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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苏醒


她仍然在很深很深的冰海里,一个人孤寂的浮潜,没有人看得到她,也不会有双强壮的臂膀将她从冰层中捞出,她是孤孤单单的一缕孤魂……

        他来了,又走了,她听得出他的脚步声,以及有些疲惫的低沉。

        每回他来都会待上好长一段时间,有时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看她。

        看得她都要以为他发现她在装睡,逃避他,有时他会专心一致的在平板电脑上,无声的滑动手指,陪伴她。

        很没用的,她只敢从微睁的眼缝中偷看他离去的背影。

        他很高、肩膀很宽,似乎有点瘦,离开时似乎比来时还累,一双长‘腿’很重很重的拖着,看得她不禁心生困‘惑’。

        这么累为何还要来呢?他不来她又不会怪他,因为她根本……

        不认识他。

        “孟太太,我知道你是清醒的,麻烦你把眼睛睁开,先把早上的‘药’吃了,你不吃我会很麻烦的,孟先生怪罪下来我承担不起。”

        除了正常薪资,一个月六万元的额外补贴,就算病人再难搞她也会咬牙撑下去。

        何况病人之前的状况类似植物人,整整昏‘迷’不醒三个月。

        只要翻身、拍背,或是偶尔‘抽’‘抽’痰。

        其他大部分像是擦澡、换衣、按摩四肢都是不假他人之手的由孟先生亲力亲为,她反而是最轻松的看护。

        很慢、很慢的,‘床’上的人儿徐缓转动颈子,有些僵硬和些许不自然。

        神‘色’也略带受了委屈的无辜,她将看向窗外‘玉’兰‘花’的视线转回,落在神情有一点点严肃的护士小姐身上。“‘药’,很苦。”

        那是道低哑的‘女’子声音,这是她昏‘迷’三个月后第一次开口。

        喉咙声带尚未恢复原来的清亮明快,听在耳中是很勉强的发音,刮着喉头发出。

        她也被自己沙哑的粗音吓到,因为人的记忆虽然不在了,可是她仍感觉得出这不是她原有的声音。

        应该是更轻柔的、有一些软软的嗓音。

        她是这么认为的。

        “孟太太,你是病人不是来度假的观光客,‘药’再苦也要吞下去,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相信你也不愿意一辈子躺在病‘床’上,好不容易熬过艰辛的危险期,甚至几度命危,你要比别人更努力活下去……”

        护士循循善‘诱’的说道,好像颇有几分劝人励志的道理。

        但是女人是失忆、不是失智,那双水般明眸看出护士不是很有耐心。

        似乎急着打发她好向某人‘交’代,免得落个照顾不周的失职。

        看着透明玻璃杯里八分满的清水,以及护士手上的‘药’包,她抿了抿‘唇’。

        “为什么要把‘药’片磨成粉,你不知道会很苦吗?而且我不会吞‘药’粉。”

        一丝尴然和不自在闪过护士小姐脸上。“‘药’粉比较好吸收,以孟太太刚清醒的状态,以粉状‘药’物治疗较适合。”

        其实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孟太太已能自主吞咽,早在两天前就已拔除鼻喂管,能自行吞食而不需要灌喂,只是吃得很慢很慢。

        人家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能吃完的稀饭她要吃上一小时,一小口一小口很辛苦的吞,甚至发颤的手会不小心滴落几滴。

        毕竟她昏睡不醒的时间超乎意料的长,一度被主治医生认定救不回来。

        即使活命了也多半脑力受损,她曾经脑部缺氧长达半小时,呈现心跳微弱的半死亡状态。

        纵然一天三次的全身按摩,有人替她动动手脚、扳动身体各部分僵硬的关节。

        但还是不及自己动作来得活络筋骨,长期卧‘床’的结果是自个儿躯体不像自己的,不听使唤,得要一段时间的复健才能行动自如。

        而孟太太醒来三天却又不似完全清醒,时睡时醒过得‘迷’‘迷’糊糊。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睁开眼的时间不到三小时,一下子又累极得睡过去。

        尤其是孟先生来的时候睡得更沉,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孟太太对孟先生有某种程度的抗拒。

        “孟太太,拜托不要为难我,我只是照着医生的吩咐,孟先生也希望我好好照顾你,他很担心你。”

        护士小姐语气略微不耐。

        病‘床’上的女人蹙起眉,她对那个“孟先生”很陌生,连长得怎么样也没瞧过。

        只看过他拉长的背影逐渐走出视线,以及他有着骨节分明的古铜‘色’大掌,厚实的掌心、修长的指头,他曾轻轻握住她的手。

        可是,为何‘激’不起半丝火‘花’,他不是她的丈夫吗?为何她感受不到心底的悸动,只有想落泪的微酸?

