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隐疾

喻府很大，晚间，宾客都已宿下，云汐坐在被安排的屋子里，如她所想，即墨琉璃没有叫她，她需主动出击，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云汐走出房间。
  即墨琉璃躺在床榻闭目歇息，窗外有着极轻的脚步声，来者轻功很好，如此轻盈，应该是个女子，即墨琉璃心中判定。
  木窗推开，云汐翻身进来，大摇大摆的走到即墨琉璃的床榻前，盯着榻上美如冠玉的人儿。
  半晌。
  “看够了吗？”即墨琉璃声音冷冷的传来。
  云汐轻笑一声，转身坐到桌前，倒起茶水，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柔声说着：“王爷要了奴家，又不传唤奴家”
  即墨琉璃起身看着眼前泰然自若坐在他面前喝茶水的人。
  “回去吧，我不需要人”
  他的声音冷漠中带着不屑。
  云汐佯装哭泣声：“王爷怎可这般，挡了奴家攀上东白太子的路，还不要奴家”
  手帕捂着口鼻，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换谁都要揽入怀中哄一哄。
  即墨琉璃看着她觉得有一丝可笑，唱戏的他见过很多，演的这么拙劣还是第一次见。
  即墨琉璃：“出门左转走到头第三间，白逸辰的屋子，慢走不送”
  云汐：“可是这会那太子殿下屋内都送去别的美人了，也没奴家的容身之处了，我不管，王爷今夜一定要对奴家负责”
  即墨琉璃眯了眯眼，此女子有点武功，又对他百般纠缠，显然目的不纯。
  即墨琉璃走到云汐面前，上下打探，近在咫尺，云汐更看清了这人的脸，一瞬间呼吸都不通畅了，简直是妖孽。
  他俯视云汐，言语又冷了几分：“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本王给你扔出去？”
  这厮真是油盐不进，不解风情，云汐还想说什么。
  眼前的人忽然身子微屈，额头瞬间冒出汗珠，一手扶桌，一手捂胸口，脸色苍白，双瞳似血，全身颤抖起来。
  云汐一时错愕......
  “碰瓷啊？”
  即墨琉璃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不想被灭口赶紧滚”
  好像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威震四方的凌王殿下有隐疾，似乎还很严重。
  云汐惊讶回神：“王爷......需要帮忙吗？”
  “滚”即墨琉璃的声音大了一点。
  云汐听劝的翻窗而出。
  门外。
  即墨琉璃贴身侍卫谷悬和祁愿坐在房檐。
  祁愿：“你听见王爷屋中进人了吗？”
  谷悬：“听见了”
  祁愿：“那我们不进去？”
  谷悬：“来人是个女子，他们在聊天，我们进去干嘛？欠揍吗”
  祁愿：“女子……我们王爷”
  话还没说完，屋内杯盏打碎的声音传来，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翻身下房顶。
  即墨琉璃已经意识模糊，撑着说：“找菘蓝”
  谷悬点头跑出去，祁愿把即墨琉璃扶到床上。
  即墨琉璃感觉脑中有千军万马践踏而过，头痛欲裂，双耳长鸣听不见任何声音，浑身如妖魔鬼怪附身不受控制，眼中昏暗视线模糊，胸腔中疼痛难忍，皮肤被撕裂一般，他青筋暴起，咬紧嘴唇，癫狂的力量一点点占领他强大的意志。
  他骤然伸手掐住祁愿得脖子，充血的眼眸透着杀气。
  “王爷，我是祁愿”祁愿艰难吐字。
  菘蓝、明落、喻子轩飞奔而来。
  菘蓝拿着手帕擦拭着即墨琉璃的汗珠，轻唤：“琉璃，回神，琉璃，回神”
  喻子轩扣住即墨琉璃的手腕，捏到他的手充血无力，即墨琉璃才松开祁愿。
  祁愿退后几步，用力的喘气咳......
