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男丁不值钱的
源福镇里，四个十来岁的小孩正蹲在桥头的破庙檐下，身边是一众衣衫褴褛的乞丐。
其实，他们也差不多了。
李二狗揉了揉空瘪瘪的肚子抿着唇：“我饿了。”
张三帅没说话，肚子的空鸣已经代表了他的意见。
江水儿头枕在江月肩头，两眼空空看着来往的人群。
从前父亲母亲总会来这采买布料来做新衣，江水儿每次都在村门口翘首等着，看着远处父亲牵着的毛驴小车，母亲正坐在那驴的背上，车里载着布料米粮，有时候，也会有一些书籍，或者从镇子买回来香软的糕点和小玩意，江水儿见了那些总会开心一整天。
江月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钱，望着远处正努力吆喝包子的小铺子咽了咽口水。
“我，我去买些包子来。”
李二狗满眼欢喜：“月儿你有钱？”
江月在三个充满希望的眼光里点了点头：“有一些，不多，是，是母亲生前存的。”
江水儿暗了暗，似想起了伤心处缩了缩自己的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李二狗肚子饿的咕咕叫，却识相的没再催促。
江月拍了拍江水儿的肩，对着张三帅道：“帮我照看好水儿，我马上回来。”
见张三帅点头，江月这才跑去了那卖包子的店铺。
老板见来了生意招呼道：“小兄弟，要些什么？”
江月瞧着笼子里一个又一个紧挨着的白嫩嫩的包子问道：“你这包子多少钱。”
“肉的三文，素的一文，小兄弟来几个？”
江月紧了紧怀里的钱袋：“三个肉的一个素的。”
那老板笑着递了出来，江月这边细细数好了银钱也递了过去。
拿了包子回身跑回桥头，三个人正眼巴巴的望着江月怀里的纸包，都不由得咽了口水。
有个年纪小的乞丐大抵觉得这四个人没有恶意，一步步眼巴巴凑过来：“能不能，分我一半”
江月抬头，那正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约莫也就八九岁的年纪，身量很矮，也很瘦，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不知穿了多久，破破烂烂的袖口都翻着毛边。
张三帅一横眼：“滚。”
那小乞丐一缩肩膀又坐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湿漉漉的瞧着江月怀里的肉包子。
江水儿面带不忍，轻招了招手那小乞丐一溜烟就蹿到了身边，只是离张三帅远远的，时不时还窥上一眼。
江水儿掰了一半给了那小乞丐，他大概是真饿了，此刻也吃的狼吞虎咽。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李二狗有些不悦：“水儿，我听我娘说这城里的乞丐都是人精，最爱坑蒙拐骗的事，遇见小姑娘就卖惨博同情，转头又把人女孩卖去勾栏里，你可莫信这骗子的话。”
江月一顿，冷冷瞟了一眼小乞丐，那小乞丐约莫也是个胆子小的，这一眼看过去他就哭了，脸上本就黑了一片的灰，这一哭哭出两条白来看着喜人。
江水儿心一软，忍不住苛责道：“八九岁的孩子你们也这样唬他，乖，莫哭了，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在这，你的亲人呢？”
小乞丐胡乱摸了把脸上的泪，他手本就有些脏，此刻一抹脸上更惨不忍睹起来：“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野种，我被赶了出来，娘，娘死了，没有爹。”
江水儿抬手轻理了理小乞丐脏乱成一团的头发：“你一定饿了好久吧，来，多吃点。”
说着，又掰了一半给那乞丐。
李二狗嚷道：“你本就给了他一半，现下又掰，就那么一点，怎么够你吃饱。”
江水儿：“我是女孩子，又不像你，一顿能吃三碗的米饭。”
李二狗脸红了红，想起曾经温馨的家已经付之火海，神情又暗淡下来。
江月起身摆了摆手：“我再去买一个。”
张三帅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掰了一半递给江水儿：“我不饿，你吃。”
江水儿一愣，瞧着递过来暖呼呼的包子道了声谢。
江月抿了抿唇，袖中手也紧了紧。
小乞丐极粘着江月，四个人自桥边顺着河清洗了干净，喊那小乞丐他却缩在角落不肯过去。
“我，我生的丑，我，别人见了都不和我玩。”
江水儿招手道：“样貌如何都是别人去说评的，你一没抢二没偷的，他们如何想是他们的事，你活好自己不就好了，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小乞丐有些畏缩却还是听话凑了过来。
江水儿手捧着水细细为小乞丐洗着脸，一旁的李二狗瘪着嘴：“他是八九岁又不是没长手。”
江水儿：“凡事总要有人教啊，我教了他这一次，他以后自然而然就会了。”
江月蹲在一旁静静看着，女孩衣着虽有些脏乱，发髻也松松散散，可那张干净俊秀的小脸却带着温柔的笑，迎着水波涟漪，好看极了。
江水儿拿袖摆擦干了小乞丐的脸，露出一张瘦削的面庞，其实他生的不丑，反而眉眼还很娟秀。
“你瞧瞧，多好的一张脸。”
小乞丐顺着河面瞧着，抬手轻触了触，像梦一样。
李二狗咋舌：“没想到生的还挺秀气的。”
小乞丐脸上红了红，唯唯诺诺道：“谢谢姐姐。”
李二狗瘪嘴：“姐姐姐姐，就认这么一个姐姐，你怎也不喊我一声哥哥。”
张三帅斜了他一眼：“你是分他包子了还是给他洗脸了？”
李二狗无言。
眼看着日渐黄昏，江月起身招呼道：“我去前面寻一寻看看有什么能借宿的客栈。”
李二狗瞪眼：“我们，还有钱能住客栈？”
江月：“给水儿寻，她是个女孩，总不能让她跟着我们一起流落街头。”
江水儿摆手：“我不用的，真的，我怎么可能把你们放在外面自己去住店享福。”
小乞丐在一旁听着弱弱道：“我，我知道有个地方。”
见四个人都看他，声音更小了。
“我，这的乞丐都讨厌我，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住，条件虽不如这好，却，却也能挡个风雨”话说的越往后声音越小，甚至细若蚊蝇。
李二狗半信半疑的撇着他：“你莫不是想捉了我们几个去卖钱。”
小乞丐猛摆手：“不是不是，男丁是不值钱的”
江月沉着脸：“你想卖水儿？”
小乞丐急得快哭了：“没有，我，我是说，我，我没有，我只是想带你们去住的地方，那有草席，不冷的，不卖。”
江水儿轻揽了揽：“你们别吓他了，一个孩子，你们也这样。”
小乞丐低垂着头，像个霜打蔫的茄子。
张三帅亮了亮腰间别着的刀：“怕什么，他一个瓜娃子难道还能打的过我们三个人？”
李二狗也扬着眉毛：“就是，我一屁股就能坐死他。”
小乞丐身子更颤了，江水儿安抚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们一个个的对个孩子凶什么。”顿了顿又对小乞丐道：“好了，谢谢你，给我们找住的地方，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话说的重了些。”
小乞丐湿着眼睛抬头点了点：“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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