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画儿和小易
苏画怔了怔,不动声色地又将报纸放回了原位,这时,林暮雪出来拿东西,恰好看见了这一幕。那份报纸的头条彩图很有特点,让人记忆深刻,所以她猜到苏画已经看过了那条消息,因为就在同一版面。
她犹豫了半天,才故作自然地开口:“我前两天看报纸上说,易沉楷的婚期,好像改了啊。”
苏画“哦”了一声,继续若无其事地吃苹果,好像此事根本与她无关。
林暮雪又在沙发边磨蹭了一会,苏画提醒她:“锅里好像糊了。”她只好又回到厨房去。
进门之后,林暮雪回头望了一眼苏画。看见她正转着手里的叉子,靠在扶手上舒服地看电视,一派淡定的悠闲。
她这个样子,好像真的是心已经死了,林暮雪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该为她高兴还是难过。
吃完饭两个人坐了一会,林暮雪忽然发现苏画没声音了,转头一看,她已经睡着,心疼又好笑地推醒她:“回你家睡去,别把口水流到我沙发上了。”
苏画打了个呵欠,站起来拎着自己的包回了房子,草草冲了个澡,她就爬上了床。
还是自己家的床好睡啊!她感叹,酒店的床,再怎么看着干净,也睡得不够安心。
她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还不错,有自己的房子,事业,朋友。虽然缺了爱情,但是到了她这个年纪,爱情是佳肴,却已经不是生活的主食,有了佳肴,味蕾和感官自然会更加愉悦刺激,然而即便没有,饭还得吃,日子还得过。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终日为爱情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反而更要睡个好觉,做个好梦,精神好了,白米饭也一样可以咀嚼出甜味。
第二天林暮雪看见的苏画,神清气爽:“昨晚睡饱了吧?看你面若桃花的。”
“那是。”苏画眨了眨眼,挽着她的胳膊下楼。
在院子里碰上秦棋,他没打招呼,只是对她们点了点头就上车走了。苏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微微苦笑。林暮雪一把拖过她:“走,妹妹,我送你上班。”
苏画露齿一笑:“好啊,坐跑车上班挺拉风的。”
林暮雪把她送到兆新门口,给她飞了个吻就飙车而去。
一直到进办公室,苏画的脸上都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而吴晴看见苏画脸上的笑,却暗恨不已。整了我,果然是精神倍棒,心情倍爽!但是尽管如此,她脸上却还是挂着谦恭的笑,直到苏画进了里间,脸才垮了下来。
苏画坐在桌前看销售统计表,前几个月的业绩还不错,但是必须在年底之前再抢下几个大单,才能保证年终的荷包丰盈。要是奖金拿得多,她可以在今年先提前还掉一部分房贷,这样明年存了钱,就可以买辆小代步车,她平时跑业务也会方便一些。
不过,现在不是老太婆数鸡蛋的时候,最近C大和E研究所分别有大型招标会,尤其是C大,就在本周。苏画开始静下心来认真准备标书。
写完后,她让吴晴拿去打印装订,自己又接着忙别的事。
吴晴在装订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忙碌的苏画,然后拿出手机,假装收发短信,悄悄把标书上的报价都输进了备忘录……
招标会那天,苏画遇到了李云飞,他今天不像往日一样对她横眉冷对,反倒笑得有几分亲切:“来了呀,苏经理。”
第一次听见他叫她经理,苏画有点奇怪,但还是客气地对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交了标书,仪器商们都退到会议室外面等。苏画和几个相熟的同行聊了两句,李云飞也走过来参与他们的聊天,苏画没在脸上表现什么,只是渐渐淡了话题,退出了这圈子,坐到一边翻看记事本,检查自己最近的安排有没有什么遗漏。
过了不久,李云飞居然也蹭了过来,笑着说:“这么会抓紧时间啊。”
苏画不露痕迹地收起了记事本,笑笑:“也就是无聊翻翻。”
“看来苏经理对这次招标是胸有成竹啊。”李云飞的眼睛很小,总让人感觉笑得不够真诚。
苏画也报以虚伪的笑:“哪里,就是没把握才心态好啊。”
又闲扯了两句,有人叫李云飞,他过去了,苏画松了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他这种人没什么话题可聊。
又等了二十分钟,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让大家进去,宣布中标结果。
