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又是一日清晨,昨天夜幕初上时,他们将空螺壳绑在绳子上放入海中,今日一早就来提取。
“哈哈,我这串空螺壳里都住满了小章鱼!”夏黍收获满满,自然是高兴的很。这海螺捕章鱼的玩法是他们同渔民新学得,这次琼岛游历别的事情没怎么玩,倒是学会了各种捕捞的技巧,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渔网。她就想着万一以后没钱了,自己还能当个渔民讨生活。
“嘿!老子这串也满了”老前辈得意一笑,终于雪耻了钓不到鱼的那些悲惨经历。若不是他觉得轰炸的鱼死了不新鲜,口感欠佳,又贯彻着做人要低调的想法,才不用劳什子的捕捞工具,无力且慢。
第三人尚未开口,两人都能晓得他必定是硕果累累。对于宋玉树次次都能收获颇丰的成果,夏黍同老前辈悄悄探讨过,一致觉得他上辈子应该是个龙王,统领水族,呼风唤雨。这辈子才能虾兵蟹将,皆在篓里。
宋玉树从螺壳里揪出一只短蛸章鱼,笑着问夏黍:“这次要怎么做?”
这种章鱼的肉细密紧致,水煮冷却,拌上葱油或者蘸汁就很好吃了。不过最近白灼和爆炒做得多,怕大家腻了,她有了新的想法:“我想试试油炸章鱼和章鱼丸子的做法,要是没做好就将就吃~”
“只要是你做得,一向都不错”宋玉树应道。夏黍一贯的菜式日常下饭,她又喜好新奇,想一出试一下,反正怎么做他觉得很好吃。
“嘿嘿~这话我赞同”老前辈附和道,再不说点好话,等会儿再去买椰子夏黍就不为他掏钱了。至于自己这钱,当然是留着买奇花异草了。
夏黍信他才是□□长毛,不可能的事。每次哪里做得不对味儿,第一个就是他先指指点点一番。还别说,就老前辈这么挑剔一下,她厨艺又精进不少。
这一路上体会到了黎族、苗族、回族人的各种热情,琼岛百味,遭遇了几波打劫不成反被打劫的土匪流氓,真是不虚此行,是时候该回去了。
离岛的前一天晚上,三人一人捧着一个椰子在住处外头吹海风。
“你不写信告诉秦小子要回了?”老前辈询问。
“不了,我们出其不意的回去吓吓他”夏黍挑眉一笑。
“调皮~要怎么吓说来听听,我看下能不能搭把手”一说到这种幼稚的行为,老前辈都十分感兴趣参与进来。
“你猜?”
老前辈:“”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回了”宋玉树有些失落,这时间对于他来说过得太快了。见两人看过来,两脸都是求解释的样子,便说道:“今日收到家中来信,有一批货明日要到,让我处理一下,暂时还不确定要几天。”
夏黍不大开心了,不舍得看着宋玉树,说道:“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广右承宣布政使司的府城玩一圈,然后再往粤西走,还能路过广信府,顺路可以回村里看看。”
宋玉树想起两人在之江府河堤上的闲聊,笑道:“你还说会带我体验下竹枪打猎,还记不记得?”
