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十四号，中秋节，上大学的第一个假期。
苏佳忆心里装着事，睡得不安稳，很早就醒了，但身体还是累的，于是一直躺着。
她醒时周瑗刚收拾好行李要走，见她抬起头，周瑗有些吃惊，轻声问：“我吵到你了？”
苏佳忆忙摆手，扯着嘴角笑。
她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挥了挥手，说：“拜拜。”
她走后，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倪清月和林京白才渐渐醒过来。
十来天的军训，精致的林京白还真没晒黑多少，相比之下倪清月的肤色暗了许多。
坐在镜子前倪清月皱着眉端详自己，总觉得哪不对劲。
林京白注意到，一脸不耐烦地往她脸上招呼护肤品。
“早就说了，防晒很重要。”
倪清月闭上眼睛乖乖享受。
懒得去食堂吃早饭，苏佳忆和倪清月窝在宿舍啃面包。
苏佳忆问：“我们要怎么过去？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林京白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声音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我上哪知道去。”
倪清月掏出手机，说：“前几天加了个学姐，我来问问。”
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回信，倪清月尴尬地冲苏佳忆笑。
苏佳忆喝了口水，想了一会，还是去问张和歌。
没想到他的回复倒是快：【我和小智正好要去拍点照片，我们可以一起。】
小智是新闻系另一个学长。
他们是要去拍日落，于是时间约定在下午四点，坐地铁来回。
倪清月爬上床，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感慨：“你们学长可真好。”
“他对谁都这么好。”苏佳忆说。
林京白忽然嗤笑一声，说：“这样的好最廉价。”
苏佳忆想起腼腆又善良的丁教官，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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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张和歌和小智准时出现在她们宿舍楼下。
临出门时，苏佳忆瞥到填在桌子下面大大的土黄色纸盒，顿了一秒，沉默地移走目光。
可能因为是假日，地铁上人很多，没有座位。
家乡没有地铁，仅有的几次坐地铁的经验还是出去旅游时，苏佳忆握着倪清月的手站在地铁门旁边。
不知从哪漏进来的风吹起她的碎发，她也懒得管，就这样四处打量。
报站的语音响起，模式化的语调，苏佳忆在心里跟着默念。
倏地，她想起高三动员大会时，她在台下，苏寒在台上，她悄声演绎的一场双簧戏。
还有礼堂门外飘香的合欢树和树下嘴硬的少年。
就快到了，林京白背着相机包，在人群中费力地转身，眉头拧着，写了满脸的不耐烦。
张和歌看出来，伸手帮她托了下沉重的包。
林京白本想拒绝，但太挤，一切动作都不容易，于是也没说什么。
“月海广场就要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拿好随身携带的物品，从左侧车门下车。”
门打开，苏佳忆费力挤出去，却被往地铁上冲的人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林京白先下车，刚好看到这一幕，烦躁的心情终于有了出口，吼道：“着什么急啊？先下后上不知道吗？土鳖！”
撞人的是个中年男人，也不服输，站在地铁门口拉紧吊环，还口：“关你屁事！你他妈才土鳖！”
林京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骂了些苏佳忆以前都没听过的脏话，把他从头到脚从前到后羞辱了个遍，一声比一声高。
灯亮铃响，地铁门徐徐关闭，那人根本插不上嘴，憋得涨红了脸。
直到地铁终于开走，林京白才住口，转过头，对着苏佳忆，说：“你快把我捏死了。”
苏佳忆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开始握住她手腕的手，本意是拉住她，怕她受伤，可她战斗力实在太强，苏佳忆渐渐叹为观止，激动得一点一点握紧。
张和歌和小智学长一开始也是挡在林京白前面，后来又默默退后。
围观人群渐渐散开，林京白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笑起来：“我们走吧？等什么呢？”
苏佳忆跟在她身后，悄悄在倪清月耳边说：“你有对手了。”
倪清月吞了吞口水，说：“自愧不如。”
月海广场就是报到那天路上，许蓦指出来的广场。广场很大，中间有椭圆形的喷泉，再往里有沙滩，也有带着护栏的水泥地直通大海。
空中盘旋着许多海鸥，这里的游玩项目中就包括买面包喂海鸥。
苏佳忆不敢，她总觉得海鸥会在她头上排泄。
张和歌轻车熟路，带着她们从一旁郁郁葱葱的小路走，上坡又下坡，走了一会，他们来到了一片海滩。
周围有许多露营的人，搭着帐篷，还有许多带了狗，和海浪玩得欢快。
倪清月也撒欢地跑向大海，浪扑过来，她又尖叫着跑开。
苏佳忆笑够了，回头看，学长们已经找好角度，把三脚架搭好，弯着腰调相机参数。
林京白随手把相机包放在地上，叉着腰看海。
苏佳忆走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刚刚谢谢你。”
“没事儿，我本来心情也不好。”林京白倒是诚实。
倪清月也跑到她们身边，拉着她们坐下。