苏画虽然也紧张,但不是特别慌,毕竟客户那边她已经去过几次,有几个仪器已经基本敲定,她并不贪心。
可是当资产处的人宣布荧光实时定量PCR仪的中标单位是GH时,她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会这样?她的报价很实在,在同类型号的仪器中算是性价比最高的,怎么会失标。
然而,并不止于此,接下来,苏画预期不会出问题的三个大型设备,居然全都出了问题,而得标的全部是GH。最后她只拿到了一个成像系统加一个小离心机,也就是说,在这个两百多万的大单中,她只拿到了不足二十万的小份额,几乎和那些本地的二流仪器商相当。而李云飞这一次却可谓是大丰收,夺了她的四个标,还有两个小仪器,差不多是总金额的一半。
苏画不是接受不了失败的人,但是这个结果,太诡异。
接着,大屏幕上打出了各个仪器的中标价格。苏画一路扫下来,发现一个更诡异的现象:李云飞的报价,都正好比她的低个一两千美金,看着优惠了,却又没吃多大亏。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苏画也不相信,李云飞有那个本事,能这么准确地预测她的底价。
联想到李云飞今天对她反常的亲热,她心里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的报价被泄露了。
那么,是谁告诉李云飞的呢?
吴晴。直觉在第一时间回答她。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李云飞在人群中接受着恭维,假意的谦虚掩不住眉梢眼角流露出的得意。到了门口,他又跑过来特意招呼苏画:“我正好和你顺路,载你一程吧。”
苏画十分失意地笑了笑:“不用了,我……还有点别的事。”
李云飞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了:“那我就先走了啊,苏经理。”
看见他昂首而去,苏画眼里的失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犀利。
等苏画晃悠一圈,回到办公室,更是将一个沮丧的挫败者的形象,演绎得十分逼真:勉强对吴晴微笑了一下,就低着头匆匆走进里间,从半掩的门缝里,时不时传来她的叹气声,吴晴进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发现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偷瞟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破天荒地发现她居然在看无聊的娱乐新闻,听汇报也是心不在焉。
看来,被打击得的确不轻啊。吴晴从苏画办公室出去,背对着她的时候,笑得十分开怀。
苏画,你也有今天?!
苏画似乎是勉强熬到五点半,就迫不及待地下班走了。吴晴不禁恶毒地想,是要回去痛哭一场呢,还是去借酒消愁?
她拨号给李云飞,在电话里痛快地描述了苏画今天如同落水狗般的狼狈样子,两个人哈哈大笑。
“我过来接你,我们去喝庆功酒。”李云飞说。
“Ok。”吴晴同意,今天就是他们的狂欢节。
半个小时后,李云飞的车出现在兆新门口,早已在等待他的吴晴,快乐地钻进车里。
他们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苏画正看着他们远去的车,眼神里寒意逼人……
后面的几天,苏画在吴晴面前总是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而且业务跑得更勤了,连几万块钱的小单子也不放过。吴晴在心里冷笑,丢了大餐,现在连剩饭也要捡着吃了!
她不知道,苏画最主要跑的地方其实是E研究所,她原本就在这个所卖出过两台仪器,无论是质量还是服务,都有很好的口碑,而这一次,她更是将上上下下的关系都重新打点了一遍。特别是负责本次仪器购买的孙老师,她更是私下透露了自己的底价。她很实在地告诉他:“同类型号中,这已经是最低价,如果再降,那么要不就是降低配件的档次和数量,要不就是赔本,也就是说买卖双方必定有一个会吃亏,拿到了标,也做不圆满。”
孙老师是个看事情比较客观的人,买仪器最重要的自然是用途,为了压价而降低配置,得不偿失。从另一方面而言,花的毕竟都是公家的钱,他没必要做得那么绝,让人家赔本,既损了人,又不利己。
所以一番谈下来,合作意向已经基本明确。
而这只是苏画要做的第一步。
又过了两天,吴晴听见苏画在里间给总部打电话,最后争吵了起来:“这报价是低,但是有什么办法,总比做不到单好吧,上次我就只拿了十几万的单子……那不行,这次我一定要降价……”
最后听苏画挂了电话,愤愤地自言自语:“我偏要降价,大不了我少拿点提成!”
