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事总多磨
静室内，香薰缭绕。
“可对得上？”少年摩挲着一枚琉璃扳指轻问。
珠帘被掀开，来人快步走至跟前，叹息着摇头。
少年略一沉吟：“那便只剩最后一个了。百灵山庄……倒是从未听过。”
来人提议：“可否要劳烦庄主？”
“不必。”少年拂了拂袍袖，“家务事当自行解决。如有必要该去拜访下麓辞阁了。”
旁人互看一眼，俱是一惊。
“少爷，也许这十几年不过是老奴的一厢情愿罢了。”说完，陆隶便深深拜倒。
“陆叔，你多想了。我知你自责，但既然查了便要查清楚。”少年正襟危坐，“小安子，磨墨。”
“是。”一旁站立的少年应道。
陆隶望着陆佑的身影，不知为何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竺凝儿醒来已是三天后。
青荇回来了，花小妖走了，云重则下了禁酒令。
“好了。”谷央收完针，替竺凝儿掖了掖被角。
竺凝儿细细打量了半天谷央的神色，弱弱地开口：“大师兄，我……”
“我什么，休息！”谷央扭了头，背对着她。
竺凝儿缩在被子里，一时心塞。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即便云重不下禁酒令，她也秉着未到成年不可沾酒的原则，谁能想……她还是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的。
“师兄你说的对，我这是害人害己。”竺凝儿垂着眼。
“……”
“这些都是我该受的。”
“……”
“痛死我算了，唔……”
听得竺凝儿的闷哼声，谷央倏地转身，一脸紧张：“怎么了？哪里痛？”
竺凝儿见谷央着急的样子，心里一热。虽然心口确实有些闷痛，不过还是借题发挥的成分多一点。
“快告诉大师兄哪里不舒服，手伸出来我看看。”谷央说着便要过来给她把脉。
竺凝儿紧抿着唇摇头，眨去眼里的酸涩：“大师兄，我没事。”
“还说没事，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刚才师兄说话太重了？”谷央有点不知所措。
竺凝儿拉了拉谷央的衣袖：“都怪师兄你们对我太好了。”
“……”
谷央哭笑不得，拍了拍竺凝儿的脑袋：“小傻瓜，我们是师兄妹，是家人，不对你好对谁好？”
竺凝儿吸了吸鼻子，苍白的脸色衬得她可怜兮兮的。
“你呀！害人是不见得，旁人睡个大头觉就过去了，你可是……”她可是昏迷了一天一夜，师父好不容易把她救醒的。
“下次再也不会了。”
“没有下次。”谷央瞪了她一眼，心软道，“师兄这两天会下山，你想吃什么？”
“嗯——想吃天香楼的酥饼。”
“天香楼？那又是何处的特产？这次走得不远，给你带王二婆家的糖饼可好？”
“好，嘿嘿。”
“说到吃的，眼睛都亮了。”
他这个小师妹啊，心是真的大。
谷央颇有些无奈：“你先好好休息，等三个时辰后我再来施针。”
“好。”竺凝儿顿了顿，犹疑道，“大师兄，三师兄可好？”
她上次在人前发病已是好多年前了，希望云绮不要被吓到又做些什么傻事……
谷央一愣，回想了一番，斟酌着开口：“那日我走开后，可是发生了什么？”
竺凝儿想起了那夜自己肆无忌惮地打量云绮，有些心虚，可到底什么也没做，便摇了摇头：“只是和三师兄说了会话，具体的也记不大得了，然后就感觉头很晕，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那……那个小子怎么……”谷央嘀咕着，“可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竺凝儿歪着脑袋，记不真切。
好事多磨。谷央心想。
他叹了一口气，笑道：“好了，不想了。阿绮在给你煎药呢，每次他来你都睡着，一会儿他该过来了。”
此时，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谷央偏过头：“说曹操曹操就到。”
竺凝儿侧躺着，视线刚好直直地落在门前云绮的身上。
云绮拿着药碗，脸色稍有些不济，似乎没什么精神，但是眼神明亮。
他没有低着头，也没有躲着她。竺凝儿心里轻呼了口气。
谷央起身：“师妹你好好喝药休息，大师兄先走了。”
竺凝儿轻点头目送他离开。
“可是现在要喝？”云绮走到跟前。
竺凝儿点点头，挣扎着要坐起。
云绮放了药碗在床头，伸手将她托起，又在她的身后垫了一个软枕。
竺凝儿有些呆呆的，顺着云绮的动作，乖巧得不得了。
待她坐稳了，云绮又端过药碗，开始吹凉了打算喂她。
看着伸在面前的汤匙，竺凝儿如梦初醒，忙自己托了碗：“云师兄，我自己来就行。”
啜了一口，果然很苦！竺凝儿难受得眯起了眼。
长痛不如短痛。竺凝儿连吹了几口，待药凉了差不多一口气喝个精光，喝碗药倒喝出了壮士断腕的气势……
云绮接过碗，开口道：“把手伸出来。”
竺凝儿撇撇嘴，乖乖地伸出右手，希望云绮下手轻一点。
微凉的触感传来，一只小巧的荷包放在了她的手心。
咦，这不是她的零食袋吗？竺凝儿疑惑地看向云绮。
云绮低垂了眼：“莫贪吃。”
竺凝儿解开袋口，一股熟悉的甜香溢出，是之前糖丸的味道。
竺凝儿拣了一粒，笑眯了眼：“真甜。”
阳光穿透纱窗投射到床头，竺凝儿的脸沐浴在微光之下，熠熠生辉。
光明的东西总是令人向往，困守孤城的少年终将挣脱枷锁。
竺凝儿瞥见云绮仍一脸凝重，终是不放心：“云师兄，我这次是不是又把你吓着了？我什么事都没有，真的，你别担心。”
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这句话像一把烫人的热沙滚过他的喉咙，云绮喉结微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最后，他摇了摇头：“不是。”
竺凝儿知道再问这个闷葫芦也问不出什么，便想寻个别的什么话题。
云绮又冒出一句：“只是想通了一件事。”
