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与地方官的山高皇帝远不同，京官身在天子脚下，连皇帝都要以身作则勤奋处理朝政之事，他们哪敢懈怠。所以临近年关，六部官员愈加忙碌起来，颇有拼命三郎之势。

        再看秦拂衣所在的户部，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而他任职的户部广湖清吏司，下辖两个承宣布政使司。最近这段日子，他的同僚们是一个比一个晚散值。更勤奋的莫过于他的上级，广湖清吏司的郎中，因为年后就要致仕，故而想为朝廷尽下最后一分力，那秦拂衣要做得事务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如果户部郎中致仕，那么谁会补上这个位置？”夏黍正跪在秦拂衣旁边帮他疏松筋骨，好缓解久坐的劳累。

        趴在床上享受奖赏的秦拂衣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少，只听他说道：“可以了。”然后翻身坐起来，拉住夏黍的手给她捏了两下：“等会儿手酸了。”

        夏黍把手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太小看我了，就这点锻炼的量，还不如扛一袋五十斤的米消耗大。”

        秦拂衣把肩膀上的手拿下来，盯着她的眼睛温声说道：“我是心疼你。”

        夏黍立马扬起嘴角：“说，你是不是去厨房里偷吃了我存得蜂蜜。”

        “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挨板子的。”秦拂衣说道，一脸“你怕不怕”的表情。但凡他此时严肃点，夏黍以外的人就怕了。

        可惜她非但不怕，还干脆地往床上一躺，用一只手撑着脑袋，侧身看着秦拂衣，然后另一只手拍了拍屁股，笑道：“来呀~”

        这侧卧的姿势将夏黍的曼妙身姿勾勒的份外明显，而她好似全然不知一样，竟然还做出这个动作。秦拂衣一下子就忘了方才说了些什么，只觉心痒，喉咙还有些干涩。

        随后，一张被子盖在了夏黍身上，紧跟着的是秦拂衣轻叹后无奈的声音：“别着凉了。”尽管隔着厚厚的棉被，他的目光一时还移不开那处。

        夏黍见他呆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遂从被窝里伸出手，把他拉下来躺着。又将被子分一半给他，心道：“你身子没我好，才是不要着凉的那个吧。”

        背部靠上热源，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秦拂衣的思绪飘了回来，他转过身，将夏黍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抱住她。又捋了捋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说道：“你不是问郎中致仕之后，会是谁坐上这个位置。按照正常升迁的流程来说，可能性较大的会是下一级的员外郎，但是我们广湖清吏司没有员外郎，所以或许是”

        还未说完，就见夏黍的眼睛闭了起来，呼吸沉稳。想必是这几日里忙着写礼单，安排年礼累着了，秦拂衣如是想。他伸出右手放到夏黍脸侧，大拇指蹭了蹭她的嘴角，待有些泛红了，低头亲了上去，轻声道：“不过圣心难测，谁又说得准呢。”

        除了要给秦拂衣交往的上下官员送礼，还有秦府大房二房三房老太爷老太太等长辈和小辈，是万万不能落下得。以及村里的家人宁大哥一行人，之江府的徐娘和好友宋玉树，山里的前辈，住在她家的小梅，通通不能少。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在秦拂衣快放年假的前几天，夏黍终于都解决了。还把他们送来的东西都归置好，这效率让她给自己奖赏了两个香喷喷的烤番薯。

        这日休沐，夏黍本想拉着秦拂衣赖到中午再起床，但是他还有公务在身，即使在家中也得处理完，不然会耽误了要事。

        夏黍不好打扰他，跟着他窝在书房里，又将秦墨赶了出去。端茶递水研磨，活干得可开心了。

        现下，她刚跟自己下完了一盘棋。抬起头，便看见了秦拂衣低头处理事情的样子，认真且赏心悦目，这时候的他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更让夏黍喜欢了。

        等秦拂衣放下笔，如往常那般第一眼就看了过去。见夏黍正捧着脸盯着自己嫣然一笑，一双眼睛清澈动人。心中一叹，她何时才能明白，自己有多撩人心怀。

        他抬脚走了过去，坐在榻上。看着眼前的棋盘说道：“下一局。”

        夏黍摇了摇头，笑意不减，道：“你处理好了？”

        秦拂衣“嗯”了一声：“从现在开始，都有时间。”

        她站起来，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去，掀开棉帘，喊道：“秦墨，好了吗？”

        前院传来秦墨的声音：“可以了！少奶奶。”

        两人十指相扣来到前院。前院的空地上已经砌了个没有台面的圆灶，上面架着一只表皮白净的小乳猪，秦墨正站在乳猪旁傻笑。

        “少奶奶，看你的了。”秦墨馋一口外皮焦脆，入口奇香的小乳猪很久了。就少奶奶这烤制东西的手艺，他觉得怎么都得在南都城排个第一的名号。

        夏黍今日穿了身轻便些的衣服，她松开秦拂衣的手走了过去，站在叉好的小乳猪面前，兴致冲冲的准备大展身手。

        秦拂衣非常自觉地走过来，站到离她最近的位置，这里摆着一张桌子，放着油和辣椒粉。

        “好不容易逮着这几日天好没下雪，让我给你好好补补。”夏黍说道，然后让秦墨先把小乳猪拿起来，开始起火。等火燃起来，又将柴火抽出些，调整到合适的火候，给猪刷上一层秘制的皮水。

