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永定二十七年,秋。
距离那日西宁宫两姐妹上门“拜访”已过去一个月,这日正是广缨会。
正如李明姠所言,教行司和尚仪局的女官会在广缨会上考教宫中几位公主的学识品行,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公主前去和亲。
李明嬿随意收拾了下便出门去了广缨场。
今日她只着了一件浅紫的袄裙,戴了一支银色的蝶形发钗,未施粉黛,只简单化了个细柳眉,略涂了点降低气色的口脂,可谓打扮的十分朴素无华。
一阵秋风吹来,她又故作畏冷的缩了缩脖子,随后就一直含胸驼背,这样一来,便就营造出了她一派萎靡不振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她倒是低估了李明姃、李明姠两姐妹。
那两人是一个比一个狠。
李明姃头发半绾,一身素绿轻衣,略施粉黛,神情却畏畏缩缩,似乎……没等她多思考,李明嬿便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原来她脸上长痘了,还挺多的样子。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这么拼?
而李明姠倒是和平时的穿着打扮无什么区别,一身暖色鹅黄衫,朱唇琼鼻,美倒是美,但她为什么会顶着一双青黑的熊猫眼?这太影响感官了!
她一个也就罢了,这还接二连三了?只问向来注重仪容仪表的李计民看了真的不会生气么?
恐怕他会当场发怒,指责她们:这是在无视国威,刻意抹黑大汤的邦交形象!
随着几位公主依次入场,西合王庭的两位使臣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不断揉了揉眼睛。
“……方才走过的那几位应该是汤国的侍女吧?”一位微胖的使臣不太确信的轻声问他旁边的人。
另一位使臣点头:“我认为应该是。”
直到李计民发话,他们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三个……女的,竟然就是要给他们王上送选的公主?!
这……汤国的公主怎么一代不如一代了?先不论几位公主长得如何,至少当年的抚安公主是健康的吧。
而现在,这三位公主,一个萎靡不振?一个满脸痘迹?另一个则像有夜里怪癖?
两人震惊。
不过为了两国邦交,他们倒是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尊贵的大汤陛下,还请问贵国就只有这三位适龄的公主吗?”微胖的使臣萨尔木以手抚膺,站起来客气的问到坐在上方的人。
李计民似早有准备,回道:“萨尔木大人,朕有四位公主。”
萨尔木和旁边的另一个使臣菩图闻言松了一口气,忙说道:“那请问还有一位公主怎未到场呢?”
他们来时可都提前打听过了,大汤现在的陛下可是赐封了四位公主的。
李计民笑而不语,他身旁的宣文皇后则适时解释道:“使臣大人还请稍等片刻,我大汤乃礼仪之邦,绝不会失信于人,只是这位公主稍微住的远些,想必已是在赶来的路上了。”
“哦,原来如此,多谢皇后娘娘。”萨尔木这才略微安心的坐了下来。
只是他安心了,李明嬿却有些慌了。
他们说的这位公主该不会就是她的姐姐李明妧吧?若是她回来就遭了,以她不会藏拙和没心眼的样子,这和亲公主的人选肯定是非她莫属。
不过当她看见姗姗来迟、施施然进场的人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姐姐如今远在流疆,不管消息传的多快,一两个月是肯定赶不回来的。
她不由放下心来。
李计民果真找了个大臣之女准备“偷梁换柱”,也难怪她们一个两个的装成这鬼样,李计民都没发火,原是早就有了打算。
只是这位明艳动人、举止优雅的少女她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只见她翩然向众人行了一礼:“云阳见过诸位……”
李明嬿又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她,却意外的发现那两个使臣望着这少女皆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样看来,不管等会儿教行司和尚仪局的女官怎么考教,和亲公主注定是这个云阳无疑了,但如此,这剧情也就没有偏离,那男主萧函婴依旧会卷土重来灭她国,她也会死?
该怎么办才好?
