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等我回来&时空之力
温璟到了一个陌生的天地，他置身于一片苍茫的白雾之中，像一朵漫无目的漂游的云，又像是一片不知归处的羽毛。
我这是在哪？
像是有人听见了他的疑问，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难以判断是近是远。
“幻境。”
迷雾之中，一个人影慢慢靠近，温璟脱口而出：“宁渊？”
“我是阿沐。”
随着人影越来越清晰，周围的一切也恢复了原状。
温璟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雪地里，回头一看，宁渊依旧倒在血泊里。
温璟顾不上和阿沐打招呼，起身冲向宁渊的方向，这次与上次不同，他并没有撞上那道无形的屏障。
他跪坐在雪地里，手忙脚乱地开始翻衣袋，却怎么也找不到灵药。
温璟抓住宁渊的手，却发现他早已没了呼吸，任凭他输入再多的灵力也已经无济于事。
“不！”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一滴一滴地落在雪上，融化了那冰天雪地的寒意。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离越传越远，不断回响：“不，这是幻境！”
此话一出，温璟脚下的雪地消失了。
重新出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温书玥，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红的刀痕，身边放着一把染血的长刀，整个人已经没有呼吸。
“不会的，都是假的！”
随后是胸口被洞穿的温书雅，无力地靠在一棵树旁边，怀里还死死地抱着什么。
温璟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己的妹妹，却不料被脚下的荆棘拌了一脚，重重地摔倒在地。
在火焰中挣扎着的一团成员，身首两处的温华，被一个黑影一剑穿心的黎映和其他队员……还有他的母亲，那样温柔那样美丽的女人，永远地倒在了满是灰尘的泥泞的地上。
看到自己的母亲的一瞬间，温璟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哭了起来。
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又沿着脖颈落下，他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面前的场景没完没了地变换着，他不断地看着身边的亲人和伙伴用不同的方式死去。
无论他用多快的速度奔跑，每次赶到之前众人都已没了呼吸。
“这些……都是假的。”温璟喃喃道。
不知何时，阿沐走到了他的身后：“砺魂，便是经历世间所有生死别离，唯有磨砺，才有最坚韧的灵魂。”
温璟大口地喘着气，这一连串场景无时无刻不在击打着他的内心。
“你明白守护的意义并且第一次真正实施，这砺魂的第一道屏障就不再存在。”阿沐背着手，望向远方，“等完成砺魂，你就可以回到真正的世界了。”
“为什么？”温璟看着阿沐，“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
“为什么有些场景会重复那么多次？”
面对温璟连续三个“为什么”，阿沐只是沉思片刻就回答道：“人总是会梦到两类事情，一是曾经发生的平生之憾，二是未曾发生却始终牵肠挂肚的忧思。”
“我明白了，谢谢你。”温璟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阿沐，那张脸依旧模糊不清，“那砺魂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阿沐背过身子慢慢朝远处走去：“好好想想空间系灵术的最终奥义什么。”
温璟在原地默默地坐了很久，当下一个幻境出现之时，他闭上双眼，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向前方。
空间灵术便是用灵力搭建起不同空间的桥梁，他穿梭于其中，只能解决当下之事。
可世事无常，总有事情早已成为终身的遗憾，不存在弥补或者愈合的可能性。
只有逆转过来，那便是逆时之术。
就是他那些天接连爆发出来的力量！
温璟重新睁开双眼，伸出自己的右手，向虚空中抓去，他周身的场景并未停止改变，他却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身体开始变得疲倦，视线也开始模糊。
直到蓝色的光出现在手心时，温璟脸上才终于浮现出笑容。
他的力量不是空间系，是时空！
再次睁开双眼时，温璟望见了济世堂熟悉的天花板。
他首先闻到的是药水夹杂着绿叶青草的香气，听见的是清脆婉转的鸟鸣和微风抚过叶片传出的哨响声，转过脑袋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翠绿的树叶和蔚蓝的的天穹。