“当然!”夏黍应道,与宋玉树的相识相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夏黍这两个字还是你教我写得。”
“那我第一次出海捕鱼也是同你一起”
“这么说,我第一次看海边日出不也是和你,哈哈~”
“第一次钓鱼”
“第一次凫水”
“第一次进书院”
“第一次在海边踩沙子,堆城墙”
“”
老前辈从两人热火朝天地聊起以往之后就插不进话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各种“第一次”。不禁开始替秦拂衣忧心起来,这么多事情秦小子知道吗?就这亲密的关系他也放心让他们一起出来?若不是自己在一旁插科打诨,指不定两人就发展成私奔并浪迹天涯的有情人关系。
又听宋玉树聊起他们在渔村的种种,语气中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某种真情实感,又开始替这俊俏小郎感慨,你俩早认识,还有这么多“第一次”怎么就被秦小子给截胡了!真是冬瓜皮做甑子,不蒸(争)气。
任老前辈如何在心里翻江倒海,唉声叹气,都不影响夏黍和宋玉树畅聊至深夜。
“要不你把回去的路线写给我,若是我这边处理的快,就跟上你。”
“那感情好,我回去也不赶路,吃喝玩乐闲逛等你。”
等两人终于提到回去休息,老前辈赶紧从沙滩上爬起来,再不结束这聊天,他就要先回去睡觉了,困得不行,实在也没法替秦小子盯着。
就这样,在第二天中午,夏黍和老前辈就坐船离开琼岛了。他们要先到粤西南端的码头上,然后再买马行路。
这粤西承宣布政使司同琼岛最近的地方是雷州府,雷州府临海,所以卖得东西也多是海味,香蕉和黄皮这类水果也都有,但都是卖给富贵人家。他们买到马,便从雷州府一路往上到了高州府,再到这粤西的承宣布政使司驻地,月州府城。
这月州府城的商人也十分多,各处往来贸易,热闹程度不亚于之江府。因为此处行业多是官府经营,负责海外的朝贡贸易等。由于倭国的内乱,为了被避免其余党沦为的海盗滋扰,朝廷从永平二年开始就禁止民间的商人同海外之人来往经商。
自从夏黍对今上的圣明有了了解,又多受秦拂衣的熏陶,大致也能猜到这是在休养生息,以后或能解除海禁,好赚海外小国的钱。
他们准备在月州府住上几日,一是为了等宋玉树赶上来,她有在沿途留了记号;二是夏黍想看看这粤西最热闹的地方,能不能淘出些新奇玩意儿。再说了,不尝尝这府城中的酒楼食肆,岂不是白路过一趟。
赛螃蟹、茶香鸡、煲仔饭、香煎芙蓉蛋、麒麟鲈鱼等,还有各色小吃龙龛糍、虾肉饺饵、杂糕通通祭了五脏。
又到了这白云山来踏青。传闻周禾朝末年,有高士郑安期在此隐居,采药济世,后成仙而去。又有晋文朝人葛洪在此修炼丹药,著有《抱朴子》这等道家名作,故而给此山赋予了一种神秘感,引得几代文人登山吟诗,或有道人云游到此寻求仙缘,就有了如今的声名远播。
“今日请各位同窗到此,是前几日我新得了一副上联,若是有能对出下联者,定双手奉上《齐民要术》全册”
“切~吴兄你就用这书来敷衍我们?”
“此书为农学著作,圣人注重农桑,去年的会试题不就考到了,而且我这是梁宋朝时期的雕版印刷,十分精美,同现在市面上的残编断简手抄本迥然不同。”
“那就请吴兄出上联”
“烟锁池塘柳”
“这”
“金木水火土,又要合乎意境,不好对啊”
亭中众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亭子旁茂密得树上。
老前辈正躺在一根树枝上,饶有兴致地瞅了夏黍一眼,悄声问道:“你能对上不?”
“不行。”夏黍回答得十分干脆。此时她正正靠在粗壮得主枝干上,悠闲自在地看着底下的景色。
“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这叫自知之明,难道你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我不会。”
夏黍:“”
见夏黍盯着那绿叶交织处,老前辈调侃道:“怎么,看上这白净书生了?”
夏黍对老前辈爱说笑的行为习以为常,现在连眼神都懒得给过去了,只小声说道:“这个人刚刚路过,听见这上联就一直隐匿身形在后,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
老前辈现在的乐趣就是逗弄夏黍。虽然从踏上琼岛开始再也没有成功过一次,但是他依旧乐此不疲,听见这话,便点头应道:“也是,你都有秦小子了,怎么会看上别人。”
“前辈这话可说得太早了,万事皆有变数,万一我就喜欢长像一般的呢?”
“那你喜欢吗?”
“不喜欢。”
两人耍完嘴皮子,就见底下那白净书生动了。
他走了出来,对着亭中众人拱手揖礼,道:“烟锁池塘柳,镜涵火树堤”
“镜涵火树堤,对得好啊!”
“这池塘水影倒照的美色与烟雾弥漫的池塘景色甚是相配”
“平仄相对,五行错位,对仗工整”
“吴兄,你看这”
夏黍见亭中有人用胳膊肘打断了这话,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故事,马上提起精神来观望。
只见亭中出题的吴兄看着白面书生,脸色不是很好:“其他人答对可以得此书,但你吴不良就是不行。”说完此话,他就以兴致缺缺为由,拱手与众书生道别,带着小厮走了。
见此,吴不良不声不吭,也朝着众人揖礼,转身离去,留下亭中人窃窃私语。
夏黍也大概摸清了原由。原来这位吴兄与吴不良是兄弟关系,只是一个是正室嫡出,一个是没有任何名分的外室子,上不了台面,身份地位悬殊。
夏黍不禁感慨,唉~又是一段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走,跟上去。”夏黍看着不远处正在下山的吴不良说道。
老前辈也不问原由,凑热闹的事儿他喜欢。
“这位兄台请留步。”夏黍喊住他。
吴不良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穿着粗布短褐、皮肤黝黑“爷孙”俩,问道:“请问二位有什么事?”