吴晴在心里嘲讽,想搞低价策略?哼,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少拿点提成?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她不知道,苏画刚才根本就没拨出电话,所有的话,都是对着电话线那端的空气讲的,为的就是让她去给李云飞当传声筒。
而在李云飞和吴晴看来,这次苏画真的是慌了,居然漫天撒网,只要是公司有的大型仪器,不管是不是优势产品,全部投了标。他们暗笑不已,我们要让你撒这么大的网,也照样一条鱼都捞不着。
而苏画也在心里暗自冷笑,李云飞,有胆你就跟。她这次对优势产品报的价格,全部都是处在保本线。而对于本就不打算抢的产品,她对其他公司的报价做了估算,定的全部是他们的底价。也就是说,只要李云飞他要想降价抢她手里的单子,就只能赔本,而且会得罪其它公司。
而李云飞为了沉重打击苏画,自然是不惜血本,咬着牙将价格再降了几个百分点。
果然,那天的招标会,又是以李云飞大获全胜告终。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对他说一句客气话,大家都黑着脸。李云飞的价格,简直是低得离谱!这让李云飞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他一看见苏画那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心里就又舒服了。
但是,这种赔本的买卖怎么能做呢?每个都亏一两千美金,那所有的算下来,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他只好在签技术协议的时候去跟主管的孙老师去磨。
“这次的价格太低,所以我们离心机的水平钻头不能配了,要另外买……”
“胡闹!”孙老师直接打断了他。本来这次李云飞一口气抢了这么多仪器他就觉得奇怪,这两天不断有仪器商来找他,说李云飞的价格太离谱了,完全是恶性竞争。现在李云飞又来说这个,正好对应了苏画当初说过的话:李云飞就是要降低配置来糊弄他。
李云飞还极力想辩解:“这个价格真的没办法……”
“既然没办法做你当初报了干什么呢?”孙老师反问。
李云飞被堵得没了话。
孙老师气愤地将技术协议往桌上一拍:“告诉你,要么你就按照招标书上写的,一个不差地给我配齐,要不我们就重新招标。”
李云飞灰溜溜地回去了,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又去找他的上司徐越,想说服她宁可亏点也要赢这次的竞争。
谁想到一开口就被徐越痛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指责你这次报价太低,指责我们GH恶意压价抢单,你还来跟我说要赔本卖?谁赔?你赔?”
