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卫华戚的病房在医院最偏僻的位置，适合病人静养，白天看着还好，可到了晚上便是漆黑一片，茂密的草丛响起一片虫鸣，让人觉得吵闹。
“董事长，您可别这么说。”那都是做儿子的不懂事。
温祈良道：“儿子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若是不孝放在我们年轻那会儿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不是这么说。”卫华戚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下来。
温祈良咂了咂嘴，悄悄瞅了卫华戚一眼。他坐在病床上，身形干瘦，脸颊凹陷，但好在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比米娜小姐没回来之前的状态好多了。
那时候他都以为董事长快不行了。
温祈良不再说话，却忍不住回想起当初董事长还只是个工厂小老板的时候。
那时的温祈良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随着大部队一起从村里出外务工。
跟着那时候也只有三十多岁的卫华戚一起干，这一跟就是跟了一辈子。
他亲眼见证卫华戚从一个工厂小老板，一步步把生意做大，存款越来越多，投资房产，酒店，旅游等等，也一点点看着董事长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不知道在哪一天变了质。
谁能想到当初那几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现在一个个变得面目可憎。
不过，温祈良还是只能宽慰道：“说不定是我们跟不上时代了，这也许就是媒体上常说的代沟吧。”
“就说我那几个皮得不行的孙子吧，怎么好言讲道理都不听，非要我抽他才肯听话。”
“不像米娜小姐，又可爱又乖，我都稀罕的不行。”
卫华戚终于在这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只可惜，让她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这都是我的错。”
这可不能这么说，温祈良觉得董事长过于苛责自己了，赶紧想再说点什么。
却听卫华戚忽然问道：“你说我把公司权力全部交给睦松如何？”
温祈良道：“董事长，您已经决定好要退下来了吗？”
卫家上下都清楚得很，卫睦松表面上看已经接手了家里的大部分公司，可实际上有关于公司战略方向的重大决策，卫睦松还是得来请示董事长。
论理，把权力全部交给卫睦松是应该的，可卫睦松给温祈良的印象，总是不让他放心。
温祈良想，二少爷就是一头狡猾的狼。
工作，生活面面俱到，从不出错，可总是少了那么点人情味。
要是真交给二少爷，估计二少爷就会跟其他几位一样，好几年都没见个人影了。
当然，这只是他内心的想法，温祈良不敢当面跟卫华戚说。
卫华戚难得开了话匣子：“他最近的工作做得不错，大部分都只需要我过个目。”
“比起他哥，虽然差一些，但已经很好了。”
谈起大儿子卫淮民，卫华戚又沉默了一阵。
“你是在他十岁的时候过来我这里干的吧？”卫华戚口中的“他”指的是卫淮民。
温祈良赶紧点头说是。
卫华戚接着道：“他跟着我们吃了许多苦，那时候……”
那时候还是很少人能吃饱的年代，卫华戚瞅着温兰脚下蹲着的卫淮民，手里抱的卫睦松，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压力。
他连睡觉做梦都在想哪天能让几个孩子吃饱饭，穿上新衣服，妻子能眼睛也不眨地就买一件新裙子。
所以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为了赶订单，他几乎通宵不睡觉，和工人同吃同住，还把当时只有十岁的卫淮民带在身边，有意让他从小学起。
卫淮民也很争气，小小年纪跟着大人熬到很晚，再苦再累也从不喊一声。
后来生意越做越好，很多人不再锐意进取，赚够了钱选择舒舒服服地维护老顾客，保持每月有进账，卫华戚却不是。
“那时候他就像是我的左膀右臂，”卫华戚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接着道：“要不是有他，有温兰和几个孩子支撑着我，我恐怕都坚持不下去。”
卫华戚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道：“可是这几年我却一直无法接受他的离开，一直忽略了睦松的感受。”其实他心里一直明白，二儿子已经做得够好了，是他的大儿子过分好，他不能过分苛求。
“再者，我已经没那个精力了，再攥着不放未必有睦松做得好。”
温祈良心里一阵伤感，这些话以前的董事长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可仔细一看，现在的董事长也不过是一个生病的老人而已。
帝王也有迟暮的时候。
卫华戚瞅着温祈良通红的眼眶，笑道：“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不能有退休的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祈良擦了擦眼睛，“退休好，等您病好了，就好好休息，您去哪儿玩我都陪着您。”
卫华戚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
他斜靠在病床上，脑袋里却想起生意变好之后，他和温兰的感情却出了问题。
他们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争吵，闹得不可开交。
卫华戚没想明白，但他舍不得和温兰的感情，她指责他什么，他便去改什么，可惜总是不如她意。
一开始，他以为是温兰自己的问题，可后来几个儿子也陆陆续续跟他生分起来。
他想挽救，却总是将几个儿子越推越远。
以至于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董事长，您就别再多想了，好好休息吧。”温祈良站起来劝道。
“好。”卫华戚不再想了，点头应道，该是自己的问题就该自己受着。
卫霆优从医院回来后把自己关在乐队工作室的房间里自闭了一天。
卫米娜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世纪大难题，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
还是被乐队里的成员周集偶然一句“投其所好”提醒，他才恍然大悟，既然小侄女喜欢老头子，那他多多去看老头子不就好了。
卫霆优打开手机的购物软件，问身旁的周集道：“你说去医院看望病人该送点什么？”上次送错一岁小孩用品的事情他绝不允许再发生。
周集道：“你要送谁？给病人送礼可不能乱送，他得的什么病，有什么忌口没有，他喜欢什么，多大年纪？”
他甩出来一堆问题，把卫霆优问得一愣一愣的：“就是动了个手术……”
至于得了什么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卫霆优瞬间脸色通红起来：“咳，我有点事，先走了。”
周集喊道：“等会儿，不是要送礼吗？”
“下次再说。”
卫霆优一路心虚地从工作室里溜了出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幼稚。
没错，就是幼稚，小侄女果然说得对。
啧，他得想办法拯救一下才行。
温祈良一大早就从家里赶来医院，医生给他说了个好消息，董事长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今天再做个复查，要是各项指标都没问题的话，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卫华戚被医生领着去做复查，温祈良则留下来给他整理房间。
没曾想，上次的罪魁祸首，卫霆优竟然又来了。
温祈良十分不满，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就来气：“四少爷，米娜小姐不在，别找了。”
提着两大袋东西的卫霆优一愣，随即好笑道：“温老头，你说什么呢？我是来看老头子的。”
温祈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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