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娃娃抓起
眼下已是竺凝儿来到云雾山的第一百天，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泡泡温泉，撇去偶尔的身体不适倒是安逸得很。
竺一涵和袁沐茵每个月都会非常准时的来看望她，一来便是大包小包什么吃穿用度都捎上了，恨不得能把半个灵郡山庄搬来。云重气得瞪眼说是要把他们赶下山不准再来，结果袁沐茵使出杀手锏，软磨硬泡，准备了给老头和孩子们亲手缝制的新衣，云重终是改口下次只许轻装上山。令竺一涵他们想不通的是，以云重的医术即使不屑享受荣华富贵，也不该如此清贫。
云重，她的师父，一个童颜疼痛文学爱好者。据他自己所说，虽已至天命，然梦幻泡影诸多妄念，须尽人事断愁肠。在竺凝儿眼里，老头就是个口是心非爱唠叨的保育员。每日采药回来会给几个小的做早饭，白天会花一两个时辰给他们念念书讲讲药理说说本草经的知识，大部分时间让他们自己去钻研，有什么不明了的便去问他，可谓是先进的自主教学。竺凝儿刚来那会，老头每晚还会给她讲睡前故事哄睡，奈何她表现得太镇定，老头不禁诧异道：“悠儿那孩子刚上山的时候，晚上常常发梦害怕得哭哭啼啼，为师花了不少功夫哄他。小凝儿倒是乖的很，为师甚是欣慰呐，哈哈哈……”那可不，虽然这几年那边的记忆越发模糊了，可心里头算不得真正的小孩，为了不让老头起疑，熟悉了环境后也试着撒娇了几回。不过老头时常不在山上，有时一天有时三四天，他便叫谷央照顾一众师弟妹。
谷央，她的大师兄，一个爱好和平的乐天派。他的年纪是师兄中最长的，在云重不在的时候便担了照顾他们的责任，平时还要留意有没有人误闯了云雾山。因为云雾山下不仅有浓重的瘴气还有云重设的防，若是一般人硬闯会有生命危险，上一次幸好就是谷央发现了他们。竺凝儿本想称呼他谷哥，不过她怕以后再有什么烈豹赤狐鸥鹏的会抗不住笑场。
离苑，她的二师兄，一个少年老成的代表。比起大师兄，离苑就要严肃的多了，他会很认真的指正竺凝儿的握笔姿势，教导她要行坐端正。小小年纪，确实有些无趣了，不过二师兄的菜做得很好吃。那日老头整的全虫宴她还记忆犹新，她还以为以后都要吃那样的东西吓得不行，结果二师兄叹她无知，那些虫子都是药中珍品，师父平时可舍不得了。
云绮，她的三师兄，一个寡言羞涩的崽。也是上山第一天就挨了她一拳的娃，若不是第二天看他顶着半个乌眼圈她都要忘了自己的罪行。她施施然地跟在他身后，寻了个机会道歉，结果云绮正眼都没瞧她一眼，说了句没关系就跑开了。云绮虽是三师兄，年纪却和她最相近是师兄里最小的。
莫悠，她的四师兄，一个聒噪的人精。与云绮比起来，可谓是南辕北辙的两人。真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怎么会那么话痨，虽然嘴上不停师父说过的话却是一遍就能记住。山上要是没了他确实会冷清不少，就是不知为何小屁孩皱眉对了她好多天。
“小师妹。”谷央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衫，低着头对着竺凝儿，“时候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后山。”说着便来牵她的手。
竺凝儿正坐在竹屋边的秋千上晒太阳，抬起头阳光撒下来，衬得谷央的侧脸熠熠生辉，这小子将来可不得了。竺凝儿握了他的手，轻轻跳下来，回了个‘嗯’。
说是后山，其实是在东南方向的一个山坳处，那里有一个天然的温泉，老头说对她的病有帮助，要她每隔三日便来泡上半个时辰。
“小师妹，师兄就在旁边，要是有什么事就喊师兄。”谷央依旧如初次那般叮嘱她。
竺凝儿嗯了一声脱了衣服，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旁，慢慢滑入池边，小身板实在是不够高，真怕一不小心栽进去了，等过几年大点了得好好学学潜水。
刚开始云重带她来的时候一个撒欢没注意，喝了几口温泉水。再后来云重忙着炼什么药，交代了谷央带她来。谷央已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自是知道男女有别，每次来他就背身坐在不远处等着。