李云飞低着头不敢说话,徐越缓了口气,但是话却更加尖锐:“你已经不是争强斗狠的年龄了,不应该为了私人恩怨,置公司的利益于不顾。”
李云飞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几天后,E研究所重新召开招标会,这一次,所有人事先都不交标书,现场写价格,然后装进信封里交上去。
在开始之前,孙老师语气严厉地训话:“我希望在场的各位实事求是,不要写些自己做不了的价格来搞恶性竞争。”
大家眼角的余光,都瞟向李云飞,让他有点瑟缩。
既然招标方都这么说了,大家都在原来的底价上略微调高了一点。而李云飞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根本不敢写得太低。
写完大家出去,专家开始讨论,因为孙老师对李云飞十分反感,所以发言的时候自然有倾向性。而且其实各家公司的优势和特点大家心里基本是清楚的,所以各花落各家。而苏画更是捡了便宜,孙老师把原本打算给GH的两个大仪器给了她,只给李云飞施舍了一个十万不到的倒置显微镜。
大家都拿到了满意的结果,只有李云飞,从天上直栽进地下的坑里,爬都爬不起来。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不守规矩,肆意打破系统平衡的人,活该被惩罚。
苏画在一边欣赏着他的沮丧,愤懑,不敢发火的压抑,心情愉悦。
回到公司,她一看见吴晴就笑容满面:“打电话给姜工,小陈,我今晚请大家吃饭。”
吴晴一口银牙都快咬碎,却不得不堆着笑说“恭喜”。
那晚才是真正的狂欢夜,苏画在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定了包厢,席间又自给下属一一倒满酒,举杯感谢他们在这几个月里对自己工作的支持和帮忙。姜工和小陈笑得十分真诚,吴晴却面部表情僵硬。
吃完饭出来,大家说姜工家里有老婆孩子等着,推着让他先走了,小陈很想送吴晴回家,可是磨蹭了半天又不敢开口。苏画招呼他:“哎,小陈,我们同一个方向,一起走吧。”
小陈只好跟着苏画走了,上车前还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吴晴。
只剩下吴晴一个人站在风里,觉得手脚冰凉。她呆站了一会,摸出手机打电话给李云飞,想让他分担今日的羞辱。可是电话响了好几遍才被接起,李云飞的声音很烦躁:“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吴晴一愣:“我就是想说……苏画她……”
“别给我提苏画这个名字!”李云飞吼了起来,吴晴隔着电话线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吴晴急于想表明自己跟他是一条战线的:“我们以后再……”
“我们?”那边响起讥诮的笑:“你能帮我什么?”
吴晴整个人呆住。
对方挂了电话,在电话挂断之前,吴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几个字:“没用的东……”
吴晴的肩膀一耸,呜咽了起来。
在哭声中,她开始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惶惶不安。李云飞明显已经抛弃了她这个盟友,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利用她,根本没拿她当盟友。而她又背叛了苏画,BR的试用期恐怕是通不过了。但是……她又产生了一丝幻想,也许苏画并不知道上次她泄标的事,要是知道,怎么不揭穿她?她甚至还想过今晚就是一场鸿门宴,苏画会当众给她难堪,让她走人,可是到现在不也安然无恙吗?
说不定苏画真的不知道那件事,说不定可以抹过去,说不定还可以继续留在BR,当一个勤奋的好员工……
吴晴就这样迷幻着自己,安慰着自己,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坏的结果,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当以前做了个恶梦,醒来之后还可以继续好好做人。
苏画在那个晚上回到家中,捧了杯茉莉花茶到阳台上看夜色,暖暖的香味中,她忽然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她望着夜空微微苦笑。今晚的星光特别美,然而越美的东西,越容易让人感伤。
以后,还会有陪她看星光的人吗?
曾经带她去看星星海的人,现在已经做了别人的爱人。
曾经风雨无阻地在阳台上等待她的人,已经被她伤成了陌生人。
或许,再没有人会等待她,而她也将不再等待任何人。
明天,她独自过吧,反正这些年,也都是这样过的。她想起自己一个人走在北京干冷的街头,为自己买生日礼物,然后坐在咖啡店里,点一块小小的蛋糕,没有蜡烛,没有祝福,只是自己在心里给自己唱生日歌:“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苏画,HappyBirthdaytoyou……”
不能想了,再想会流泪的。苏画仰起脸,睁大眼睛去看星空,忍回眼中的泪。
时间,大概已经过了十二点,现在,已经是她的生日了。苏画微笑,想在心里对自己说第一句祝福,却听见手机铃声响起。
会是谁?苏画心里一跳。
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她心里第一时间跳出的某个名字,而是林暮雪。
“亲爱的,生日快乐。我今天还赶不回来,周末给你补,到时候任你宰个够。”
苏画笑了,眼里有些湿润:“你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她听着林暮雪在那边叽里哇啦地发牢骚,说采访多么不顺,饮食多么不习惯,当地民风多么彪悍,心底原本的落寞,渐渐被温暖化开……
