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互相守护
老人浑身开始颤抖：“她经常往墓地跑，说是那边有让她着迷的东西，甚至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个满是血腥味的房间。”
“后来呢？”
老人闭上眼睛，泪水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落：“那是十五年前，她把比他小十岁的弟弟推进井里。之后我把她赶出家门，结果她却把一直昏迷的小瑞也带走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老人的心还是像是被刀割一般痛。
刘静姗和李卉竹两个女生一听这件事，不由地瑟缩在一起，她们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姐姐。
“两个多月前，她竟然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回来了……”齐村长的声音越来越低。
温璟轻声问：“是那个哑的小男孩吗？”
“是的，就是那个孩子，他就是当年我的儿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有变……”
尸傀儡！
温璟想起宁渊和顾燃刚才告诉他的山洞里发生的事情，脑海中直接蹦出这三个字，他叹了一口气：“把齐梦蝶藏人的位置告诉我们，这些事总会有个交待的。”
村长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一张符纸：“那口井东走50步，临近山脚的地方。”
温璟等人按照村长的提示到了山脚，拨开隐藏在泥土之下的地砖，往下足足挖了好几米，才看到一个类似门的铁质物体。
黎映刚拿出显型的符咒，那块土地就变了一个颜色。
陆源清这个土系灵术师上前拿出自己的武器“裂地”，把短刀插在地面上。
温璟几人知道陆源清这一技能的威力，见状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和鼻子。
灵术“土元素风暴”是陆源清武器上自带的灵术技能，席卷起了一场剧烈的泥土风暴。
在一旁跟来的顾焰被盖了个灰头土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找回了弟弟，她今天脾气出奇的好，只是用袖子把脸擦干净。
不得不说，这次可多亏了陆源清，至少为大家节省了一半的挖掘时间。
“宁渊，我们快到了。”温璟迫不及待地分享进度。
“嗯。”对面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沉稳有力，听上去带了几分刚睡醒的慵懒，“我一直能听到你们的动静。”
这人不会刚刚睡了一觉吧？
温璟嘴角抽了抽，在随时可能坍塌的洞穴里还能睡着是真的心大。
整个地下被挖掘出很大的一块空间，与不远处的井相连。
那口井就像是开了一扇用于透气的天窗，另一处窗口，黎映他们也在山脚下的一处地方找到了。
顾家的侍从们配合着陆源清挖掘着，黎映、李卉竹还有温璟三人见通道逐渐清晰，便找机会抢先跳了进去。
“老大，这里有个房间——”
没等黎映说完，温璟就一脚踢开了破旧的铁门。
房间里只有破旧的铁窗和书桌，地上画满了诡异的法阵，那个照片中的女人躺在那里，原本是眼睛的位置是一个空洞。
她的腿看上去歪曲不堪，明显是不能走动。
温璟深呼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女人先开口了：“是那个老头出卖了我吗？”
“不是出卖，是在救你。”
齐梦蝶费力地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另外半张完好无损的脸露了出来，目光是涣散的：“如果不是我的腿出了问题，那些人早就死了。”
因为腿伤，她能做的仅仅是把自己的影像投给宁渊他们，也没能够及时发现顾燃几人的逃脱。
温璟没有理会齐梦蝶，拍拍黎映的肩：“这里你来处理吧，我去找宁渊。”
“温璟！到头了！”陆源清的声音从走道的另一侧传来。
温璟闻声走过去，发现陆源清挖到了和石头材质一样的岩石，正接近井口的正下方。
可能觉得吵架浪费时间，两人默不作声地检查了一会，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外面应该有个法阵。”宁渊的声音从下方石块间的缝隙中传了出来。
他其实可以独自出来，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为温璟的一句话在这狭小的空间多待上一段时间。
透过石缝看向外边，那边正站着一个人，而自己似乎是的溺水求救之人，在沉没前渴望最后的救赎。
“我看到了。”温璟轻声说，手里拿着从齐梦蝶书桌上椭圆形的小石块，插在了岩石的缝隙中。
一阵光芒瞬间从从接口处向四周蔓延，堆起来的石块像是碎纸片一般落了下去，留出足够一人出来的通道。
温璟俯下身子，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因为身体前倾，一直挂着的那个羽毛状挂坠垂了下去。
宁渊刚刚爬到一堆石块上，在看到那个散发着光芒的挂坠时怔住了。
这羽毛状的挂坠看上去只是个精美的工艺品，但散发出来的气息让自己隐约有了共鸣。
“快拉住我的手。”温璟见他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忙催促道，“你还想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