“别想不开心的事了。”苏佳忆知道她是因为丁教官的事，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有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种事我从来都没看错过，”林京白眉毛又拧起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确实对我动心了，但他忍住没说。”
倪清月笑起来，显然不信：“这你都知道。”
距离日落还有一会，张和歌和小智学长走过来，在她们身边坐下：“聊什么呢？”
女孩们自觉换了话题，说起好看的风景和舒服的海风。
天色渐渐暗下来，学长们起身准备去捕捉最好看的那一刻。
三个女生随意地沿着海岸线散步。
又有一些人拎着大包小包过来，选好位置搭帐篷。
是几个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年，苏佳忆看着眼熟，发现倪清月也注意到，停下脚步。
正仔细回想是哪里遇到过的人，倪清月叫起来：“宋渊！”
有个黑衣的男孩闻声回头，找了下，才看到她们，眯了眯眼睛，认出她们后也激动地挥手。
苏佳忆这才看清，确实是他，微驼的背，尖尖的嘴角，精心烫过的头发。
他把手里搭帐篷的工具交给同伴，随意擦了擦手走过来。
“你们来露营？”倪清月向他身后张望。
“对啊，”宋渊脖子上挂了个银色的链条项链，隐约能映出海浪的轮廓，“你们也是？”
“不是，我们一会就走了。”
宋渊有些惊讶，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说：“就这么走了多可惜，我们带了四个帐篷呢，还有烧烤，跟我们一起住吧。”
倪清月向后看了下，有些迟疑。
“我们明早看日出，可好玩了，听我的准没错。”
有些动摇，倪清月看向苏佳忆，眼里闪着光。
“我们还有两个男生。”苏佳忆说。
宋渊目光一闪，看了眼倪清月，说：“没事儿，够，我们乐队四个人，你们三个女生住一起，那两个男生一起，还剩两个呢。”
苏佳忆便询问着看林京白。
她眉一挑，说：“随便。”
“那我问一下学长。”苏佳忆说。
宋渊笑着，露出尖利的小虎牙，说：“他们在哪？我去吧。”
他顺着苏佳忆手指的方向找到张和歌和小智学长，手舞足蹈地交涉着，看得出是在极力描述好处。
没一会，他小跑回来，说：“他说听你们的。”
“哇，”倪清月开心起来，“你怎么说的。”
“我看他们拿着相机，就说星空和日出拍出来更好看。”他得意地坏笑着。
既然决定今晚一起玩，大家自然要认识一下。
和宋渊一起的另外三个人也都是大一的，前几天刚组成了个还没名字的乐队。他们实在太特征分明，宋渊稍微一介绍就能让人记住。
穿拖鞋的是鼓手，个子最高脑袋大大的是吉他手，脸上带着胡茬的是贝斯。
“那你呢？”倪清月问。
“我？”宋渊仰起头，“我肯定是主唱。”
天彻底黑下来，帐篷也已经搭好，鼓手把炉子架上，炭点着，从背包里拿出提前穿好的肉串烤。
张和歌也去帮忙，一时间两人竟也聊得挺好。
宋渊拉着倪清月坐在海边，自顾自躺下去，胳膊弯起来垫在脑袋下面。
“你看，我就说星空很好看。”他盯着深紫色的天空。
倪清月学着他的样子倒下，天气很好，空中没有云，眼中尽是一片星星点点。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乐队？”宋渊侧头看她的侧脸。
倪清月一惊，对上他的目光。
“一开始就想找你，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继续说，“上次我们配合，感觉很好。”
他眼神真诚，像个等着吃糖的小孩子，银色的项链倒在他脖子上，手臂上隐约有肌肉的线条。
倪清月别过头，按下心里的跃跃欲试，说：“算了吧。”
“为什么？”
宋渊翻了个身，面向她支起脑袋，直白地看着她，嘴角扬着，问：“你不敢？”
倪清月又去看他，他长得真的好看，明明一直没个正形儿，眼睛却总是清澈的黑白分明，像一只小狐狸。
宋渊看出她的动摇，加码道：“只要你来，乐队名字随你取。”
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倪清月已经在心里思考什么名字比较好听。
蓦地，手机响起来。
倪清月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翻出来，接通。
是许蓦。她像偷情被抓的男人，慌乱地坐直，清了清嗓子。
“月月？”
“怎么了？”有风吹过来，她抬手想控制住随风飘舞的头发，没成功，便任由它们张牙舞爪地糊在她脸上。
风声太大，许蓦听出来，警觉地问：“你在哪？”
正想回答，突然身后伸来一只手，拢住她的头发，那手温热，甚至有些笨拙，还落了一缕在外面。
倪清月身体一僵，没回头，对着手机说：“我和佳忆他们在海边。”
不远处苏佳忆正在和他们烤串，聊得正开心，她一眼看到这面的两人，拿着签子的手一沉，脚步顿住。
许蓦严肃起来：“都几点了，该回宿舍了。”
倪清月看了眼手机，说：“九点嘛，今晚我们都不回去了。”
“那怎么行？会查寝的。”
“没事，宿管阿姨说了，假期不查。”
见劝不动她，许蓦声音渐沉：“都有谁？”
“就…同学啊。”
毕竟也在一起一年了，对彼此还算了解，许蓦轻而易举就听懂她的搪塞。
“必须回宿舍。”许蓦说。
“凭什么？”倪清月也拧起来。
“现在，马上回学校。”
“许蓦，你有病吧？”
“月月，在外面不安全。”
倪清月冷笑一声：“我今天就是不回去。”
“不行。”许蓦也强硬起来。
还想再说什么，宋渊握着她头发的手突然松开，落在她身后，他就这样架着，坐在她身边，指着天上，说：“你看，北极星。”
那些发丝仿佛得到了恩赦，又跳起舞来，倪清月没管，下意识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寻找。
在天空北部，她看到一颗亮星。
耳边许蓦好像又说了些什么，还是沉稳的嗓音，不用听倪清月都猜得到，无非是教她权衡利弊和好好做人。
宋渊在她另一面，声音清爽，带着笑意，手指在空中勾画着：“北极星下面就是小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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