李明嬿正想着,李明姠就给她递“眼刀”了。
李明嬿有些无语,不过她倒是略带微笑的挑衅看了回去,气的李明姠直接手指抓狂的捏着自己的衣脚。
事实上李明姃、李明姠两人早早就听说了李计民会找一个人,代替她们去那蛮化未开的西合王庭和亲,而那时的李明嬿仍旧像往常一样窝在屋里躺尸,消息自然闭塞。
所以她们俩此刻见到这位云阳公主时并不惊讶,虽然知道了李计民已经定好和亲公主人选的计划,但李明姠仍旧不打算轻易放过李明嬿。
平常那些诘难的话可以算了,但去年她差点被当成疯子这事,绝对没完!她知道那事一定是李明嬿搞的鬼,不然这宫里还有谁有能耐操控她?
毕竟李明嬿是袁存是算出“奇命”的人,呵,奇命?奇怪的生命,那不就是妖人么?
鉴于二皇子李由伤了她之后的种种遭遇,李明姠这次也不打算直接动手,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势必今日要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特别是在外邦使臣面前!
依照顺序,教行司和尚仪局的女官分别考教了她们:
琴棋书画,礼乐歌舞等。
李明嬿依旧保持“中庸”,第一名自然是那位“假公主”云阳,第二名是李明姃,第三名是李明嬿,而往常样样都要争强好胜的李明姠这次竟然直接“摆烂”,做什么逆反什么,拿了最后一名。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事情的最后,萨尔木和菩图纷纷选定“假公主”,以西合王庭的最高礼仪当着李计民等人的面写下了婚书,李明嬿看见那婚书上墨迹还未干透的三个字——李明姒。
哦?是她。
李明嬿微微皱眉,她想起这个人来了。
李明姒原是长孙机的庶女——长孙妘,大汤覆灭后,她曾号领西合王庭的军队三次攻打男主建立的武国,被武国军队击败后,她又不断派人去寻衅滋扰武国和西合的边境,目的就是为母报仇雪恨。
李明嬿正想着这些时,不远处的李明姠伺机而动,她突然对着不知何时趴在墙头的李由悄悄打了个手势。
就见李由做贼似的回身下去,接过旁边小顺子送来的一个盒子,然后打开取出里面存放的一张纸条,裹起石头卷好放在弹弓上,使劲一拉,那纸条和着石头便呈自由抛物线落在了广缨场的中央。
这回李由可比几年前聪明多了,他拉完就赶紧把弹弓扔进了后面的湖里,然后带着小顺子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但这动静实在太明显了,墙内的李计民十分不悦,什么人竟敢在广缨会上动手脚?
先身保护李计民的高沐恩接到授意,立马安排了人出去搜寻四下。
李明姠则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打开一看,随即十分惊讶的大声念道:“晏阳,克命,乃妖人转世,伤其者必自伤。”
李明姃赶紧凑了过去,也十分惊讶道:“这不是袁太史的字么?难道是他新算出的卦示?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众人皆惊。
两个使臣开始在一旁细声絮叨起来,李明嬿很清晰的听到他们说,觉得自己出使这一趟是赚了,不仅为王上娉娶了一位可人的公主,还吃到了一个“大瓜”,这大汤的晏阳公主,以后恐怕是无人敢娶了,而他们回去时也有秘辛可以闲谈一二。
李明嬿:“……”你们在别人的国家这么八卦真的好么?
李计民大怒,连向来端庄的宣文皇后也有些气恼。
李明嬿有些无语的看着那两姐妹,脑中自动浮现出一个词“作精”,呵,想让她丢脸丢到国外是吧?且等着看好了。
碍于外邦使臣还在场,所以李计民并没有当场发怒,而是在广缨会结束后,派人去把还在玄台醉酒睡大觉的袁存是直接拎到了御书房。
“哎哎,两位侍卫大哥,轻点!我后衣领要断了……”
最后,袁存是一脸懵逼的被扔到了御书房的地上,他定眼一瞧,原谅他没睡醒,他怎么貌似看到几位公主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李计民可从不会在召见他的同时还召见其他人,更不要说几位公主了。毕竟满朝上下,他还是唯一一个被特批连早朝和宫宴都可以不用去参加的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貌似有点不对……
他突然记起几年前那张飘走的示条,脸色不由瞬变。
只见李计民沉着脸向他扔下示条,他有些慌乱的捡起来一看,连他自己都震惊了,这是他写的?