宁渊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抓住他的手，被那结实有力的手臂拉了上去。
等到温璟把挂坠重新塞回衣服里后，那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共鸣感即刻消失。
温璟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这张脸，上面沾满洞里的灰尘，但是那双乌黑透亮的眸子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像是有光一般，走廊里召唤出来的灵力灯都显得黯然失色。
可能是靠在岩壁上太久导致身体有些发麻，宁渊脚步不稳，赶忙用手扶住了墙壁。
陆源清见人出来了，立刻转身走了，他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和这两人多待，而且总感觉这两个大男人见面时气氛古怪极了。
温璟的头发湿漉漉的，面颊和额前也满是汗水，却笑着向宁渊张开了双臂：“来。”
“服了你了。”宁渊起身走到温璟前面，草率地搂住他的肩，绕过他就准备离开了。
温璟从背后拉住他的衣服，语气让人琢磨不定：“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宁渊完全懒得理会他，顺手把外袍脱了下来：“那就帮我拿着吧。”
温璟接过外套，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把脏兮兮满是泥土的外套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又伸手抓住了宁渊衬衣的一角。
宁渊无奈地转过身来：“温团长，你这是……”他的手刚刚碰到温璟的手背，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腰身直接被结实的手臂搂住。
“别动。”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宁渊感觉温璟情绪的变动，原本想推开他的动作停住了，最后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现在可以了吧？”
温璟抱了很久才松开自己的手，迅速背过身去：“走吧。”
他的脸火辣辣的，不想让宁渊看到自己已经泛红的脸颊。
这个人身上有一层坚硬的盔甲，但抱起来实在太过柔软，让他欲罢不能，想将这个拥抱延续到地老天荒。
黎映和一个顾家的侍卫把齐梦蝶搀扶着出了房间。
那个今年应该已经有三十多岁的女人完好的半张脸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仿佛还是那张照片上那样的单纯美好。
她胳膊和双腿都不自然地姿势弯曲着，两人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拉起来。
宁渊走上前，三下两下就把她的胳膊和腿重新接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齐梦蝶反问道，“是在同情我吗？我告诉你不需要！”
“我并不同情你，只是觉得这样走路不太方便。”
齐梦蝶满不在乎地说：“关你什么事？反正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打随你们便。”
“没有要打这回事，你杀了那么多人，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宁渊用最平静的语气应对她的挑衅，“我只是想问问你，所谓的神灵和尸傀儡之术有关系吗？”
“你不配知道。”
看来有关系，宁渊心里默默念一句。
温璟不满地走上前去，把宁渊拉到了身旁，低声说：“以后吵架吵不过别人就叫我。”
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梦蝶：“他不配知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你为了一己私欲延长自己的寿命杀了那么多人，你觉得你配吗？”
齐梦蝶尖叫起来，对着温璟怒吼：“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不是？”这两个字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这个世界对我太残忍了，只有神灵大人对我好！”齐梦蝶怒视温璟。
温璟冷笑一声：“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屁大点事搞得世界都对不起自己，把所有一切都推到外界因素，从未考虑过自己做的正确与否。世界不会为了适应你去改变。”
“我爱神灵大人！”
“你不是爱他，你只不过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只不过不想把自己处于孤身一人的境地。只不过用杀害他人来宣泄对自己无能的不满，只不过让世道代替你成为凶手！”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温璟穿着统一的制服，但是齐梦蝶还是从他的言谈举止、身上的配饰以及气场中看出来，这应该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愤恨的表情：“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类人了，出生就高别人一等，不用付出更多的努力，就能得到比我们多的东西，还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我们这些普通人！”