早上醒来,苏画照常上班,似乎这就是最普通的一天。
吴晴见到苏画的时候,小心戒慎地问早安,苏画也神色平静地说早安。似乎一切真的像吴晴昨晚想的那样,过去的一切,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她赶紧打开文档,比刚才时更卖力地工作,过了一会又想起来,赶紧去给苏画泡茶。
苏画端着茶杯,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又接着低头工作。
吴晴站在一边磨蹭着想再说些什么好听的,可是两只手的手指在背后纠结了半天,却最终没想出到底说什么合适得体而又不引起怀疑,最后只好沮丧地出去了。
等她出了门,苏画抬起眼,看了看她的背影。
她知道,吴晴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往往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何况,吴晴后悔,只是因为觉得她自己现在太倒霉,而不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
这样没有反省的后悔,并不能给她往后的人生,带来任何助益。若是有错不罚,她只会窃喜自己因为聪明而没有被抓住,以后甚至可能会继续怀着这种侥幸心理,犯更大的错。
她需要一次刻骨铭心的人生初体验。
整间办公室,静得出奇,吴晴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越来越压抑。到了十点多的时候,苏画出去了。吴晴一直竖着耳朵,直到听着苏画的脚步声消失,然后听见电梯门开合的声音,才喘了一口气,伏到桌上半晌,心一直慌慌地跳。
她觉得脑子里那样混乱,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像一团乱麻,她找不出解开的办法。
最后,她终于想起一个人名,顾渊,顿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拨通了顾渊的手机,等待他接起的时间里,一直紧咬着嘴唇,有种想撒娇的委屈。
当顾渊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顾大哥。”
顾渊在那边有点奇怪:“怎么了?”
吴晴不敢把自己做过的事告诉他,只是哽噎着说:“我怕……我通不过试用期。“
“为什么呢?不是做得好好的吗?“顾渊安抚她。
“我觉得……我觉得……苏经理不喜欢我。“吴晴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苏画身上。
顾渊在那边有点啼笑皆非:“苏画不是难相处的人,你自己想多了吧?“
见顾渊还为苏画说话,吴晴觉得心里本已强压下去的嫉妒之火又燃了起来,赌气地说:“她就是不喜欢我。”
顾渊在那边眼神沉了沉,声音却还是温和的:’这样吧,过两天我又要过来你们这里培训,到时候我跟苏画说说。“
吴晴觉得房间内的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心里的阴霾也散了,甜笑着说:“谢谢顾渊大哥。“
“没事。“顾渊一向对小女孩温柔惯了,也顺势再安慰她两句:”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妹妹。“
跟顾渊通过这个电话,吴晴觉得心里又有了底气。顾渊怎么说也是公司的高管,和苏画平级,说话总是有些分量的。再说了,她又低下头甜笑,顾渊这么肯帮她,心里对她肯定是有几分意思的,要是和他能成,这工作保不保得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吴晴沉浸在自己甜蜜的臆想里,却不知道,过几天她将会遭遇她人生中的晴天霹雳。
苏画一直到下午才回到兆新,进了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再往这边跑,喊着:“等等。“
她赶紧按住键,却发现进来的人是秦棋。秦棋也没想到电梯里的人是苏画,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怔住。
苏画有点僵硬地笑了笑:“是你啊。“秦棋也笑了笑。
两个人的电梯,一片尴尬的沉默。
电梯慢慢上升,苏画忽然听见站在旁边的秦棋清了清嗓子,好像是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可是却又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电梯快到他们所在的楼层,他终于开了口:“生日快乐。”
苏画讶异地转头去看他,印象中,其实她并没告诉过秦棋她的生日是哪天。
秦棋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眼睛盯着脚尖,有点不自然地说:“那天你和大厦管理员签租约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证号。”
“哦。”苏画恍然大悟,那一瞬间,心里觉得感动,为秦棋对她的细腻用心。
“谢谢。”在走出电梯的时候,她轻声说。
秦棋只是微笑了一下,就走进了自己的公司。苏画也推开自己公司的玻璃门。
两个人的背影相对,秦棋在快走进里间的时候,回头又忘了一眼,却发现她的背影早已看不见。
离开的时候,她总是比他走得快,而且从不回头。
他的心里发涩,听见曾蓓蓓在叫他:“秦总,刚才张总打电话来,说晚上和你见面。”
“知道了。”他点了下头,径直走进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曾蓓蓓站在门外,眼神落寞。为什么他总是看不见她呢?他的眼里,只有对面的那个女人。可是人家的心里,有没有他?
