推进到良原筑城、开屯。

        田希鉴不通这些事,故而整个良原的事务自然是高岳负责推进的。

        一切都轻车熟路,高岳很快就规划了军堡、马坊,外带四千顷的田地,责令士兵先种胡豆,至夏末后即种荞麦、冬麦。

        一个半月后,良原筑堡完毕,其和韦皋的汧阳,及要地华亭、连云堡交联;同时,去年于百里所垦殖的麦田丰收,泾原军府和百里城度支巡院又得粮数万石,军用充实,光这一下就为度支司节省十万贯钱财。

        皇帝亲自下诏书褒奖,高岳也趁机回奏称,舒王为节度大使以来,泾原士卒人人效命思忠,麦谷收获时舒王亲自披褐衣,顶烈日,与田士一道割麦,同甘共苦。

        “舒王能知稼穑艰辛,朕心慰矣!”皇帝很开心。

        其实高岳关于这点倒没说谎,不过有点点润色而已: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无边无际的艳阳天下,舒王真的穿着短衫,赤着双足,他手里举着把奇怪的割麦刀,边笑边劳作着,这是阿兰陀寺明玄发明的一整套新式割麦器械:麦笼、麦钐、麦绰三件套。

        所谓麦钐,就是把可旋转的刀刃,其后把柄为竹蔑编制的筒状的“麦绰”,后面的麦笼其实也是个开口的竹蔑编的大笼,下面有四枚实心轮,各有横轴贯穿。

        舒王双手持麦钐、麦绰,肩膀用绳索牵拉着麦笼,党项姑娘小藏在其后推着,往前同时,麦子纷纷被舒王手里的麦钐割倒,落入到麦绰,待到满后舒王就喊一声,回身将其倾倒覆盖到麦笼里。

        “舒王好棒,不但击马球、猎狼厉害,连农事也是把好手!”周围的田士、党项人男女无不鼓掌喝彩。

        听到这话,舒王只是谦逊地笑笑,他抬起晒得古铜色的皮肤,甩下散乱的发髻,让汗水洒落到金黄色的麦谷上,感到由衷的充实和满足。

        他来到泾原后,学到的东西可真多,这都得感谢高侍御。

        入夜后,舒王急匆匆地离开衙署,来到县廨后楼处,让随行的僚属咚咚咚敲着高岳家宅院门。

        云韶才依偎在夫君怀中,二人正准备温存快活番,就被舒王打断立。

        云韶、芝蕙、阿措等女眷急忙呆在屏风帷幕后,高岳起身迎舒王进来。

        “舒王惫夜来访,不知何事?”

        “哎呀,阿藏她,阿藏她怀孕了。”这时候舒王急得满脸通红,拍着手臂,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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