温璟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理会她，给了宁渊一个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没想到身后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继续说：“我在现实生活中什么得不到！神灵大人他什么都能给我，他什么都会给我，我要学会尸傀儡术，我要离他更近，我要无尽的生命，他是我的信仰，是我的信念！”
听到信仰两个字，温璟轻轻地笑了：“你这已经不算是信仰了，变成了一种病态的执念。信仰能守护身边的人，成就最真实的自己。如果这一切都是给神灵教给你的，那我只想说，牺牲他人换取满足感只是一种变态的模仿行为，你永远不会有真正的信仰。”
黎映快要按不住这个挣扎的女人了，他现在十分后悔默许宁渊把她的手臂接上了，更加后悔让自己的老大跟这个女人有对话的机会。
他只好无奈地在女人的后颈上重重一击：“这样不算违规吧？”
温璟摇摇头：“不算，黎映你辛苦一下，把她押送到审判堂。”
宁渊跟着温璟走到无人的地方，轻声说：“谢谢。”
温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在谢我把你救出来，还是谢我帮你说话？”
“都有。”宁渊目光里流露出更深的情绪，“你和我一开始想象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温璟看这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有一种想用手抚摸的冲动。
宁渊思忖了很久才说：“现在没有压迫感了。”
他在赤枫镇的斗争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懦弱又无用。
这样一副模样偏偏让一个陌生的人类看到了，还用保护者的姿态强行扣留并掳走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被这种压迫感控制住，所以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百般防备。
然而今天在洞里等待时，他突然觉得偶尔露出不那么强势的一面并不是坏事，因为此刻的他也不是那个需要时刻维持着强大又冷漠外壳的君主落渊，而是人类中普通的队员萧宁渊。
他在保护这个人类的同时，这个人类也在尝试守护自己。
齐村长呆呆地站在那口井旁边，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黎映等人压着向远处走去，混浊的眼睛开始淌出泪水。
他的身边站着的哑巴小男孩，裹着温璟的围巾，整张脸都埋在了里面，目送着众人的离开。
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齐村长心里非常清楚，他很想追上去再看一眼，但是自己的腿不知道为何像是被粘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他自然是懂得对错与善恶，却因为包庇自己的亲人而破坏了心中的那杆秤，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最后一面，就这么看吧。
温璟走到老人身边：“村长，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和这个孩子的处理结果还需要审判堂的判断。”
“好的，我做错的事情都会一一交代。”齐村长说，“小瑞这孩子……”
“我们需要把他带走，他现在可能已经不是人类了。”
十多年过去了，小瑞的外貌和思维都停留在了摔入井中的那一刻，就像是时间巨轮中那一颗固定不变的旋钮。
村长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来，对着小男孩说：“小瑞，是我们对不起你。”
小男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宁渊之后才有些松动，小跑到他的面前。
这个小男孩，不，不能叫做小男孩，他的实际年龄应该也有二十多岁。
温璟察觉小瑞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于是招手让身边的人都撤开，自己也装作若无其事走远了几步。
宁渊看了一眼温璟的背影，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半跪下来，让自己和小瑞保持在一个高度。
“你不是人类吧。”那个一直以来被当做哑巴的小男孩突然开口了，声音还是充满稚气，但是语气十分沉稳。
宁渊倒也没做隐瞒，直接承认了：“我是灵族。”
“我曾经在灵族待过一段时间，见过你的画像。”
宁渊怔了怔，他从化形开始就一直戴着面具，偶尔摘下来也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不，有可能不是自己的画像。
他的脸色罕见地骤变，心中一阵惊疑：“画像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黑色。”
他拥有种族的金色眼眸，黑色不过是他的伪装，难道是萧……
可画像为什么会在灵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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