好像……是吧?
又好像不是。
“袁太史,说说看吧,这是怎么回事?”李计民发话道。
袁存是又仔细看了下内容,不由眉头紧锁。
接着他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站着的三位公主,心里好像知道了什么,宫廷争斗,向来复杂,他不愿惹祸上身。
所以他毕恭毕敬的向李计民行了一礼,回话道:“陛下,此事恐怕另有蹊跷,不知可否让臣下私下与您上禀。”
在李计民发话前,李明姠赶紧下跪行礼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确有蹊跷,毕竟二皇弟几次三番的在和四皇妹见面后都无故受伤,且受伤的地方几乎与四皇妹如出一辙。儿臣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为了大汤的安危,检验晏阳克命的真假事不宜迟!还请父皇肯允!”
李明姃似乎有点慌,但她见李明姠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下跪行礼帮腔道:“是啊,父皇,儿臣也曾亲眼看到二皇子在四皇妹后受一样的伤,儿臣也愿相信这一切不过是有人恶意诽谤,若是如此,也能及时还晏阳妹妹一个清白。”
两人情绪激荡,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晏阳,朕倒是想问问,对此,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李计民没回她们的话,反而问向一直安静的李明嬿。
李明嬿闻言,恭敬的向他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回父皇的话,晏阳始终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非要验也无不可,只是……”她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下,言:“需得先查清到底是何人在外邦使臣面前投放此物,诋毁于我。此人恐怕居心不良,若有同伙,更是要严惩不贷,方可扬我大汤国威。”
话落,几人神色皆变。
听到“同伙”二字,李明姠、李明姃两人肉眼可见的慌了,她们连忙开口:“父皇……”
李计民直接打了个手势,让她们住嘴。
他此刻看李明嬿的眼神尤其不同,像是多了一丝欣赏。
这个女儿他从未正眼瞧过,因为她在自己的众多儿女中,向来都毫不起眼。
只是今日,她遇事沉着、不卑不亢的表现,还有她的想法居然能和自己的想法契合,实在是妙啊,自贞妃去后,很难有人再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而且,袁存是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方才的表现很明显是那示条所批之命恐有假。
呵,他倒还没昏庸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地步,所谓眼见未必为实。
一番思虑过后,只听李计民似笑非笑道:“好,那就依晏阳所言,先查查这个居心不良之人和其同伙,想必,知其源头便知其真假。”
“……多谢父皇。”李明嬿暗中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她就知道这李计民乃是个多疑之人,这样反其道而行,多给事情增加一些疑点,反而会让李计民卸下一些对她的怀疑。而且她也不知道李明姠她们说的“伤其者必自伤”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二皇子确实是每次在她受伤之后就会受伤。
“父皇!”
“父皇!”
李明姃、李明姠两人不敢置信,这事就这么轻易的从李明嬿转移到了追查她们身上?!
李计民有些头疼道:“好了,朕还没追究你们在外邦使臣面前高声喧嚷此事呢,你们倒是先闹腾起来了,且都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至于晏阳你,在事情水落石出前,还需待在长德殿内。”
“是。”李明姠失望极了。
“是。”李明姃脸色也不大好。
“儿臣遵命。”李明嬿倒是神情比她们轻松。
三人离开后,袁存是才恭敬的禀报道:“陛下,此卦示并非臣所书。”
袁存是说完,就在旁侧的书案上寻了一张纸,取下笔架上挂着的毛笔就研墨提字起来,他按照那张示条上的内容原封不动的誊写了一遍。
写完,他赶紧呈到李计民面前:“陛下请看,臣写字时有个爱好,就是这第一笔落笔轻,最后一笔落笔重,而这张示条上写的字力道都一样平。虽然临摹之人功底很深,几乎能做到以假乱真,但这力道他却是模仿不来的。依臣猜测,这是……”
“好了。”李计民皱眉打断他的话,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皇室。这皇宫内,恐怕就只有他的河阳公主能做到此事。
袁存是见他不太高兴,便没说了,只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硬着头皮道:“陛下,还有一事臣需得向您禀报。臣昨日夜观天象,见南星西移,这南星所指,乃是晏阳公主。”
“哦?”李计民挑眉看向他。
两日后,事情水落石出。
事情的主谋和同伙李明姃、李明姠和二皇子李由纷纷被打了板子罚俸一年,并罚去皇祠抄写思过书两个月。
没过两天,李计民就让高沐恩宣读赐婚圣旨。
圣旨宣毕,众人大惊。
不是说和亲的是陛下新赐的云阳公主李明姒么?人家西合王庭的使臣连娉婚书都呈交了,怎么转眼就变成了晏阳公主李明嬿,这不是骗婚吗。
不过他大汤倒是有那个实力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问题不大。
只是宋子谏和贺兰榷听了,十分不能接受。
宋子谏颇似指责道:“陛下,都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陛下曾金口玉言在广缨会上允下云阳公主和亲一事,怎能在使臣出宫回驿站的等候期内反悔另择她人呢?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么?还请陛下三思!”