  明落手中拿着粗重的铁链，利落的栓到即墨琉璃的手脚上，另一头挂在床沿。
  菘蓝端着谷悬刚送来的药碗，喂他，半洒半喝的服下。
  这安神药汤显然没有作用。
  即墨琉璃如野狼般的眼神看向他们每一个人，用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蹦出两个字：“出去”
  明落把一个手帕塞进即墨琉璃的嘴里。
  拍了拍菘蓝和喻子轩轻声说：“走吧”
  喻子轩轻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让他来洛州了，声音都不能发出，他今夜得多难熬”
  三人从屋内走到屋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喻子轩和明落一左一右的靠在菘蓝的肩膀上。
  每一次即墨琉璃毒发，不愿意让他们陪在身边，他们三就陪在门外，无论身在何处，即墨琉璃不眠，他们三亦不眠。
  听着屋内由于嘴被堵住，从嗓子发出低沉的哀嚎声。
  明落无奈说：“一次比一次频繁，从半年到三月，到现在才半个月，菘蓝，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菘蓝抬头望向夜空。
  心念，老天啊，为何我可以解世间千万种毒，唯独解不了他的毒。
  他没有回复，明落也没有在追问，菘蓝和即墨琉璃的身体抗衡五年，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即墨琉璃毒解，他把自己压的很重  ，明落不想在为难他。
  云汐回房的路上碰见穆恒。

  穆恒一脸笑意的看着云汐，云汐抬头直视穆恒，笑容妩媚：“侯爷”
  她需泰然自若才能不被怀疑，云汐紧张的掐着自己手指。
  穆恒温润的说：“本侯无事，只是看见云小姐和一位故人极为相似，思念成疾，想着和云小姐说几句话，宽慰一下自己”
  云汐：“能和侯爷的故人有几分相似是云汐的福分”
  穆恒点头，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云汐：“听说你在家中过的很艰难，这是我的令牌，拿着它可在闻都畅通无阻，日后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云汐接过令牌行礼：“多谢侯爷”
  云汐看着穆恒离去的背影，眼眸冷了下来，这么快就调查好她的身份，看来南宫寒安排的稳妥，穆恒并没有发现端倪。
  翌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耀在三个一夜未眠的青年身上，他们面露疲惫。
  喻子轩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叹道：“走吧，进去看看”
  屋内，即墨琉璃已经醒来，褪去昨夜的疯魔，病痛折磨一夜的他面无血色，头发凌乱，手脚也被铁链固出血痕，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菘蓝解着即墨琉璃的铁链皱眉：“明落，你找的什么链子，怎么伤成这样？”
  明落歉疚的挠头：“昨夜情况紧急，谷悬来通知我都吓傻了，怕被其他皇室的人发现，这不比在王府装备齐全，情急之下把喻家前院拴恶狗的铁链拿来了”
  闻言即墨琉璃苦笑一下。
  菘蓝拿着药膏给即墨琉璃受伤处一边涂抹着一边说着：“近日我钻研出一个新法，但是需要两味难得的药材”
  明落欣喜接话：“太好了，只要有新法子一定要尝试，你快说什么药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本将军也会取回来”
  菘蓝：“第一个，云南蛇谷，忘忧草，第二个，西域国至宝，禾子花”
  即墨琉璃沉声：“几成把握”
  菘蓝：“五成”
  即墨琉璃：“算了，不要折腾了”
  菘蓝抬头看着即墨琉璃轻声说：“我知道你怕大家跟你颠簸受累最后又会失望，但是你毒一日不解，我们也一日难安”
  即墨琉璃低眸掩去情绪：“云南，西域这两个地方一个来回顺利的话都得半年之久，皇甫虎视眈眈，诸藩国蠢蠢欲动，我不在华城......”
  菘蓝皱眉急声：“你不在华城，军中有萧将军和许将军，朝中有陛下和楚相，都不会出问题，但现在你的毒发频繁，我们谁都掌控不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菘蓝后半句没有说出。
  压抑半响看着即墨琉璃颤抖着说：“琉璃，你在，北国才在”
  即墨琉璃的手指抖一下，轻点头。
  三人才松口气笑出来。
  喻子轩：“那我去安排，我们即刻就出发云南”
  云汐打开门，轻叹口气，这即墨琉璃攀不上，穆恒她看了反胃不想攀，白逸辰庸庸碌碌攀上也是无用，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戚画走到云汐面前递出两封信：“师傅和师兄的”
  云汐接下，展开，眉间舒展。
  戚画：“他们说什么了？”
  云汐：“秋迟打探到当年我妹妹和元福回宫路上发现兵变，他把我妹妹藏到一个酒楼中，自己跑到宫门附近打探情况失踪了，当时皇宫那么乱，皇甫人见人就杀，恐怕元福凶多吉少，酒楼后来也被抄了，秋迟只打探到酒楼的人都被老板娘带着南下逃亡，就再无音讯”