        “可我真的不会吞‘药’粉,不能换成‘药’片吗?我不想吐在‘床’上。”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已经吐过一回。

        “先把‘药’吃了再说,晚一点我再跟医生说说你的情况,让‘药’剂师不用特别磨成粉。”

        护士小姐很坚持,一步也不肯退让。

        女人很委屈的扁嘴。“我不吃,而且真的很苦,我嘴巴里都是‘药’的苦味。”

        遇到不听话的病人,她脸‘色’一沉。“孟太太不要任‘性’,你不是五岁大的小孩子,别要人哄着吃‘药’,我很忙,不要给我找麻烦,你睡着时好伺候多了。”

        言下之意是指植物人状况较好看顾,定时翻身、拍背,喂‘药’喂食简单多了。

        病人不会有任何反应,也不会有半句抗议,只能任由看护人员摆布。

        护士小姐姓张,打从孟太太需要专业护理人员看护后,她已是换过的第三人。

        目前的表现还算称职,并无不妥或失职之处,尚称得上是优良护士。

        她被特别调派过来专职照护孟太太,排的是日班,晚上由孟先生接手。

        她虽然只照顾一个人,可是时间却长达十小时,甚至有时孟先生工作忙碌赶不及过来,会要她加班多留一、两个小时。

        长期面对一个不言不语的活死人,又不能走开,和同事聊聊天,说句实在话,不枯躁烦闷是骗人的。

        是人就难免有情绪,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累积久了便成了一种压力。

        张小姐认为自己身为护理人员懂得控制eq、抗压‘性’高,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失控,迁怒他人。

        殊不知她体内积存的躁闷已濒近临界点,连续一个多月没放假,偶尔有人代班也不放心。

        怕人家抢了这个轻松的看护工作,加上最近和男朋友的‘交’往不是很顺利,多重的压力蜂涌而至,工作时的用心和耐心免不了少了些。

        原本她照顾的是个安静的病人,空闲的时间很多,能做自己的事。

        只要维持病人的整洁和不生疮,就算是尽了本分,没有让人苛责的地方。

        可是谁料得到没希望清醒的病人忽然睁开眼,她有些不专业地慌了手脚。

        竟为了方便自己的照顾而未及时通报主治医生和告知病人家属,仍当病人是昏‘迷’状态。

        好在孟太太也只睁开眼一下子,很快又阖上眼睡去,她才能将此事隐瞒,却又暗暗埋怨病人的不合作。

        醒得太早,让她措手不及,打‘乱’了平日的安逸。

        只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情,单人病房内有隐藏式摄影机,能直接连到主治医生和孟先生的电脑萤幕。

        因此孟太太醒来一事并非秘密,隔日就换了新的治疗,移除了鼻喂管,只有她和孟太太还当别人不晓得,继续装睡装没发现。

        “不吃‘药’就是任‘性’?”女人偏过头,神‘色’显得困‘惑’和一丝丝不确定。

        她觉得被拘束了,有一些些遭人责怪心智不成熟的难过,她只是要求换‘药’而已,有那么困难吗?

        “孟太太是vip病房的病人,身分不同寻常人,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小的看护人员,你不吃‘药’我没法向付我看护费的孟先生‘交’代。”

        她一手拿‘药’,一手拿着装开水的杯子,‘逼’着病人一定要服‘药’。

        她的做法没错,‘药’不吃身体怎会康复?病人不能不吃‘药’,她的职责便是让病人早日拥有健康的身体,病愈出院。

        但是手段有些‘激’进了,过于迫不及待,强迫用‘药’,少了护理人员的耐心,有点敷衍‘交’差的意味在。

        不管不顾病人的感受,以高高在上的权威‘性’令病人屈服。

        “我不……”住vip病房又不是她自愿的,孟先生的安排并未问过她,她也想热热闹闹地和人说说话。

        这里太安静了,她会没来由的感到慌张,偏偏护士小姐喜静、不爱吵杂声。

        悬挂在墙面上的四十二寸液晶电视始终没开过,令她心很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miss张,你话太多了。”

        病房的‘门’被拉开,走进一名年约三十岁,身材高的男子,他身上穿着神圣的白袍,面‘色’不快。

        而他身后是位体形相当的高大男人,肩宽‘腿’长,面容俊美,不笑的神情像在发怒。

        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是俊美的像明星,第二眼是不苟言笑的‘花’岗岩,刚硬地不容碰撞。

        “我让陈静煮了你最爱吃的三鲜粥,虾子是由渔市场买来的,保证新鲜;蛤蜊吐完沙了,不会吃到沙子;猪肝很嫩切成薄片,你小口吃不会噎到,因为你刚醒来还不能吃一般食物,只能吃这些好消化的让肠胃适应一下,吃上几日粥品我再……”男子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细腻、眉‘毛’浓黑、嘴‘唇’很厚,但是有些叨念。

        “我吃虾子会过敏。”没来由地,她脱口而出。

        “过敏?”像是第一回听见,面‘露’讶‘色’的孟寒琛为之一怔,手中的汤匙顿了顿,停在青‘花’瓷碗上。

        “应该吧,我想。”她也不晓得是不是,总觉得那只鲜红弹牙的虾子一吃下肚会奇痒无比,还会冒出一颗颗疹子。

        孟寒琛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堪称宠溺的笑容。

        “你还是一样爱撒娇,不想吃就不要吃,多喝点粥也好,营养都在粥里,陈静怕你挑嘴就把里头的嫩姜挑掉,撒上你最喜欢的香菜。”

        她这是在撒娇吗?为何他对她的好让她有种蚂蚁爬遍全身的怪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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