“大师兄。”
“嗯，怎么了？”谷央直起身子。
“下次，凝儿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不知道是云重的医术高还是她的绕口令大法好，经过这些日子她说话自然多了。
“可是师妹还小会有危险，师父叫我看护你。”谷央不敢把她一个小女孩跟那几个臭小子比。
这里离住处不远，有什么危险也不怕，无非是怕她溺水，要是有个游泳圈就好了……
竺凝儿哼哼唧唧：“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了阿浮凝儿一个人也能玩水。”
“阿福？阿福是什么？”
“阿浮就是阿浮，我抓着它就再也不会沉下去啦。”
“……不会沉下去？”谷央一拍掌，他怎么就没想到呢，欢喜道，“小师妹，师兄知道了，下次就给你带个阿浮来好不好？”
“真的？”她只是顺嘴说，没想到大师兄的悟性这么高。
“嗯。”
这天，云重又早早地下了山，徒留五个娃看家。
几个师兄领着竺凝儿念了三字经，又教她认了几样草药。等到了午膳时候，几个人在厨房忙上忙下，只竺凝儿在桌前喝茶，拿着那个三周岁时求她爹做的木碗坐等。莫悠抬头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侧脸因为扇风抹上了两道煤灰，逗得竺凝儿直乐。
五个人，四个菜，一个汤。颇为丰盛的一餐。
四个师兄分坐两边，竺凝儿独占一席。她站了起来，伸出小胳膊给每人夹了几筷菜：“师兄辛苦了，多吃菜。”
“谢谢小师妹。”谷央和离苑都细嚼慢咽的吃起来，优雅得像个贵公子。
“师妹也多吃点。”谷央给她碗里夹了块肉。
莫悠撇撇嘴，一个人吃得欢。
云绮没说话盯着饭碗出神。竺凝儿有些拿捏不准，不知是不是夹了他不喜欢吃的菜，云绮不好拂了她的意而为难着，还是说他有洁癖，以前确是没看到老头给他们夹过什么菜。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事好好地喊大家一起吃饭不就好了非要自作主张夹什么菜，小孩子家家哪来那么多心思。她又偷偷看了两眼，余光瞥见云绮已动了筷吃起来，心里憋的那口气才算通了还有些暗喜。
饭后，竺凝儿揽了洗碗的活，搬了条小板凳在那里洗洗涮涮。一会，谷央在后面拍拍她的肩。
竺凝儿问：“大师兄？”
谷央笑：“等下小师妹要不要和阿浮玩？”说罢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物。
那是用五个葫芦串成的圈，每一个葫芦上都套了类似捕鱼的网罩，在葫芦的底座将网罩联结固定住，然后又用细绳围着葫芦的凹槽处绑上一圈，有点滑稽的萌感，放到江湖上大概会有人以为是谁的武器吧。
“就算有两个凝儿拖着它也不会沉到水底哦。为了找齐差不多的葫芦费了点时间，不然前几日就可以拿给师妹玩了。”
谷央看到竺凝儿眼里的惊喜，这番功夫算是没白费。
“大师兄好厉害！”竺凝儿欢喜地捧着，这葫芦摸着手感光滑，光泽亮丽，可不是简单就能采来的。
“谢谢大师兄！”
“小师妹喜欢就好。”
竺凝儿摸到一处，有些凹凸之感，仔细一看竟是刻了一个凝字。
“这里，有凝儿的名字。”
“嗯，那是阿绮帮着刻的。平日里，你三师兄就喜欢摆弄一些木雕啊陶刻，就让他给你刻了一个字上去。”
没想到云绮还有那样的爱好。
此时，莫悠抱着一捆柴火进来，哼道：“大师兄真的偏心，就知道给小师妹做这样的好东西。”
谷央斜瞟了他一眼，讥道：“你小子还需要？说说云雾山里哪条河哪个水潭是你没泅过的？”
“那可不一样，自从小师妹来了，你们都护着她。”
“是吗？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师兄连夜帮着织网穿线……”
“我，我……”
见他涨得小脸微红，谷央得意极了，转头对竺凝儿说道：“这个是师兄们一起帮凝儿准备的。”
“嗯。”竺凝儿笑对着莫悠，“谢谢四师兄。”
对方的脸更红了。
看来云雾山上口是心非的人不只有一个，几个家伙明里暗里对她却是极好的。