  戚画：“那就是说小姐的妹妹应该是在南边”
  云汐点头，无论怎样，有云朵的消息对云汐来说就是最欣慰的事了。
  戚画：“师傅说什么？”
  云汐：“师傅说皇甫睿要在云南选一帮舞姬入宫”
  戚画哼声：“这个昏君倒是会享受”
  云汐转身拿出火折子点燃书信，对戚画说：“给秋迟回信，叫他直接去云南与我们碰面”
  戚画点头。
  云汐和戚画牵马走出喻府，迎面碰上正在上马车的即墨琉璃等人。
  云汐笑着搭话：“王爷早啊，是要回北国吗？昨夜睡的可好？”
  闻言即墨琉璃顿一下，继续上车，没有回应。
  云汐心中白了他一眼，依旧面带微笑。
  喻子轩抱拳笑应：“云小姐，我们还要赶路，先走一步，下次有缘再会”
  说罢，转身上马。
  即墨琉璃出门也没带什么人，祁愿赶车，即墨琉璃菘蓝坐车，喻子轩明落和谷悬骑马。
  云汐看着他们远去，轻声对戚画说：“我们也走”
  云汐和戚画骑马走在官路上。
  戚画皱眉问着：“小姐，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流民？”
  云汐：“因为我们到了皇甫地界，君王无道民倒悬”
  皇甫睿一心只想开疆扩土，不体民情，皇甫南国贫民怨声载道，流离失所已是常态。
  云汐一路看过来也是心痛无奈，这皇甫大部分百姓也曾是西云的子民。
  过去西云帝扶持农耕，百姓年年丰收，现在皇甫睿加大商户，农户，税收，是过去的几倍，很多百姓种不起地，到处都是荒原。

  戚画指着前边的镇子说：“小姐，天马上要黑了，我们去前边的镇子休息吧”
  云汐点头。
  客栈里，云汐拴完马，抬头看见正在喂马的明落。
  惊讶问着：“明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明落回身，看见云汐也有一丝诧异，回应道：“我们王爷去云南......微服私访”
  云汐轻笑一声：“这云南隶属于皇甫地界，何时轮到北国巡查了？”
  明落一时语塞。
  “不过是近来家中无事，王爷领我们几个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游山玩水而已”喻子轩温润的声音从明落身后传来。
  “对，对”明落连忙点头附和。
  云汐看着走在人中一身黑衣的即墨琉璃，今日穿着不似在喻府精致，头上也只简单带了一个冠，却更能显出他的仪表不凡。
  他轻扫了一眼云汐，往堂内走去。
  身后几人连忙跟上，喻子轩客气的和云汐拱拱手。
  晚饭。
  现下已经靠近云南地界，客栈的每个饭桌上都放了一盘蜜瓜，香气怡人。
  戚画拿起一条蜜瓜放入口中叹道：“小姐，太好吃了”
  云汐也尝了一个笑应：“甘甜适口，确是佳品”
  不远处，两人的谈话传到这边四人的耳中......
  明落也拿起蜜瓜，吃了一口：“嗯嗯...好吃，又香又甜，你们赶快尝尝”
  喻子轩手中折扇拍了一下明落的肩：“在家中怎么和你说的，稳重！”
  明落瘪瘪嘴，继续吃瓜。
  云汐旁边一桌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看着像是山匪一类的，眼睛早早就盯上了云汐。
  一个佝偻的中年男子对一个大胡子男子说道：“大哥，这小娘子真是好看，模样真他妈馋人”
  大胡子男子大笑：“等大哥玩完了给你玩”
  佝偻男子连忙点头：“好嘞”
  云汐面带笑意，这瓜着实好吃，正餐还没上，她都快吃饱了。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肩膀刚要被钳制，她轻侧身躲过去。
  大胡子玩味说着：“行啊小娘子，还有点功夫在身上，跟大爷回家吧，伺候好大爷保你吃香喝辣”
  戚画提起佩剑挡在云汐身前，怒声：“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配和我家小姐说话吗？不要脸”
  大胡子眉毛皱起，强壮的双臂掀起桌子，瓷盘杯盏碎了一地。
  怒道：“老子看上你家小姐，是给她颜面，不想死就乖乖从了爷，说不定爷也能疼疼你”
  大胡子一边说着肥胖的手已经凑到戚画面前。
  戚画抽出剑和他打斗起来，大胡子一伙七八个人，戚画显然寡不敌众，占了下风。
  大胡子抽身疾步到云汐面前，手又向云汐手臂抓去，云汐起身后退两步，云汐的躲避彻底激怒了大胡子，拾起桌上大刀向云汐砍去，招招要命。
  大胡子轻功不错，云汐双手吃力的顶着他砍下的大刀。
  明落和喻子轩现下憋的坐不住凳子，但是即墨琉璃没出声他俩又不敢动。
  菘蓝捏着茶杯喝茶仿佛在尘世之外。
  喻子轩试探道：“琉璃，这帮土匪欺人太甚”
  即墨琉璃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折断一小块瓜皮，两根手指捏着瓜皮飞出去，正中大胡子的眼睛，大胡子立马松手捂住眼睛，怒喊：“是谁用暗器伤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看见即墨琉璃有所动作，喻子轩和明落相视一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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