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玩不行不喝不行
大军出生于h省q市最偏远的一个小山沟，父亲年轻时当过几年兵，上过前线，但因为不识字，最后还是回到这个小山沟，开荒几十亩地，春种夏耕、秋天进山、冬天捕鱼打猎，一家人过得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
他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一个小妹妹，叫燕子。
大军13岁在q市下面一个小县城读书，初二那年，他已是全校个子最高的学生，他从小就显示出来了良好的身体素质，像一只猎豹一样敏捷迅速，又像猎狗一样不知疲惫。
大军一进县城，就喜欢上了一种运动——篮球。他无师自通，身体条件上的优势，让大军在篮球场上发挥得淋漓尽至。
q市体校来县城招生，招生组一眼就相中了大军，他们问大军愿意不愿意从事专业体育。大军不懂，县中学校长替大军做了主，校长说：大军，你去吧，依你现在的成绩，再复习10年，也上不了高中。q市体校是高中中专，毕了业，也算是个高中生了，你将来要是能打出成绩，可能就能留在城里了，好歹也比回家种地强。
大军不想回山沟种地，那儿连个篮球场都没有，他回去干嘛。
他在q市体校得到了长足发展，体校的学生，国家是有补助的，伙食很好，顿顿有肉，营养跟上了，他的身体愈发强壮起来，身高已达到了187，他是q市唯一一个可以单双手扣篮的运动员，他是一颗冉冉升起的篮球新星了。
在q市体校训练了一年后，过年放假回家，大军才把这事告诉了家人。母亲和妹妹听了，都十分兴奋。燕子说：哥，等夏天放假了，我上q市找你去，你领我逛逛大城市。大军说：行，我领你吃我们食堂，顿顿有肉吃……
可是，大军的选择却遭到大军爹的坚决反对。这个执拗的老汉，固执地认为，打球——那就是玩，任谁也不能天天玩呀！
他说：大军呀，你岁数小玩玩也行，但玩那东西总不能当饭吃呀，天天玩那东西，还不如回家种地，到时候最低能保证不饿肚子……
大军还小，也觉得父亲说的话有道理，就跟爹说：让我再念一年吧，拿上个中专文聘再说吧。
那一年夏天，大军借了辆破自行车，领着燕子在q市疯玩了半个月，跑遍了q市每一个角落。燕子深深地喜欢上了q市，她跟大军发誓，将来一定要考进q市，然后留在这里。
大军看着这个小自己八岁的妹妹，枯黄的头发，瘦瘦的身体，显然要比城市里同龄女孩发育得晚了很多，身上的花格布衣服与蓝色的裤子与这个城市的夏季也格格不入。他很心疼说：哥支持你，等哥挣了钱，供你在这里读初中、高中，然后上大学。
一年后，大军又一次遇上选择，当时重型机械厂篮球队选中了他，他可以一步进入当时还是国企，拥有几万职工的机械厂，继续打篮球。这一次没有人给他做主，大军想起了父亲的话，放弃很多人十分羡慕的机遇，他选择了应征入伍。
开启了他军旅人生。
大军后来跟爹唠嗑时说：人这一辈子，就是在那么几个选择，就决定一生的命运。那年我没选择进厂子，可我那些队友都选择了，他们都是城里长大的，知道那次机遇很难得，可我是一个山里孩子，不懂，放弃了。
可是，后来几年，厂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养篮球队了，但厂子都给他们安排了很好的工作。
头几年，他们工资高，又是大国企，挺有面子。我们聚会时，他们都嘲笑我，说我选择错了。
我那时可是整个球队的主力呀，要是进了厂子肯定比他们更受重视。但是后来，那厂子却一年不如一年了，十年前，那么大的一个厂子，说黄就黄了，那几个队友全都下岗了，又都不会什么手艺，只好在市场上卖菜卖肉度日。
他爹嘿嘿笑道：你别看你爹没文化，但你爹我懂得道理，国家到什么时候都得养兵，要是全养一帮毬人，那这个国家不就废了吗！
大军也跟着嘿嘿笑，没有反驳爹，让老人黠慧一次吧。
其实，他之所以能留在部队，就是因为他球打得好！
那是他入伍一年后，军分区决定组建篮球队，他当仁不让地被选为队长。司令说：大军，给我好好训练这支队伍，我要在全军大比武中，让那几个军区看看，老子是怎么带兵的……
大军很诧异，他说：司令，我来部队是学习打枪的，不想再打球了。司令比他还诧异：为什么？
大军看看司令没有生气，就说：我爹说，打球那就是玩，不能叫打仗，能打仗的才叫好军人！
司令火了：放屁！打什么都叫打仗，打赢了那才叫牛b，人家几个军区都组建了球队，挑战到家门口了，你们倒不敢上场，算什么好军人！
大军好像听明白了，他一个立正，大声地说：是！司令，我们这次要不得冠军，第二天就卷起铺盖卷，回家种地去！
司令又高兴了：好！好！好！这才像我带的兵，我今天放下一句话，今年大比武，你们要是拿了第一，我给你们全都转干，一个也不用回家种地！
再有份量的战前动员，也不如这样的一句承诺呀！
他们这些农村兵，天天都面临着转业问题，转业后都得回老家种地。他们每天在一起聊得最多的也是这个话题，xx又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就可以以干部身份留在部队了；xx的父亲来探视，又给首长带了好多的礼品，估计离提干不远了……