“想通了什么？”
“……没什么。”
“……”
竺凝儿真想当场给云绮来个头槌。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狰狞好笑，云绮愣了愣，嘴角牵出弧度，轻笑着问道：“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要不要起来出去走走？”
“……”
她的三师兄，一个不苟言笑，腼腆中带着点疏离的男子，此刻正对她释放笑颜攻击。从前盼着他多笑，真笑起来竺凝儿就有些撑不住了，杀伤力太大。
竺凝儿傻傻的点头：“好。”
练功坪前。
竺凝儿走得很慢，云绮随着她跟在一旁。
迎面吹来微暖的山风，仔细闻有一股淡淡的芍药香，一切都很静谧而美好，除了些许的不协调……
“师兄，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嗯？”
“你离我那么远能听清我说什么吗？”
“没关系，可以。”
“……”
竺凝儿后退几步，在云绮的身侧立定：“可是，我想看着师兄听你说话。”
竺凝儿靠得近，云绮被吓了一跳，眨眨眼问：“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说的。”
“……”
云绮想了想，问道：“花逍遥走了，你……是不是有些难过？”
“难过？为何？”
竺凝儿有些懵，虽然没了花小妖少了些拌嘴的乐趣，倒也不至于难过吧。
“原来对他不是……”云绮低头喃喃道。
“不是什么？”竺凝儿追问。
云绮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头。
竺凝儿瞪眼：“云小气！”
“……”
云重远远的往这边瞧了一眼：“看来前几日的‘药’似乎是起了点作用。”他点点头颇为满意地消失在了竹林一角。
云绮不再说话。
竺凝儿也不害臊，盯着他看了半晌，心里咂摸着刚才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说起花小妖，之前跟他待一块胡闹的时候，她似乎能感觉云绮总有意无意地瞪着她，那时她只是以为师兄们嫌她没规矩，现在……竺凝儿心里怦怦乱跳，多希望不是她脑补过头，痴心妄想。
“咳，虽然没有和花小妖作别，他倒是给我留了一堆话本什么的，这么看来他还算是个好人。”
云绮疑道：“只是好人？”
竺凝儿微微一笑，望向云绮：“嗯。”
时间不紧不慢的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有云重在竺凝儿根本不在怕的。她也给自己诊治过，也许是学艺不精，医术实在太过低劣，没有瞧出半点端倪。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毒药能在她的身体里十几年还没有代谢掉，既然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也没什么好吐槽的，竺凝儿内心白眼翻过，只好把这次莫名其妙的病发当作过敏不良反应。
“云师兄，我真的已经好了。”竺凝儿有些好笑地看着云绮。
虽然师父说了无碍，云绮却是隔三差五就要来给她把脉，原本他只是督促她吃药而已。不过她倒是很乐意两人关系的亲近。
云绮抬头看她，低嗯了一声。
“阿绮，小师妹，你们都在，正好。”
此时，谷央和莫悠从屋外进来，一脸风尘仆仆。他们二人前几日接了云重的任务下山，今日刚好回山。
云绮见状，起身去准备茶水。
“小师妹，之前你托我在胭砂坊售卖的花露，老板娘很喜欢。”说着，谷央解开随身包袱，取出一个钱袋放入竺凝儿的手里，“这是她应允的，我已经帮你兑换成了银票。”
“真的卖出去了？”竺凝儿有些吃惊。
谷央只是笑：“那也是小师妹你做的东西确实好。”
花露是竺凝儿在百花露的基础上重新提炼配制的，功效与现代护肤产品无异，她做这些完全是出于好玩。虽然她对自己做的东西还算有信心，可是对他们能不能接受完全没有信心。
她的大师兄真的不简单。
竺凝儿将钱袋交还给谷央：“大师兄，这银子我也用不上。不如你帮我存着，还可以帮我多买几本话本，嘿嘿。”
谷央思索一番：“好吧，师兄我暂为你保管。”
“对了，小师妹，有江城来的信。”莫悠从袖口处取出信件递给竺凝儿，“巫先生说这是这个月的第三封了，可是家里有事？”
竺凝儿一愣，轻抚着额头，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爹和娘想我了。”
谷央点点头：“也是。说起来，小师妹不知不觉竟已在云雾山待了十年了，以后可以跟着我们下山历练了。”
“也许，小师妹你……和青荇会回灵郡山？”莫悠迟疑地问道。
竺凝儿为难地抬眸，目光刚好与远处的云绮交汇。
“咳，言之过早。我的医术那么烂，离出师还早得很。”
“哦。”莫悠赞同的点点头，转头又呼哧呼哧地从袖口里拿出一张什么卷纸。
真不知道他的衣服是什么构造能装得了那么多东西。
“三师兄，最近各城里突然张贴了好些寻人告示。大师兄和我都觉得那画像上的人长得与你像极了，所以偷偷揭了一张拿回来给你看看，喏。”
“那告示是雷霆山庄发出的。”谷央说道。
雷霆山庄是天下第一庄，也是现如今武林主持。
云绮愣了好一会才伸手接过。
莫悠突然轻咳一声，狡黠一笑：“大概意思是说画像上的人是他们山庄大小姐的救命恩人，那小姐看上人家要请他去做客参加此次的英雄会。”
云绮快速浏览了一遍，拧紧了眉。
等等！四师兄你在说什么？！看上了是什么意思？看上谁，云绮？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竺凝儿只觉得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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