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敬慕5：跌入谷底
萧城主回来的十天后，一直蹲坐在台阶上沉默不语的萧沐看见贺兰璟走进了议事厅，过了两个小时，两人又走向了自己。
先是萧浩蹲下来问：“阿沐，父亲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守护灵大人受伤快要维持不住身形，需要用你的灵力，你同意吗？”
萧沐大概明白他们的意思，守护灵因为灵力不足快要消散前，可以和人类的灵脉建立联系，从今往后他所有灵力都会源源不断的传给贺兰璟。
萧沐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忧伤的眼睛，无数询问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好。”
贺兰璟把萧沐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声问：“如果你用不了剑，你以后会恨我吗？”
萧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会。”
贺兰璟把他狠狠地搂进怀里，深深叹了口气：“那阿沐就恨我吧。”
之后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萧沐从一个法阵上醒来之后，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力气，伸出手无法汇聚灵力。
他颤抖着拿起长剑试着运力，可右手传来一阵剧痛，灵脉全部断裂，血管也几近坏死。他没有哭泣，只是眼神空洞在原地呆坐一会，随后一口咬在准备抱他起来的贺兰璟的手臂上。
血真的都很咸。
贺兰璟什么也没有说，任由萧沐咬着自己发泄情绪，把他搂进怀里。
几个月后后，失去城主的沧梦城还是破了。那些无数的妻离子散、家庭破碎就好像是打了一场水漂，血染城墙、抛尸战场也成了无谓的牺牲。
因为无论做出怎样的抗争取，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只是人们选择了最悲壮的一种，用无数生命的代价换来一句：“何必呢？”
贺兰璟站在萧府别院的树后，目光深邃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萧沐。
萧沐这段时间都是这个状态，除了吃饭、睡觉、看书之外，就会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或是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
失去灵力，再也拿不起自己心爱的长剑，名字被从萧家族谱上踢了出去，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灰意冷的了。
贺兰璟在沧梦城受了重伤，养伤的空余时间就会来看看萧沐，但是没有一次敢出现在他的面前，每次都只是默默地在身后看着，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
他觉得这个沉稳冷静、意气风发的少年几乎要像花一样枯萎，化作碎片埋在烂泥里，被人踩在脚底。
“大人，您又是何必呢？”辰也走贺兰璟背后，叹了一口气，“跟他解释清楚吧。”
“怎么解释？”贺兰璟念叨着四个字，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告诉他自己的老师给他手臂下了毒，告诉他凌崖因为长子之死直接屠了一个村庄的人逼我们交出他，告诉他把他从萧家除名是为了不让家族因此事受世人诟病！”
“辰也，你让我这么解释吗？就是我害了他，我不该把他一个人放在山里。”
出现那些血淋淋的杀戮，无论是为了致远城还是为了萧家，萧城主都只能放弃这个儿子，加上贺兰璟主动提出想要萧沐的灵力，于是便同意了。
辰也听到这话陷入沉默之中，过了很久才终于开口说：“灵族也没想到，他们本想着控制人类的下一代，却教出来一个令他们也惊艳的剑术天才，年仅十二岁就轻松击杀紫级……大人，他会恨你的。”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有些大了，连萧沐都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方向。
贺兰璟压低声音：“恨我比让他去恨凌崖和祁锐现实。”
辰也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背后的墙上，盯着贺兰璟好一会才说：“那你总可以和他解释一下灵力的事情。”
贺兰璟面具下的脸庞上露出了苦笑：“其他都是没法解释，这个是不能解释，是我唯一的私心。”
“大人，您真的是……明明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保护好他的，您偏要用这种方式。”辰也对于自己的主上无话可说也无法指责，无奈地指了指院落中央，“现在你自己看吧。”
萧洵手上拿着一柄银色长剑，从屋里走了出来，把剑伸到萧沐面前：“拿着。”
这柄剑在这些年已经初具雏形，萧洵这些时日都没有出门，耗费心血在屋子里打磨着这柄剑，终于在今天完成了。