在云雾山上，白天的气候一直都很平和，四季气温凉爽适宜，到了晚上却是骤变，温度较白天低很多，不像在灵郡山庄时还有些娱乐活动，在这竺凝儿没事干便早早的裹了被子数绵羊。她的房间是云重专门为她收拾出来的一间空房，说她是女孩子就算再小也不能跟那几个臭小子一起睡通铺。
迷迷糊糊间，竺凝儿也不知睡了几个时辰，听到屋外窸窸窣窣的声响。掀了被子走到窗前，踮起脚尖看了会，圆月当空，屋外仍是一片黑沉沉看不真切。按理说这个时候师兄们早就睡熟了，这声音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他们住的四周都被处理过撒了药粉，毕竟这是深山上，保不齐有什么猛虎野兽什么的。竺凝儿越想脚下越无力，想着钻进被窝蒙头大睡得了。可那个令人不安的声音又断断续续传来，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竺凝儿四处找了找最后拿了个针包就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声音好像是药房那边的空地上传来的，竺凝儿慢慢地踱过去，等靠师兄们的屋子近一点再随机应变。
“腿要稳，腰要直，胸要平。”
“……”
“几日不练都松懈了，明早每人再扎够半个时辰。”
这个声音怎么越听越耳熟……
人在黑暗中，目不能视，其他感官就会越发敏感。当竺凝儿感到脚上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爬过的时候，惊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抱紧了身前掩护用的竹竿子。
“谁？”只听得好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
眼下，竺凝儿准备装死。
“凝儿？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呀？”来人点燃了火折子，正是云重。
我还想问你们黑灯瞎火的在那里做什么。竺凝儿恨恨地想。
“我……我想去厨房喝点水。”
“厨房？可是厨房在另一边，怎么，走岔了？”云重话里带着笑意。
“嗯，天太黑了。”
“那好，明天就叫你师兄在院子里挂上灯笼。”
云重走到近处，牵了竺凝儿的手：“走吧。”转头对着后面，叹气道：“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几个都先去休息吧。”
“是，师父。”
竺凝儿偷瞄了几眼，大晚上的哥几个都是宽衣窄袖的打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怎么有种集体拉练的感觉。
“师父和师兄们在干什么呢？”
“嗯……你的几个师兄呀，技不如人，为师得好好练练他们，打好基础功。”
练功就练功，早上练不就挺好的，非要让一群小孩子在半夜练是个什么传统？睡眠不好影响发育啊亲。
“原来师父会武功？那会像青叔那样飞到很远的地方吗？”这个竺凝儿倒是没想到，也从来没见他们露一手。
“不过皮毛而已。小凝儿要是想学……也学不了……”
“为什么？”
“因为凝儿的病还没好，没办法凝聚内力，练武只会加重病情。”云重摸摸她的头，“不过没关系，以后有师兄们保护你。”
“哦，原来是这样哦。”看来以后当侠女的梦想是破灭了，“我可以自己保护我自己。”至少她可以先跟着云重把医术学好。
“嗯？小凝儿真有志气，哈哈哈……”
竺凝儿假装喝了几大口水，云重夺了杯子说道：“解了渴就好，赶快回去睡觉了。晚上不要喝太多水，不然尿裤子了就不是好孩子了。”
“才不会。”竺凝儿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第二天，竺凝儿睡了一个懒觉才起来，就看到谷央正飞身上树，挂了一个红灯笼在上面。
有武功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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