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老钱听到明珠的回答，霎时间变了脸色：“明总，如今的你，已经卸任了集团的工作，既然明知道这件事情有风险，而且风险如此巨大，为什么还一定要去冒这个险呢？

我虽然没走到你这个高度，也没有你那么多的经历，可是连寻常百姓都知道，如果遇见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应该避开，而不是去钻牛角尖！可你为什么偏要一意孤行呢？”

“你说得对，正因为你没有过我的经历，所以是没办法理解我的人生与想法的。”

明珠淡然地点了点头：“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打拼出来的！卸下身上的光环，脱去所有的外衣，我的本质，是一名江湖人士！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并不是利益，而是脸面，也正因如此，我才愿意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换取一场胜利！

曾经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赌上身家性命，换来了如今的一切！所有人都觉得，我们瑾龙集团的这些股东是成功者！我更是习惯了别人用仰望的态度对待我！

我这一生，从未向人低头，在最为桀骜的年龄，我都是挺胸抬头，昂首阔步走过来的！如今人到中年，如果灰溜溜的离开，让所有人都在背后骂一句明珠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这种事，对我来说，比死了还要难受！”

老钱不懂江湖事，也没办法对明珠感同身受，只能试着理解对方的想法：“你的意思是，想要背水一战，把瑾龙集团抢回来？”

“怎么可能呢？在我召开会议，要求用投票的方式拉老马下台的那一刻，就已经将自己的态度一览无余的展现给了所有人！如果真要武力夺权，事情不会是这个结果！

我是个注重名声的人，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上位！更不会让我大哥一手打造的瑾龙集团，陷入旷日持久的内斗，然后被觊觎它的外部势力，一口口蚕食！正因为发现集团的路走偏了，所以我才会用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去终止这场闹剧，别管我是输是赢！”

明珠顿了一下：“今天的结果，看似是我在瑾龙集团被扫地出门，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没有了我跟老马互相仇视，他就能抽出更多的精力，看见在我之外的潜在威胁，这对于集团的发展，是有很大帮助的！”

“只怕你看透了这么多，但马洪斌却未必这么想！”

老钱认真的看着明珠：“所有人都清楚，马洪斌任人唯亲，更没有你这种气量，在掌管集团权力的这件事情上，他是有私心的！没有你的制衡，集团未必会按照更好的道路去发展，它早晚会变成马洪斌的天下！”

“瑾龙集团，是周瑾龙成立的，可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这个商业帝国，凝聚了我们所有人的心血！这个位置，周瑾龙坐得，我坐得，马洪斌自然也坐得！我们不能以自己的视角，要求所有人都大公无私，更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为虚无缥缈的忠义活着！我当初要抢这个位置，也是因为觉得自己是最佳人选！但我已经败了！”

明珠的内心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与老钱对话的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或许马洪斌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但是有一个人掌权，总好过无谓内耗！

我已经决定跟马洪斌见最后一面了，如果周先生的死与他有关，我绝对不会让集团落在他手里！反之，如果这一切不是他为了上位搞出来的阴谋，我可以把这个位置让给他！我相信他上位之后，一定也会去追查杀害周先生的凶手，别管是为了旧情，还是为了自保！”

老钱听到明珠的这个回答，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希冀：“也就是说，如果马洪斌不是凶手，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我们俩只要见面，肯定会死一个，不是他，就是我！”

明珠摇了摇头：“我退出集团董事会，在外面飘荡，带给马洪斌的恐惧，会只多不少！因为我对他太熟悉了，我想要搞垮他，会比任何人都容易，只有我死了，他才会真正放心的去接手集团！当然了，为了避免引发众怒，他多半不会杀我，而是要将我软禁起来！但我不能接受这种屈辱的条件！”

老钱嘴唇颤抖，似是已经猜到了明珠心中的计划。

明珠没有兜圈子，也没有把事情说得多么悲壮：“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会安全，老马才能安心！这是我的一种妥协，但不是对他妥协，而是为了集团，为了你们，也为那些当年为了把集团这块招牌扶起来，倒在路上的那些兄弟！”

“明总，你非要如此吗？”

老钱看着人到中年，却决定毅然赴死的明珠，眼圈泛红：“也就是说，只有马洪斌是杀人凶手，你才有一线生机？”

“杀了马洪斌，我也走不脱，我不能背上一个手足相残的骂名！国外的家人，我早都已经安顿好了！能想到的人，也都想到了！没什么遗憾。”

明珠想到今天并未出现在会议室的肖剑锋，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以前啊，我总觉得我明珠做人做事没毛病，就算没交下所有人，至少也能有几个真心朋友！直到今天才发现，人呐，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心里有永远比不上嘴里有，因为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去揣测你心中是怎么想的！现在想想，别人对我怎么样，这并不重要，我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这些事只要看开了，反倒一身轻松！”

老钱见明珠的语气如此平淡，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低声问道：“这事，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明珠哈哈大笑：“我又不是被逼的，何来缓和？”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老钱做了一个深呼吸，将桌上的银行卡重新收了起来：“我没混过社会，但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了，为什么有的人只配做马仔，而有的人，能成为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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