苏画坐在桌前,望着仙人掌发了好半天呆,为秦棋的那一句“生日快乐”,也为今天没有听到的那一句“生日快乐。”
为什么,她明明告诉自己不在乎,却还是会盼望听到那个人的祝福?
这时,吴晴进来了,打断了她的失神。吴晴这时候看起来依旧低调,眉目之间却隐隐有股神气。
苏画不知道这神气从何而来,可是一听吴晴问她技术部的人什么时候过来作培训,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冷笑一声,原来吴晴以为自己搬到了顾渊这个救兵。
她神色如常:“应该就这周四晚上到吧,你去预定下酒店房间。”
吴晴欢喜地出去了,苏画瞟都懒得瞟她的背影一眼。
就算是天兵天将,这次只怕也救不了你。
到了下班时间,今天是她的生日,没有加班的道理,她准时离开。
先去商场血拼,买了平日下不了狠心买的东西。然后心满意足地带着心爱之物,去自己喜欢的餐厅吃东西。
一个人的生日餐,有些凄凉,她坐在窗边,静静地看夜色中的行人和车影,店里放着一首很婉转的歌,歌里的女子在伤感却又平静地唱:
无论分手多么累多么残忍
人总会找到方式恢复平衡
可就算时间治好那点疼
心里面还是留下伤痕
擦身而过
最美的烟火却最快坠落
擦身而过
越容易拥有却越容易错过
……
店里的人,慢慢走得只剩下了两三个,苏画抬起手腕看表,已经快要十二点。
这个生日,就快要过去了。
她买了单,走出店门,初冬寒冷的风,让她身体微微发抖。旁边有个女孩子,此时正一边娇气地抱怨好冷,一边钻到男朋友怀里,让他用外套裹住自己。
苏画有些心酸地笑了一下,裹紧身上的外套,没有爱人的女人,只能靠自己疼。
回到家,时间刚好过了十二点。
她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个祝福。
本来就不该等到的,不是吗?你们已是陌路人。
苏画将买来的东西丢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最后在噪杂而无聊的声音中,神经慢慢麻木,最后睡着,没有人为她盖上一条薄毯……
在这个凄清的夜里,另一个人,彻夜未眠。
他从昨晚的十二点,到今晚的十二点,一直多么想,见到她,拥抱她,吻着她的唇对她说:
“画儿,生日快乐。”
可是,他不能,她已经不愿意再见到他,他对她说,不要再缠着她。
心真痛,每一秒都痛。
之前的三年,每年的11月20日,他都在心里拼命祈祷,能出现奇迹,让他能够找到她,对她说生日快乐。
可是今年的这一天,她已经和他在一个城市,他找到了她,却还是不能亲口对她说出这句话。
苏画是在凌晨四点多被冻醒的,这是一夜中最冷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打算去床上睡,无意中碰触到了手机,看到屏幕上有条未收短信,来自于易沉楷。
苏画本来迷沌的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指尖在接收键上滑了许久才按下,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让人心里疼的称呼:
画儿,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可是请允许我以后每一年只在这一天这么叫你好吗?画儿,生日快乐,每天都要快乐!
苏画紧紧握着手机,仰面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泪珠从睫毛间隙里浸了出来。
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若是你已经为人夫,为人父,还能叫我画儿吗?
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楼顶,他叫她画儿,她叫他小易的时候,是多么纯粹温暖的爱。可是如今,她却已经再也叫不出“小易”,而他每叫她一次“画儿”,都像是用刀背,在她心上再划上一道痕,不流血,却钝钝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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