这一觉醒来，春天悄然而至。
温璟努力控制自己早已僵硬的四肢，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尝试运转已经许久不运转的灵力。
“咦？”
随着灵力重新充满所有的筋脉，温璟发现自己的手心出现了一行金色的字。
他定睛一看，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字迹他很熟悉，他曾经还询问过那位为何要用左手写字。
手心温热的触感还历历在目。
宁渊是在自己昏迷时，牵起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这行字：“等我回来，给你答案。”
敬桐分区和江潭分区交界处，沧梦森林中心。
身着白衣的身影在林间飞速穿梭着，每隔一段距离就稍微停留，调整呼吸，随后再次催动灵力全速前进。
而此人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颀长、黑发紫眸的俊秀男子：“落渊，都说了聊聊，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宁渊终于停下脚步，手持落渊剑，转过身子警惕地看着秋暝：“你跟着我想做什么？”
秋暝嘴角上扬的弧度如同月牙般完美，修长的手指从衣袋中夹出长条型的木盒：“聊聊你刚才去的地方。”
宁渊的头发从去年年底就没再修剪过了，这奔波一个月后又长了不少，乌黑的发温柔地披散在耳边，额前的碎发恰好到眉间。
他冷冷地看着秋暝，用剑指着他：“噬魂渊的居所都已经被毁了，君婉和万泽呢？”
“这可就冤枉我了，君婉被凌哲带走了，与我无关。万泽可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怎么可能动手呢？”秋暝说，“把剑放下吧。”
宁渊心想凌哲和祈愿教应该还需要万泽的助力，大概率不会对君婉出手，但他还是信不过秋暝，仅将剑尖缩回来一些：“离我远点。”
秋暝做了一个张望的姿势：“这个方向可以到敬桐分区的致远城遗址，我若是抢先一步到了那边，把遗址给毁掉，你以后连纪念萧玄澜的地方都没有了吧？”
“上次你袭击温璟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这次是自己送上门吗？”宁渊最讨厌的就是秋暝这种做派，说话自然不会留丝毫情面。
当然，他俩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
若是灵力巅峰时期，宁渊早就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可他才刚恢复没多久，此时确实毫无胜算，这也是他为什么还能在这和秋暝废话的原因。
秋暝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心疼你的人类小情人了吗？”
他本想在宁渊脸上看到恼羞成怒的神色，却不料对方的反应非常平淡，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秋暝突然也觉得无趣：“你这个人真没意思，连我知道的原因都不问。”
宁渊淡定地回答：“你知道这些，就是因为联盟混入了你们的人。”
这话其实也有试探的意味，但唯有斩钉截铁的结论才能迷惑住对方。
秋暝竖起了大拇指：“你说的没错。对了，帮我把这个交给一个人类吧，虎鲸一族的望月之心。”
他又晃了晃手中的盒子。
宁渊没有接，他难以相信秋暝跟了他一路竟然只是为了这个：“不，你自己给。”
“真的不？”
“对，我没空。”
“你有空的。”秋暝用舌尖微微舔了一下嘴唇，“温璟的哥哥，你总能见到吧？”
宁渊呆怔了几秒，愤怒地说：“秋暝，你在灵族里面乱搞也就算了，不要对人类下手！”
秋暝将盒子收了回去，脸上满是遗憾的神色：“这种冷冰冰的美人太难找了，虽然脾气大了一点，可我就爱好这一口。”
以秋暝的灵力修为，他随时可以找到早就被刻上自己印记的温书玥，可他偏偏想来恶心宁渊一下。
“别废话了，你不准动他。”宁渊用剑指着他。
“已经动了。”秋暝眨了眨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瞧一眼便会被勾魂摄魄，“他哭起来特别漂亮，求饶时可勾人了，不知道你的小情人温璟是不是也这样。”
宁渊心中咯噔一声，秋暝说话总是掺真半假，他很多时候分辨不出。
可此时秋暝那副餍足的神态让他不得不相信温书玥已经被秋暝给……
灵族传闻，秋暝总是喜欢把人玩弄折磨到半死不活。
宁渊再也忍不了，提起落渊剑就冲上去：“秋暝，你真的在找死！”
秋暝大笑着召唤出断魂锁，格挡住了发狠朝他刺来的长剑：“你可终于装不下去了，在人类面前一副故作温柔的模样，这回天性总算出来了。”
“我什么天性不重要，我至少不会做你那些恶心事！”
一道紫色的光顺着宁渊的衣襟钻进了他的后脑。与此同时，秋暝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自己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简单过了几招后，秋暝猛得一个掉头，借着宁渊的力，瞬间窜出去很远的距离。
