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古代的生活非常无聊。
邹安将近睡了一下午，然后被观云推去前院大哥的屋子，吃了晚饭给脚重新换了药。期间大哥并没同她说什么话。但邹安瞧着大哥也并非是故意冷落她，大概就是性子确实冷淡。
只在临走时，突然问：“今天来的那位，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邹安有点懵逼，她怎么会知道？或许是脸色疑惑的表情太明显，上官衡没为难她，淡淡道：“他是东宫太子。”
邹安惊讶。又闻：“我这院子偏僻，他不喜欢走正门惊动旁人，故都是从后院外头翻墙进来，你心里有数就行，去吧。”
邹安呆呆地被观云推走。一脸懵逼。有数？她要有什么数？大哥说话怎么就跟打哑谜一样，累死她了。一路忍不住猜测，大哥难道是怀疑她别有用心，以为她白日猜出了少年的身份，才故意说要锦兰的？如果是这样……可真是糟糕。
撇开这个，她对他两的相处模式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太子燕子期，在大哥面前，分明就是一个眼睛巴巴，乖巧且怂的大狗狗。比她好不了多少。堂堂一国太子，就这么没有架子吗？但大哥有这么一个强大的背景靠山，怪不得可以在上官府横着走了，有太子撑腰谁敢轻视。
邹安更加笃定，抱好大哥这条大腿是个正确的选择。
一连数日，上官安都是早晚定时定点去和大哥吃饭，换药，再回自己的屋子。她看得出来大哥上官衡真的是个性子极其冷淡的人，时间一长，都摸索出他的习惯，安静地来吃饭，安静地走。相安无事。
到了她的脚已经可以下地了，伤口结痂好差不多，上官衡突然把她叫过去，彼时她正在炫着糖蒸酥酪、咬着双色马蹄糕，吃得正欢。真的，大哥院里好吃的太多了，除了主食太清淡寡味，其他点心果子什么的，却种类繁多，应有尽有。观云这几天热衷于给她投喂新的甜品点心，那天的冰羹却因为上官衡的嘱咐，没能再吃上。但不妨事，今天她准备和大哥说一声，身体都好全了，可以吃冰了。
她舍掉轮椅，再次踏上廊亭，去看见未曾预料的人。
锦兰垂手站在上官衡下方，回头看见她，神色惊喜地向她踏了一步：“四小姐！”
“锦兰？”
上官衡搁下手里的书，淡淡看向她：“她这段日子也在养伤，伤势过重不见得能挺过去，故那天哄骗了你。如今你脚伤大好，她也能回来伺候你了，是时候回你自己院了。”
邹安一时反应不能，待懂得他话里的意思后，嘴里已经讷讷应过好了。她看着轮椅上救过她，收留她照顾她这么多时日的男人，暂时压下内心奇怪的不舍，得体恭敬地冲他行礼：“谢谢大哥这么多天的照顾，四妹感激在心。叨扰大哥多日甚是惶恐，四妹这便告辞了。”
她知道他不是个多话的人，说完，就冲锦兰递了个眼色，准备告退。
一旁一直欲言又止的观云：“四小姐等等！”又对上官衡笑着解释：“公子有所不知，四小姐来的路上还念叨着要和您打个商量，身子已经好全了能不能吃冰羹呢！四小姐馋了多日，怎好让她空手回去。奴婢去给四小姐装上带回院子吧？”
邹安面色羞赧，“不用了，也没那么想吃。”
上官衡看着她，语气温和：“在这等等，也不急这一会。”又吩咐观云：“除了冰羹，再多拣些她爱吃的糕饼点心，一同装上。”
邹安：“真不用……”
观云已经高兴应下，去了。
哎。邹安默默汗颜，这显得她像个馋嘴的小吃货一样……
“往日我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上官衡突然开口，“不知道你这么大了，连字都还未识。母亲只顾三妹……委屈你了。”
“啊？”邹安先是懵逼，然后受宠若惊道：“也还好吧……我不是她亲生的，她不管我，也人之常情。况且我生母身份遭她厌弃，她能好吃好喝将我养在府里，被人称句四小姐，已经很不错了。”她越说声音越低。为什么老是来提醒她出生不好，活得可怜的事情呢？本来是觉得没什么，可又要听别人嘲讽，又要自己对自己贬低自嘲，真的是让人不愉快。
上官衡默默打量她，看着她又埋着头，无意识地踢着脚尖，心软了一下。他知道她不是如表面那样乖巧木讷，可每次见到她这样茫然懵懂带些无措的样子，就，忍不住心软，想哄哄她。