        夏黍把小乳猪放上去，说道：“这猪我昨日就用各种香料腌制入味了，保证香。”

        秦拂衣笑着点点头，只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认真烤猪的样子，并不想坐在秦墨搬来的椅子上。

        夏黍手中的小乳猪慢慢脱了水，表皮开始变得粗糙，呈现出金黄色，这就是麻皮乳猪叫法的出处。这种烤制出来的表皮十分酥脆，对烤制人的技术和体力都有一定的要求。待猪皮有些拱起，她用铁签对着猪皮炸了扎了几个洞，接过秦拂衣递来的大碗，刷上一层油，防止温度过高猪皮变黑。

        期间时不时叫秦墨控制火候，又让秦拂衣站远些，免得被火熏到。

        秦拂衣没听夏黍的话，依旧含笑站在她身边，见她出了汗，就用帕子帮她轻轻拭去。

        “好了！”经过差二刻便到一个时辰的烘烤，夏黍拿起焦红油亮、皮酥肉嫩、肥而不腻的烤乳猪放到案板上用厚布按住，抽出叉子。又接过秦拂衣递来得刀，手起刀落，迅速地将乳猪切成大块的肉。

        秦墨非常有颜色的端来两个盘子，夏黍把乳猪肉放上去，一盘原味，一盘撒上了辣椒粉。她看着两盘能飘香五里地的烤乳猪，子信道：“像不像《齐民要术》中说得：‘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秦墨举起洗干净的手，迫不及待地说道：“少奶奶，这得吃了才知道。”

        夏黍指了指加了辣椒粉的那一盘：“那盘你的。”

        这时，秦拂衣已经把另外一盘端起来了，笑道：“这盘我们的，进屋吃吧。”

        夏黍赶紧同秦拂衣进了屋中，让婆子拿水给两人净了手，就趁热开吃。

        “好吃吗？”夏黍问道，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认可的。

        秦拂衣正用一张油炸包着一块乳猪肉细细咀嚼，闻言点头称赞道：“很美味。”

        他见夏黍的嘴上沾了油渍，下意识地想拿帕子帮她擦。而后又不知想到什么，将微微伸向袖子的手收了回来，直接用大拇指反复划过她的娇唇。

        夏黍觉得唇上有些发烫，想必是被秦拂衣的手擦过去，生了热度。便问道：“好了吗？”她还想继续吃下一块乳猪肉。

        “好了。”秦拂衣收回手，放在桌下用食指搓了搓。此时，面前的唇如同那珍贵的樱桃果，果肉红嫩多汁，令人垂涎欲滴，想好好品尝其滋味如何纯美。

        夏黍又吃完一块乳猪肉，哎呀~真香。她正准备朝盘中继续下手，就见秦拂衣盯着她的脸看。她用干净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我没沾到脸上吧。”

        而且自己这吃饭的样子，早就不是从前的狼吞虎咽般。虽说比不得秦拂衣吃什么都特别好看的模样，那也是吃起东西来，能让人觉得食物很美味的吃相。

        秦拂衣抬起拇指蹭了下自己的唇，勾起嘴角：“没什么，就是觉得，很香，很好吃。”

        夏黍用左手拍了拍胸口，骄傲地说道：“小夏秘制烤猪，吃了一口，梦里都想继续拥有。”

        秦拂衣噗嗤一笑，眼中满是笑意。就见他拿起一块乳猪肉：“那我得好好珍惜这顿了。”

        “那是对别人说得，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好~”

        “等你放年假了，变着花样吃。”

        “好~”

        晚上，夏黍让厨子给院里的大伙儿做了一大锅红烧肉，犒劳辛苦一年的大伙儿。

        今日烤乳猪时，两人身上都沾了很重的味道。晚饭便只用了些白粥配咸菜解解腻，然后轮流沐浴，再帮彼此烤干头发。

        “对了，床底下那两个箱子是？”其实这两个箱子他很早就发现了，只是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就没问。

        夏黍在被窝里拱了拱，他们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胰皂，呼吸间都是清新感，很舒服。她手中把玩着两人的头发，将两缕细发打了个结，说道：“是母亲给的，一个你的一个我的，说是让我们除夕夜再打开。而且还得分开看，神神秘秘的，应该是什么惊喜吧。”

        秦拂衣闻言顿了顿。

        “怎么了？”夏黍解开头发问道，她瞧着眼前挺直的鼻梁，真是哪儿哪儿都俊。

        “没什么，睡吧。”秦拂衣转过身面对夏黍，将她揽进怀中。

        夏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进去，闭上眼，沉入了梦乡。

        此时的府中，即将多出好几个被烤乳猪包围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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