话落,满朝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都敢说?厉害啊!
“大胆宋御史!竟敢置喙于朕!”李计民听后勃然大怒。
“陛下息怒。”贺兰榷连忙站出来道:“宋御史心直口快,并非有意质疑陛下。”
贺兰榷想起这一两年,李明嬿经常给贺兰家送东西联络感情,还替远征的舅父贺兰戟打点将士,他心知他这深宫中的外孙女除了联络感情之外,恐怕是想寻求贺兰家在朝中的庇佑。
他不反感她的心计,毕竟能孤身一人在宫中活得悠闲自在,哪个女子会没有半点心计?
“陛下,且听臣一言,素闻晏阳公主体弱多病,又天资平平,恐怕,不适合去那偏远的西合王庭。”
李计民冷哼一声:“呵,贺兰公,朕的晏阳公主如何朕又岂会不知?还需你来提醒朕她到底如何?”
“陛下……”贺兰榷还想说点什么,长孙机和乐正公就上前了。
长孙机扫了一眼贺兰榷,道:“陛下,贺兰公想必是老了,有些事已经看不清了,晏阳公主明明天资聪颖,姿容过人,身体康健,哪里不适合和亲了?臣支持陛下的决议,陛下英明。”
长孙机本想以长孙妘代嫁来拉近与李计民的关系,毕竟,李计民当时可是肯允了他:以长孙妘代嫁,赐太子妃长孙锦兕未来皇后之位。
虽然事情没成,但长孙妘却得了个公主之位,而且李计民至少会看在他于为难关头,主动献出女儿一事,而高看他长孙家一眼。
所以他现在不能违逆李计民的意思,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得前功尽弃。
“陛下,”乐正公也附和道:“长孙大人说的极是,陛下是天子,这天下都由陛下做主,依我看宋御史根本就是多虑了,请问谁人敢来妄议什么!为陛下排忧解难时没见你们一个两个多积极,这添堵倒是快马加鞭了?”
这边
在长德殿收到宣旨的李明嬿简直如遭雷劈,这人选怎么说变就变了?
云阳公主不是已经出现了么,两国邦交,确定这样擅自改动人选没问题么?
无语。
李明嬿拿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镶着金边的圣旨,一时头眼发花,她不由仔细想了下,所以现在是:云阳公主嫁,男主就会走剧情灭她国?她嫁,大汤就会好好的?
事情怎么会这样!
会不会是她多想了?
回到寝殿后,她正努力平复心情,宋子钦就找来了。
开口就是杀头之罪起步。
“晏阳,快跟我走!”
宋子钦过来拉她。
李明嬿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说道:“宋子钦,你不要胡来!我现在已经很乱了,请让我冷静一下可以吗?”
“可是晏阳,三日后你就要启程去往西合王庭了?我们趁时间还早,赶紧逃出宫去躲一段时间。”宋子钦建议。
“然后呢?”李明嬿表情无奈:“躲一段时间之后呢?”