“过来。”
邹安讶异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犹豫地走近了。
“四妹，你既姓上官，便生来尊贵，生来就是上官府里的小主子。母亲不是合格的嫡母，是她做错了。你以后不用将那些以下犯上的话放在心上，我已经为你择了一个夫子，不日便能为你授课讲学。”上官衡抬手抚了抚邹安的头，温声言：“你年纪尚小，不怕来不及。”
邹安觉得自己像是被裹进了一张强有力而温柔的网，首先溢出的是感动。
怎么能对她这么好呢？
他说的话和安抚怎么能这么温柔？温柔得让她头脑发懵。
他的手在自己头上温柔柔和地轻抚过，像是一阵温柔的风刮过她的身体，让她颤栗！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睫。那瞬间她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从前的四小姐，那个孤苦无依可怜的四小姐，能早点遇到上官衡就好了。如果，那个世界的邹安，也能遇见这么温柔的人，就好了。
邹安扭过头，咬唇，泪水在眼圈固执地打转，不肯收回去。
上官衡的手一顿，声音略显迟疑：“四妹？”
耳边传来一丝极轻的叹息，“哭什么。”，“大哥不会哄人，莫为难大哥。”
邹安的泪珠成串落下，漂亮地划过脸颊。
“真哭了？”上官衡用手指轻轻拭过她两边的泪，声音添了无奈：“这么能哭？好了好了，大哥不招你了，不哭了。”
哭到伤心处，邹安心酸得泛疼，难以抑制，她一把将头抵在了上官衡的肩膀，痛哭起来。像是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哭尽自己上辈子的那些委屈难过。想起来仍会止不住的难过。
上官衡身体在她靠过来显而易见僵了一下，随后抬手略有些笨拙地拍着埋在他肩膀痛哭的小姑娘，目光有些悠远地看向远处。
“大哥知道你受委屈了。”
“哭吧。”
“大哥……”邹安闭目痛苦地喊着，像是终于等到一个能回应她痛苦的人，能温柔接纳她痛苦的人。却在哽咽艰难地喊出大哥二字后，再也不能言语……
情感积蓄到一定浓度发出的呐喊，最是震耳欲聋，击中人的灵魂深处。
上官衡目光微黯，双手微微环住她的身子，将她圈在自己宽大的怀中，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
下手的锦兰也默默擦泪，提着食盒回来的观云不知所以然，可听着从公子肩胛处传出闷声的哭泣声，也不由得动容。那哭声，太伤心……闻者落泪。
可能过了一会儿，可能已经过了很久。总之，大哥纵容着她哭。等她哭够了，擦干泪痕。她撤开大哥的怀抱，低头微微牵出一个笑容：“大哥，谢谢你，你是个好人……”顶好顶好的人，是她遇见过最好的人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她后退几步，仍低着头，“大哥，我走了。”
“四妹。”
邹安走得急，却仍听见大哥在后面唤她。她停住步子侧耳，没有回头。
上官衡沉默了几息，缓缓道：“有什么事，就来这院子找我。”
邹安想开口，嗓子却抽噎一声，连忙掩饰道：“嗯……”
上官衡默默转着轮椅来到廊亭凭栏处，目送着邹安快步离去的身影。倔强又孤独。
观云此时才敢说话：“公子为什么突然要赶四小姐回去，我看四小姐这些日子在公子院里过得可好了，脸都养出些肉了，天天吃着茶水点心可开心着呢！哎，哭得这么招人疼。公子真是狠心！”
上官衡失笑，又转眼逝去。他淡淡望着邹安早已走出的院门，“她哭不是为这个。她是心里苦。”小小年纪，心思却那么沉重。这个四丫头……
连生跑来廊亭下，仰头禀报：“公子，老太爷那边派人叫你过去一趟。”
上官衡收回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先回屋换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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