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阿云？”夏秋看着那个人走了进来。他手上拄着拐，走起路来却和普通人一样平稳，好像天生就用拐走路一样。
来人是男性人类青年模样，黑发黑眼，一套黑西装外套散开，戴着白色薄手套，无花纹的黑色领带平整到塞到了马甲里面。衣服里三外三层，看上去十分有层次感，却不显厚重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单薄。浑身除了通体的冷淡外还有些微的放松，整个人即使疲惫也透着冷漠。气质如同在荒原之上目睹的独行者，和他精致的外表截然相反。
“我休息一下。”他走到夏秋诊室的一个小沙发边上，身体靠着沙发背坐好。拐放在腿侧，拐的柄靠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低垂着头就睡着了。呼吸清浅，几乎没有声音。
夏秋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认识这个程云的人很少有不认识她的，因这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少数的休息地点中有她的诊室，找人的时候没少找过来过。后来他们都知道程云有一个能放下戒心的休息地方，那是与他同样著名的但更好接近的学院夏秋医生的诊室。许多人以为他们关系很好才会如此，但几乎没人知道，程云一开始并不是拄拐的，正是这个地方“放下戒心”的地方和地方的主人给了他拄拐的理由。
程云是中旭学院里唯一一个把维度之分看的清清楚楚的“学员”，也是除了学院主人外最有希望晋升的人。早年传说他早已踏出了那一步，学院里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和他同期的人许多在自己的世界过世。如此数年，天赋不足者也统统毕业离校奔赴自己的道路，他依然作为学院的学员存在于学院没有离开。这么下来关于他的风言风语都不会少，平时学院内又不见他人影，他的事迹却从没有断过。普通学员只能通过学院资料和确实存在的云区来证实他的存在，知道他不是什么拟像体而是真实存在的。偶尔，一些幸运的学员可以在学院的某些地方发现他的踪影。
“我不理解……”夏秋没有看程云的睡脸，程云是很敏感又不敏感。她和程云发生分歧一拍两散后已经很少来往了，微妙地是交流依然维持着。他来这边借个地儿休息，或是她拜托他一点事。夏秋的生活里少了程云的影子，程云总是来去匆匆。两人坐下张□□流变得困难，双方像是淡出了对方的生活，却又在一些小地方彰显着对方的存在感，甚至默契的保留了和对方一起时的小习惯。
到如今分歧依旧存在，夏秋也不知道程云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她一如既往，帮助自己看到的需要帮助的人，她一直相信虽然一个一个救过去很慢，一人之力能救的有限，但是只要努力下去总会有所改变。“尽我所能，救我所见之人。”这就是她的信念，也是作为她的心念存在。她的屋子总是诊室或是咨询室的模样，那就是学院对她心念的反馈。
前段时间她遇见了一个重复时间的孩子，那孩子在时间的轮回里痛苦成长，孤独和抑郁的情绪覆盖了他，于是她就分了一部分自我下去陪伴他，教导他。那部分自我不会有她的记忆，该会的都会，也会按照自己的要求执行，希望那个孩子不要压垮自己，他已经很努力了但事情有时候真的不会顺着自己的想法发展。
“现在那孩子应该已经到了一个平和的平行世界生活下去了。”夏秋想，词条为“失去“的她无法收回分出去的精神能量来获得信息。她作为优秀毕业生留校在职，一眼就能判断出那孩子会在时空里辗转多久。
“分出去的精神能量大概已经成为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个体了吧。“夏秋嘴角牵起一个舒心的微笑，虽然分出能量她会虚弱很久，但是会有一个孩子可以得到新生不必在轮回里打转，会有一个有个性的健□□命诞生认识人间，这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啊。而她只要慢慢蕴养，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把自己的幸福分给大家，那么大家就都会幸福了。
————毕业那一天————
脑子少女穿着正装在台上发表讲话，这所特殊的学校在毕业的时候也和普通学校一样有着普通的毕业典礼。
“真是少见的正经模样呢。”在脑子少女下来的时候，夏秋调侃地说，对她眨眨眼睛。
在拿到自己的毕业词条的时候是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夏秋此前就隐隐有预感。
“不应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吗？”脑子少女疑惑地问她。
“哈哈，我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哦。“温柔的笑意在夏秋明媚的脸上绽放，她用轻柔的声音道出心声”看着大家幸福，我也觉得很幸福哦。”
“好啦，不说这个了。”夏秋摆了摆手，凑到脑子少女耳边，用悄悄话的方式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要留下啦！”
“什么！你要留下？”脑子少女先是一惊，露出迟疑的表情，“可是……”
“嗨呀，有什么可是的。以后我能陪着你一起在这个学院里了，我是医生。”夏秋充满活力的话语让脑子少女放下了顾虑。
“那你考虑好了，不能反悔的。”她严肃地说，随着夏秋“嗯”的一声答应化为了欣喜。脑子少女高兴地在夏秋身边一圈一圈绕着小跑，然后在夏秋面前站定，她一手直直地指这这里的天空，大声地宣布“那我送你一栋小别墅做你的诊室！”尾音上扬，像极了狗狗因愉悦翘起的尾巴。
背着手笑眯眯看着脑子少女发表喜悦宣言的夏秋，她的毕业词条下方，赫然写着“评语：因为幸福，所以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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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词条为“失去“的她注定人生会在失去中度过，那把这份失去去补全他人的幸福难道不是最幸福的事吗？这就是她和程云的分歧之处。她从不觉得这是问题，也从不认为这些付出有什么。
最开始程云是帮助她的人，到后来，程云是阻止她帮助别人的人。
程云认为帮助别人，只要刚好的拉一把就可以了。像夏秋这样太过了，越过了人与人的界限。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帮助的，帮助也不需要考虑的这么全面。
在夏秋眼里，这过于冷漠了。
他常常看着别人挣扎，直到确认了什么才会去拉一把。有时甚至会对他人拼命的努力一笑而过，或是看都不看那些可能需要帮助的人。出手时往往不会竭尽全力，有时还会阻止夏秋向别人伸手。因为他很少出错，夏秋往常都不会说什么，但有一次，程云做的过分了，他们才彻底的分开了去。
夏秋有迷茫过，但就像程云说的一样，在这样一个心象世界，如果不能保持自我的独立性，如果不能明白界限，就算上升，也会被同化的什么都不剩。一切都要自己去寻找平衡，去调和，越是生活，越是如此。夏秋看过的经历过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渐渐意识到，她的初心就是如此，毋须改变，不需理由。
夏秋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这样下来，她和程云的矛盾反而不怎么重要了。虽然少了交流，他们仍然互助，道不同，亦可扶持着前进。如果未来发生了什么，夏秋也会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但是啊，我还是不理解……”夏秋在心里叹道。以前和程云一起的时候，知道他做些什么都会忧心，现在不怎么见面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看着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独自离开的样子，只好每次给他准备好东西放在他曾经的柜子里，希望给他一点帮助。
我不理解，但是没关系，我们依旧可以走下去。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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