萧沐终于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洵哥，我的手废了。”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情绪。
十六岁的萧洵又长高了许多，完全褪去脸上的稚嫩，头发剪短了，看上去干练了不少，肩上站着的那只冰蓝色的小魔鸟轻轻啄着他的脖子。
“只是废了一只手。”他强行把剑塞给萧沐，“我整整做了一年，准金阶，多用一段时间会提升到金阶……”
萧沐直接把手中的东西甩了出去，因为手臂缺乏力气只扔出去了不到两米远，“哐当”一声回荡在整个院落里。
萧沐站起身来：“萧洵，你在浪费你的时间。”
“萧沐！”萧洵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抬高了几分，“我从小就说要给你的东西，就一定会给你的！大哥已经死了，我的志向不在此，萧家以后靠你了，清醒一点！”
贺兰璟看着那个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落寞少年，突然会想起第一次看见六岁的萧沐时的场景，有一种想冲上去能安慰他的冲动。
辰也拉住了他，说：“大人，再等一下。”
贺兰璟只好耐着性子等在树后，过了一会发现刚刚还很沮丧的萧沐突然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地上的剑旁，蹲到地上用左手捡起来，抱着剑哭了起来。
手废了灵力没了他都没有哭，只是这一个重新拿起剑的动作却让他止不住地痛哭。
贺兰璟按捺不住自己，刚踏出了一只脚，结果发现刚刚离开的萧洵又折返回来。
萧洵抱着萧沐，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叫落渊剑，以后就是你的朋友了。”
贺兰璟盯着空无一物的剑末端，对辰也说：“你懂编织吗？”
辰也：“……大人，您总会给我无限惊喜。”
1738年年初，萧洵在家里呆不住，已经成为铸器大师的他化名“玄澜”，带着陆彬和萧润一同出门游历，经常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萧沐重新练起了剑术，因为之前已经学过一遍，即便换了一只手也比常人学的快上许多。但毕竟不是常用手，如今的剑术已经比以前差了很多，很多剑招因为失去灵力也都用不了。
萧浩看他重新振作起来，就给他请了一位武学老师，让他学一些体术保身。
萧汐从屋子里拿了点水果，走到了萧沐身边坐了下来，把一个草莓直接塞进他的嘴里：“吃点吧，再练下去累死你。”
他右边又凑过来一个蓝衣服的少女，是当年田城主的女儿田小薇：“阿沐哥哥，你想出门走走吗？”
“不想。”萧沐连连摇头，“不想陪你踢毽子，不想陪你画画，更不想听你讲故事。”
“噗嗤！”萧汐直接笑出了声，“萧沐，你这个怪脾气，以后可没女孩子喜欢你。”
田小薇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满脸委屈看着萧沐：“阿沐哥哥，你明明非常温柔，却总是这么跟我说话，太过分了。”
萧沐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就最难应付这种类型的女生，撵也撵不走，打也不能打。因为他不太会凶人，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人没有任何的办法。
田小薇刚来的时候还比较腼腆，后来被性格开朗的萧汐带坏了，两人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半年前的有一天突然缠上了性格温和的萧沐，总是吵着闹着要他陪自己。
萧沐有时候被弄得烦了，就陪她玩一会，大部分时间就是能躲则躲。
萧汐笑着说：“阿沐都十四岁了，告诉姐姐，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我只喜欢我的剑。”萧沐看着萧汐说，“你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有没有喜欢的人？”
萧汐和萧沐一样生于年初的冬天，只不过生日晚上一些，而萧洵出生在第二年的年末。所以萧洵实际上比萧汐小一岁多，比萧沐大两岁多一个月。
萧汐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口舌之争的弟弟也会和自己怼上两句，直接拎起他的耳朵：“你个小崽子，少管我的事情。”
田小薇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顺势趴在萧沐肩膀上。
萧沐被这一大一小俩女人吵得头大，直接站起来，拖着两个人形挂件往前走了几步，随后无奈地说：“陪你们玩就是了。”
“沐少爷！”家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家主找您！”
萧沐心中涌上难言的惊喜，终于可以摆脱这两个粘人精了，但表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汐姐，小薇妹妹，我先离开一趟，回来再来找你们。”
萧沐把落渊剑插回腰间，朝议事厅走去，一进门就愣住了。
萧浩桌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老者，慈祥地看着自己。另一个则是许久未见的贺兰璟，身穿一件藏青色的华服，腰上换上一块透明的羽毛状玉石挂坠——初云。