夏黍见周遭路过的行人看来,便又言:“方便到僻静处说话?”
“可以。”吴不良点头应道。
“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夏黍眼含笑意问道,万一他俩是打劫的,这书生不就惨了。
吴不良十分坦然,言道:“在下身无长物,没什么值得人惦记得。况且我看二位虽身着朴素,但面相良善,不似一般人。”
老前辈笑道:“哟~你还会看相?”
吴不良谦逊点头:“略懂一二。”
既然都好说话,三人便寻了一处无人之地。
听着林间地鸟叫声和溪水潺潺地流动声,夏黍开口了:“方才听到兄台的下联,对得极好。鄙人十分惜才,这《齐民要术》全册我也有,若是兄台想要,可以与我互通姓名与住处,晚些时候托人捎给你。只是我手上这套是手抄本,不如刻印的珍贵。”
“不知兄台贵姓?”
“吾心自与客心连。”
“原来是夏兄”,遂朝着夏黍行了个大礼,言道:“承蒙抬爱,十分感激。但是萍水相逢,实在不敢受。”
夏黍以为他对自己还是有所怀疑,又解释道:“我可没有不安好心,只是见有才之人读不到书,深觉可惜。”
吴不良闻言一笑:“兄台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书就不用给了。”
夏黍不禁扶额摇头:“唉~这年头想做个好人送套书都这么难吗?”
又听吴不良问道:“夏兄是何时在亭周的?”
夏黍诚实回道:“一直在。”
见夏黍确是真心实意之人,吴不良解释道:“这出题的吴兄与我算是一家,兄台去城中打听下都能知道这段过往。”言罢,便为夏黍将这段往事细细道来。
当年吴不良的母亲也是个良家女子,一次机缘巧合下同城中富商吴家的三郎有了情愫。但这吴三郎的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要让他娶月州府同知的庶女,好为家族牟利。原先死活不同意的吴三郎,在父母的强求之下,终究还是与同知的女儿成了婚。只是情爱之心不由人,他还是深爱着吴不良的母亲,就与她暗通款曲。
本想着有了身孕就能让父母同意将人抬进府做平妻。谁知正室一次昏倒,也查出了几个月的身孕,再之后就是历经种种,连妾的位置都给不了,多年来只能以外室自居。
听完这个故事,夏黍得出一个结论,吴不良他爹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男人,没名没份的把人姑娘熬成这样。他娘是个重情之人,就是脑子不好使,没见过世面,三言两语就给人生娃了。你说这世间男人多得是,何至于搞成现在这地步。就他俩这脑子,竟然能生出吴不良这种孩子,怕是哪辈子积了不少福气。
夏黍在心中感慨完,又听吴不良说道:“别看我这兄弟表面上拒绝了我,实则是怕他母亲生气。他是个明理的读书人,稍后定会偷偷让人把书送去我家。”
老前辈觉得这兄弟俩还挺有意思,便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谈不上好,只是同在云深书院读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彼此的品行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兄台了。若是之后有困难,可到南都城找我。”夏黍言道,遂把她买得那处小院子的地址报出来,告诉他可写纸条放在门缝处,自己便会看见。
吴不良拱手道别:“夏兄,《赠卫八处士》”
夏黍爽朗一笑:“有缘再见。”
分别后,老前辈问夏黍:“你为什么对这小子这么好?”
“我有一种预感,会同他再见。而且我的预感还说,他不会一直是个平凡的书生。”夏黍说完,得到一双质疑得眼神。她无奈一笑,说道:“你就当结个善缘吧。”
两人走在林间,又听老前辈说道:“你刚刚讲话文绉绉的,我听着很是不对味。”
夏黍解释道:“不透露点学识出来,怎么让人家相信我有这本书。你觉得我现在看上去像是有才华的人?”
“不像。”还别说,夏丫头这打扮一下寻常人是真看不出来,这皮肤涂得比他还黑,可太糙了。
“那不就得了,总不能跟人家说‘俺家里头有本书,兄弟你要不?’或者‘走,跟俺到偏僻地方聊聊’这不像打劫的?”
老前辈捂着肚子:“笑死老子了,你这么一说倒也在理。”
两人说说笑笑得往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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