“之后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宋子钦说。
李明嬿像是被他的话气笑了:“呵?宋子钦,我怀疑你是话本子看多了,你觉得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先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是我们自己,你觉得我们像是那种会吃得了苦受得了难的人么?你我哪个不是养尊处优,骄矜奢望惯了?再说我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拿什么在无身份凭证的地方安身立命?而且,我若是跟你逃了,那在他们眼中就是你拐带公主私奔!到时,你兄长会如何,你有想过么?”
话落,宋子钦似乎脸色难堪了一下。
李明嬿也觉察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了,便叹了口气:“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子钦,我知道你是想要来帮我,但此事恐怕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
“晏阳,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着想。”宋子钦说完,神色暗淡下来,有些颓废,他沉默了瞬,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神情一亮:“话本子!对!晏阳,你刚刚说的话本子!”
“什么?”李明嬿简直乱的脑仁疼。
“话本子啊,我怎么没想到!”宋子钦一拍大腿,说道:“晏阳,我们或许可以试一试话本子里的方法?”
李明嬿抬眼瞧着他:“什么方法?”
只听宋子钦说:“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在出嫁前不再是处子之身,我想……”
“不用再想了!”李明嬿几乎是跳起直接甩了对方天灵盖一掌,用劲十足,她气愤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宋子钦,你要是再敢说此事一句,我们以后便再也不是朋友!”
“啊!”宋子钦吃疼的捂着脑袋,赶紧道:“对对不起……晏阳,我不是要看轻你的意思,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混账话了!我该打!”
接着就见宋子钦开始疯狂抽起自己的嘴巴来。
李明嬿皱眉道:“行了,下不为例!你先回去吧。以后我去了西合,恐怕再无相见日。你记得不要再冲动行事,万事以自己的生命为主要。宋子钦,珍重。”
“李明嬿,你这是在跟我告别了吗?”宋子钦有些生气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能帮你?”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
*
那日两人不欢而散,直到李明嬿坐上宫门外停放的百人抬花轿,都再没见过宋子钦的影子。
来送亲的人挺多,李明嬿分别看到了贺兰榷、宋子谏以及一些朝中大臣等人。
李计民临别前亲赠给了她一把黄金匕首,私下叮嘱她:“晏阳,你是朕的众多儿女中,最省心的一个,父皇也是不得已才改了赐婚书,你……唉,怪也就怪了罢。”
哦?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儿臣明白,不会怪罪父皇的。”李明嬿故作微笑,她能怎么说,事已至此,她没必要把关系搞僵。
李计民看着懂事的少女不觉叹了口气,又说道:“父皇唯二想跟你说的是,据大汤的探子来报,如今西合形式不明,这是黑沉石所制的匕首,削铁如泥,你且好好收着。它的旋盖下有一颗可以召唤千里鸟的红石,那是经特殊药粉所熬制的,关键时刻服下它还可救命。还有一件事,朕给你派了一支暗卫,共计八人,专程保护你的安危,平时你不用管,危机时刻他们自会出现。”
“是,晏阳谨记。”李明嬿一身繁复的鲜红嫁衣,忖得她人尤为娇怜,她向他跪下以公主出嫁的规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明嬿,拜别父皇。”
李计民似乎有些动容,他的声音微微哽咽的来扶她:“好孩子,快起来,往后记得照顾好自己。”
李计民说完,便转身走到了另一侧,不再去看她被陪嫁侍女扶着上花轿的娇弱身影。
他随后召来两位送亲的大人,仔细嘱咐了他们几句。
李明嬿本以为这就完了,结果之后宣文皇后又过来简单嘱咐了她几句,无非是一些她是一国公主,嫁人了就更要谨言慎行,端行举止的话,至于乐正皇贵妃和武贵妃,她们俩则纯粹是走个过场,随便送了她点嫁礼。
当然,皇宫众人真正的礼其实早就送了,此刻正放在送亲队伍后的八百台箱子里。
现在出场,不过是为了立立“关心女儿”的人设罢了。
巳时一到,宣武门外百米长的鞭炮作响,和亲正式启程。
马车慢慢启动,摇摇晃晃的,李明嬿掀开帘子的一角,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城和百里的枫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可除了长德殿,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但很奇怪,她竟然流泪了,是难过吗……
袁存是站在高高的玄台上,望着不远处底下千人长的送亲队伍,眼神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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