“再见了，记得待我向温书玥问好！”
宁渊对秋暝生理性反胃的恐惧战胜了一切，没有继续追上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一拳砸在了树上。
温璟若是知道温书玥身上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会很难过吧？
温璟的伤势恢复地非常快，醒来之后仅仅一周就能下地走路，又过了不到三周就跟着队伍一起出任务。
温书玥见温璟没什么大碍，就带着温书雅回千澜济世堂总部了。
因为宁渊不在顺溪镇，白昱轩也便回去了。
温璟回到顺溪镇纠察堂后，收到了有史以来最热烈的一次欢迎回归会，热烈程度大概可以用陆源清足足摔了十一个杯子、踢翻了三张桌子还骂了两个小时队员来评估。
有人称赞道：“旭瀚和旭松两位灵族就这么解决了，真是厉害啊！”
“没有没有。”温璟实话实说，“我并没有做什么。”
多数不知情者都以为温璟难得谦虚了一次。
温璟与白昱轩商量过后，一致认为暂时不能公布宁渊的身份，所以只能被迫承受这铺天而盖地而来的称赞。
又有人追问道：“温团长，听说剑绝落渊也出手了，你看到了他了吗？是不是戴着面具？”
温璟义正言辞地回答：“看到了，他没带面具。”
“真的吗！那他是不是长得特别难看？”
温璟不假思索地回答一连串的词：“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如花似玉，温婉贤淑……”
“额，温团长，我寻思这几个字是形容女人吧。”
黎映这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温璟要说出“都一样”之前死死捂住了他的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老大，你收敛一点，你想让宁渊回来之后被你气到出走吗？”
“不会，他舍不得。”
黎映真想拎着温璟的衣领大声地说：“清醒点，宁渊没答应没承诺你，并且逃走这么久说不定就是为了躲你！”
但他不能说，因为他得为温璟留最后一点脸面。
然后，世界上最为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当你用尽千辛万苦想为某些人隐藏一些事情时，他自己跳了出来。
这种感觉无亚于你为了对方擦干净河边小路上所有的水，可对方捡起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出了千层巨浪。
再通俗一些说，就像是你为对方准备了精美华服，那人却偏要冲到大街上裸奔。
一位队员笑着问：“老大，这几天心情这么好呀，是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过些日子宁渊就要回来了，我打算带他出去好好玩一趟，也不能让他每天和我窝在家里。”温璟叹了一口气，“我每次都说做饭太累了，他偏要做，还每天换着花样。”
“你们真是恩爱。”对方如是说道，然后笑着离开。
刚开始黎映还能应付，可后来他只能对自己说：我再管温璟我就是狗。
黎映刚发誓完，温书玥就联系了温璟：“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回来一趟。”
“不了，我要在这等……”
黎映内心说了三个字：汪汪汪，然后冲上去再次捂住了温璟的嘴，以防他被自己的哥哥打死。
“温副堂主，老大休息这么长时间，团里还有好多任务等着他，我们会照顾好他的，请放心！”
“老大，我求求您了，稍微收敛一些可好？”黎映最近已经成为了操碎心的老妈子，几乎要给他跪下，“你这样下去，我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
唐熙妍在一旁放声大笑，不知道是因为已经飘到天上去的温璟还是因为楚楚可怜的黎映。
黎映看自己的爱人笑成那副模样，也无奈地笑了笑：“妍妍，你不来帮我就算了，还嘲笑我。”
“老大。”唐熙妍走到温璟面前，认真地对他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集厚脸皮和不要脸于一身的人。”
温璟美滋滋地说：“过奖！”
宁渊坐在破损的城墙上，看着漫天飞沙陷入沉思中，手里拿着一壶酒。
这里就是那致远城遗址，萧玄澜最后的牵挂。
萧家满门皆死于灵族之手，而他是刽子手之一。
曾经，温柔可爱的萧思滢会微笑着看着他：“落渊，我年纪比你大，叫声姐姐——”
这样的他有资格和人类在一起吗？
宁渊沉默良久，终于将手中那壶酒尽数倒下：“这一碗酒祭奠萧家所有已逝之人，很抱歉我盗用了你们的姓氏。”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跳下城墙，走向遥远的地方。
归心似箭这个词，如今他算是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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