萧沐咬着牙走上前去，给萧浩三人行了礼。他练剑练了这么久，对各类的气息比常人敏感很多，有时候隐约知道贺兰璟来了，只是没有来见他。
“守护灵大人，父亲。”
萧浩看着自己最沉稳的儿子，心里也叹了口气，面上还是严肃地说：“萧沐，贺兰大人想带你走。”
“去哪？”萧沐下意识地看向贺兰璟，不料被对方避过目光，只好又看向旁边的老人。
慈祥的老人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接到贺兰大人的府邸，我们想补偿一下，好好照顾你。”
萧沐直接拒绝：“不必了。我懂其中的利弊，这件事情是为了人类，父亲和守护灵大人所为也是为了我，我不会怪罪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补偿。”
萧浩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过儿子会直接拒绝，赶紧劝说：“阿沐，这可是守护灵的邀约！”
平时里话不少的贺兰璟此时却一直一言不发，目光也不在萧沐身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辰也在一旁低声提醒他：“贺兰大人，你要不亲自和他说？”
贺兰璟从主桌旁走向还跪在地上的萧沐，直接用灵力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如今十四岁的萧沐比两年前又长高了一些，不再是那娇小的可以抱起来的少年，可因为失去灵力还是比同龄人矮上一些。
“你六岁的时候我就很想把你接到我那养着，当时觉得你太小了需要父母的陪伴，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贺兰璟微微欠身看着他的眼睛，“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还恨我吗？”
萧沐沉默了一下，轻轻摇头。他隐约知道这件事情似乎牵扯到君主级的灵族，与贺兰璟并无关联。他只是在气这个人把什么事都瞒着他。
贺兰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父亲马上又要出征了，你到我那边我还能保护好你，你需要让他安心一些。”
萧沐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贺兰璟把一直攥紧的手松了开来，从萧沐腰间抽出一节剑身，把手中的剑穗绑上去：“送你的礼物，自己编的。”
萧沐看了一眼，嘴角轻微抽搐了两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剑穗，明明用的是一样长短的线，却编出了有十种以上的线杂糅的感觉，歪歪扭扭还脏兮兮的。
他把剑推了回去，看了贺兰璟一眼：“谢谢。”
萧浩听不清两人的耳语，只是看着贺兰璟走了过去，过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明日一早本尊亲自来接，今晚让他帮他准备一下行李吧！”
萧浩看到萧沐低着头扯着剑穗，于是悄悄问一旁问辰也：“辰也前辈，贺兰大人和萧沐关系非常好吗？”
“非常好。”辰也如是回答，“相当好，好到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贺兰璟当着前来送行的萧汐和哭哭啼啼的田小薇两人的面把萧沐再次抱了起来。
“贺兰璟——你把我放下来。”
贺兰璟瞥了他一眼：“都敢直呼其名了？”他直接用灵力控制住萧沐的动作，把人带上了马车。
辰也在马车上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也愣住了：“大人，他也没说错，都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你当着人家姐姐妹妹的面这么抱人家，总归是不太妥当的。”
贺兰璟用力拍了一下萧沐的头：“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
“贺兰璟！”萧沐是真的觉得特别丢人，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弄上马车，有一种被强行掳走的感觉。
辰也唏嘘道：“他但凡是个年纪大一些的姑娘，你这个行为就是强抢民女，以后长大嫁不出去就赖上你了。”
贺兰璟用手按住萧沐乱动的肩膀，闻言竟然笑了：“赖上我也挺好的。”
萧沐屈起膝盖撞在贺兰璟的下巴上，这一下把他嘴里撞出了血。
辰也捂着脸笑了起来，怕贺兰璟生气就把头偏了过去。
贺兰璟脸上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对着萧沐说：“阿沐，我舌头破了。”
“对不起……”
“记得以后喊璟哥。”
“璟哥。”萧沐轻轻唤了一声。
贺兰璟心存逗他的意思，把他的脸向两边拉成了一个鬼脸：“总跟我撒娇是因为喜欢我吗？”
萧沐用力点了点头：“嗯嗯。”
“有多喜欢？”
萧沐想了想后说：“和喜欢洵哥他们一样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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