可是他们有什么呀，就像大军队友所说：学习？我tmd早就放弃了，学习好谁来当兵！我家有啥，拉一车包米，还不够团部那些猪吃一天的……
大军像狼一样盯着他的队员，说：我们啥都没有，可我们有一个好身体！司令给了我们机会，能不能把握住，那就看我们自己了！
接下来的训练强度堪比入伍新兵训练，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教官的监督打骂，只有自觉。整个军区的官兵看见他们的训练，眼睛瞪得像铜铃，咂舌不已：这帮孩子，这哪里是在玩球呀，是在玩命呀！
大比武的那一个星期，大军跟他的队伍每天都处在极度亢奋之中，他们所向披靡，一路高歌打到了总决赛，试想，整个军区能有哪支玩球的队伍，打得过这支玩命的队伍。
胜利来得太容易，大军他们最初的担忧早已飞到了爪哇国，他们太厉害了，每一个队员都盼望着下一场比赛早点到来，听到体育馆里，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让他们热血沸腾，那时刻他们得到了军人的荣誉，同时收获了希望。
总决赛前，司令的动员讲话很简单：老子说话算数，这一场给我拿下，晚上我给你们摆庆功宴，明天上午，你们不用起床，每个人的转干报告，我叫人送到你们宿舍！
球赛打到了第四节，十五军已领先九军近40分，这时就算乔丹来了，也无法扳平比分。十五军已提前庆祝胜利了，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九军司令愤然离席，嘴里骂道：操！十五军这是搞什么搞吗，好好的一场球赛，活生生地打成了一场对越反击战！
大军就这样留在了部队。他26岁那年，从排长、副连长一路升至九团二连连长。
第二年，他被xxx国防大学录取。
那一年，大军下山来w市军分区汇报工作，九团团长已提升为军区副司令，副师级。司令接了一个电话后，对大军说：你先别回山了，xxx国防大学校长带队来了，你随我一起接待一下吧。
这是一次盛大的宴会，校长带领着他的副校长、政治部主任、教务部主任来为司令的提升庆祝。
分区炊事班更是拿出了全部家底，摆了一桌丰盛的野味大餐，猴头菇烧猪蹄、油炸水鳖、兰花熊掌、血肉白肠、鲶鱼炖茄子、头煲啫喱鱼、飞龙炒瓜子……每上一道菜，司令都亲自当服务员向校长进行介绍，但是校长的兴致并不在这上面，他品了品红高梁说：好酒！
他看了看身后的大军说：换茶缸来，这么小的杯子，那是给娘们喝酒用的！火药味十浓。
大军看了看司令，得到了认可后，他将所有的杯子换成了行军杯，那是一种老式搪瓷缸，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杯子看着不大，但确实有一斤的容量。
校长给自己倒了半缸，将剩下的半瓶倒给了司令。哈哈笑道：这才是爷们喝酒用的东西。挑衅味十足。司令只是微笑，没接话。
第一缸酒，随着一道道山珍野味陆续上桌，很快就喝了下去。两个老战友的情谊也就上来了。
校长与司令是同一批入伍的战友，殊途同归，目前都已升为了师级干部，校长很为司令高兴，但他非常不满意司令阻止他倒第二缸酒。
司令说：老x，喝酒，我喝不过你，我服。
校长说：不行，我倒出去的酒，是不允许收回来的。
他举起了缸子，看司令没端，想起了什么，又放下来，与司令的缸子大力地碰了一下，冲着司令笑，然后一口饮尽。
司令很从容地拿起缸子，喝了一小口，向笔直站在身后的大军一示意，大军向前一步，一句脆声声的：到！
接过司令的酒缸，看也没看，一口干尽。放回酒缸后，又站回原地，面不改色，依旧笔直，仿佛喝下去的是白开水。
校长看见老战友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得意，心里有些不爽，对身边的副校长道：副校长，你也敬司令一杯！
那个一直没出声的副校长应声而起，用行军缸倒了两杯七两酒，只说了句：我恭喜司令一杯！
一口干尽，然后将另一缸恭敬地递给司令，司令点了点头接过去，还是泯了一口，向后一举，大军一步向前，接过杯后，一口饮尽。
当这样的游戏又进行了几次之后，校长看见自己人也确实没有什么战斗力了，而那个帅气的军官却依然昂首挺立、面不改色。
校长笑了，对司令说，行！喝酒你不行，但带兵你行，我服。
他转身问大军：哪里人，上过什么学！
大军虽已翻肠倒海，但依旧声如洪钟：报告校长，东北兵、高中毕业！
校长说：这样的兵符合我们军校的精神，你明天填一张入学表，破格录取你了。
司令平静地笑着说：我这里一时还离不开他，你就把证办了吧，人，你还得给我留下。
校长气得直骂：我tmd就不该来你这，来一次犯一次错误……
却转身对身边的人说，按司令的意思办了吧。
大军就这样取得了xxx国防大学本科文凭，却没上过一天课。
那次，大军吐了一天，最后把胃汁都吐干净了，躺了三天，输了四天液，卫国照顾了他一个星期。用大军自己的话说：一口菜没吃，喝了两斤多酒，那一纸文凭，也算是用半条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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