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修）
卫米娜奔向卫华戚的病床，紧紧揪着他的病号服，动了动嘴唇，想跟爷爷说，跟前站着的人她认得，就是她的二叔，将来把她从爷爷身边带走的人，害得她再也见不到爷爷。
可卫华戚笑眯眯的，瘦削的脸颊提着笑，他轻轻咳了咳，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卫米娜把话憋了回去，摇了摇头，上手摸了摸卫华戚的手背。
他的手背粗糙，松弛的皮肤包着骨头，没有多少肉，瘦得可怕。
卫米娜心疼地摸了又摸：“爷爷你要多吃点饭，吃多了饭才能长肉。”
“好。”卫华戚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手包着她的小手，皮肤一苍老一年轻，犹如老树干和嫩芽，对比明显，
卫睦松被晾在一边，祖孙俩谁都没想搭理他。
卫睦松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单手插兜，视线落在卫米娜身上。
他神色不明地盯着小家伙，大哥卫淮民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脑海里的大哥不是死去时未满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而是十五岁的爽朗少年，笑时露出两颗虎牙，眉眼弯弯，同眼前的卫米娜仿佛重叠在一起。
卫睦松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舌头扫过后槽牙，嘴巴紧紧抿着，下颚线流畅锋利。
他不适宜地打破场面的温馨：“爸，”他望向病床上的卫华戚，并不惧怕地直视着他递来的目光，“跟您说好的，我待会儿就带米娜走。”
卫华戚抬头看向自己的二儿子，他坐在病床上，本来就比卫睦松低了一截，然而这回，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精气神也比这个儿子低了许多，他头一次率先移开目光，他的两鬓早已斑白。
他舍不得刚找回身边的孙女，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故去的大儿子。
可是情况就如卫睦松方才所说，他是个病人，尚且不能照顾好自己，更别提照顾一个三岁小孩了。
再者，医院的病房并不适合小孩长期居住。
而卫睦松就不同了。他单独住在舒适安全的富人别墅区，家里有佣人和管家，即使卫睦松不在家，孙女也能被佣人照顾得很好。
更重要的是，卫睦松即将和庄氏集团的小女儿结婚，他们会组成家庭，而孙女需要在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
卫华戚默默不语地将卫睦松劝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不舍地抓了抓放在掌心里的小手。
那只手又软又暖，跟扑了粉一样，白里透红。
卫华戚木木地移动着眼珠子，轻轻咳了一声，下意识向孙女的方向望去。
只见卫米娜果然仰着头看他，漆黑的眼珠落了星空，灿烂闪烁。
他咬咬牙：“米娜，爷爷……”
“不要！”
还没说完，跟前的卫米娜已经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嘟着嘴，大大的眼睛染上了水雾，两手紧紧攥紧卫华戚的病号服。
“我，我不要跟二叔走。”她低下头，委委屈屈道，一想到梦里爷爷孤零零死去的模样，她的胸口就像被人用力攥紧一样，憋得她喘不来气。
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卫华戚有些意外，他还没说呢，孙女怎么就知道了？
再者，去就去，怎么还哭上了？
他只好哄道：“米娜怎么哭了？听爷爷的话，跟二叔回去好不好？”
“不要！”卫米娜埋头抹着眼泪，嘴上却不肯松口。
卫睦松有些意外，小家伙的抵触令他觉得可疑。
他视线落在卫华戚身上，老爷子忙着哄孙女，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他垂眸浅笑，把视线移开，落在几乎把脑袋贴在门上的温祈良。
被抓包的温祈良迅速直起身体，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服，眼里的震惊不似作假。
那么，意思就是说，没有人教唆，小家伙就是纯粹的不喜欢他？
卫睦松脸上的笑并未淡去，他作了妥协：“米娜。”
他放低了声音，语气温柔。
卫米娜止了眼泪，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去，只听那个高大的身影挂着模糊的笑道：“二叔只是带你去见其他两个叔叔，见完面之后就把你送回来好不好？”
这和梦里的不太一样。
卫米娜吸了吸鼻子，将信将疑地看向卫华戚。
卫华戚显然也没料到卫睦松会忽然改变主意。
他并不认为卫睦松在说假话，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他目光慈祥道：“跟着你二叔去吧，爷爷在医院里等你回来。”
这话是一颗定心丸，卫米娜心中的难过立即烟消云散，只要不离开爷爷。
爷爷说的话她都能答应。
卫米娜擦了擦眼角未干的眼泪，提了气点头道：“好，我听爷爷的，爷爷你记得好好吃饭，按时休息。”
她不放心地叮嘱，然后才垂着脑袋挪动步子走到卫睦松跟前。
低头瞧着他的黑色皮鞋，固执地不愿意喊他一声二叔。
其实在梦里的后来，二叔卫睦松对她很好，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可卫米娜满心都是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让爷爷遗憾死去的悲伤，哪里能接受二叔对待爷爷的残忍。
她这个年龄段的思维还很简单，不知道人性是复杂的，先入为主地认为二叔就是一个不爱爷爷的坏人，包括其他两个叔叔也是。
都是让爷爷孤独死去的坏人。
卫睦松不了解小家伙对他的敌意从哪儿来的，他蹲下身，小家伙垂着脑袋，不愿意抬头看他。
卫睦松也不强逼，只是道：“我们要走了，和爷爷说再见。”
这句话她倒是听了，乖乖地抬起头来，和卫华戚招了招手。
卫睦松顺势握住她还没放下的手道：“让二叔牵着你，别走丢了。”
卫米娜不高兴了，想拽拽不回来。
索性不满地嘟起嘴，侧过头表达着她的抗议，意思在说，她是听爷爷的话，不是听你的。
卫睦松感觉自己在牵着一头固执的小牛，低头看见小家伙毛茸茸的圆脑袋，下意识地笑了起来，笑意落进眼底。
卫睦松领着人走后，温祈良搓着手进来犹豫道：“董事长，您真的让大小姐就这么回去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可不认为二少爷真的会把大小姐送回来。
二少爷这个人，只是表面看着对董事长尊敬而已。
卫华戚脸色低沉，他摆摆手道：“给我端早餐上来吧。”
并不愿意在这事上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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