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突破的壁垒
卫敬点头,似是等待着左蓝往下说,全然不接话茬。
既然已经说出了真实目的,卫家主心里也有数了,八成是有了点什么风声。在不知情的时候胡乱的回话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如此还不如闭上嘴等着。
像是闭目养神,左蓝不说话,就这么扶着身体,看起来疲惫不堪。
黎夫人不敢搭话,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赶紧给贝基整出去,别的事少接触为最好。
最好的少接触的方式莫过于早早离开,她说着将要离开的话。
也不知道左蓝哪里得来的消息,明明不熟悉,却像是告诫一般说道:“向笃那小子有一个混账的干爹,你们应该知道的,任何好姑娘嫁过去准没好事。”
本来黎夫人就要走了,听到有陌生人说这种话,顾不上别的开口反驳:“先生,这是我的家事,您不要掺和了。”
卫敬努了努嘴,黎夫人告辞。
送走了女士,卫敬回客房前就在想,这个左蓝来这边到底是干什么的?从语言上判断,他跟向笃的关系不一般,又是代替谈话又是拒绝邀约。
可这些如果就是左蓝来此的目的,太令人无法想通。
二人在客房干坐着,卫敬也只好不失地主之谊,他问左蓝:“将军,您似乎对老贵族遇害的事情很上心,我不得不对您表示崇敬。”
“没办法,一个老贵族被随随便便暗杀,行凶者处于什么目的?有没有可能挑拨新时代的和谐关系?一切查明前,我身为代表的责任心不允许我坐视不理。”
“有道理。”
“那您打算在我这边查起?因为老人家死在了我的宴会上,这点我责无旁贷。不管您问起什么,我都会直言。”
“那不是我的权力,审查是维持会议的权力。”左蓝算第一次抬头,“我只是希望您能配合调查,当然了,您作为本地的杰出人物,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只是那位老妇人已经六神无主了,治安官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还需要您做一做心理疏通。”
卫敬的脸色好看多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满口答应下来。
谈话从稀里糊涂中展开,又即将在同样的模棱两可中结束。
客房门被推开,婀娜的少女颔首走进,她今天似乎情绪不高,面容上存在挫折。
少女才进门,卫敬便说:“贝基小姐,夫人已经回家去了,你们没有遇见吗?”
“那今天的谈话还要继续吗?我刚好累了,如果他没有来的话,我回去了。”
贝基语气中是有一点处于礼貌的不满。
“我找车送……”
“等下!”
左蓝用蛮横的低声打断了卫敬,从他的方向是看不到贝基的,现在他可以好好审视一下这位遭遇了挫折的女士。
和六年前已经大变样,虽说还能找出一些过去的痕迹,可很难认出来这是当初王宫后花园里的小女孩。
由于被炽热的眼神来回扫视,贝基原本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她带着一丝低迷和慌乱迎接陌生男人的审视。
别说过了六年,哪怕还是那个夏季,贝基照样认不出来,因为那时的左蓝蓬头垢面外加浓密的胡子。
左蓝找了贝基很久了,他一度以为这个小女孩不在人世了,当初赎罪军在王都可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他在王都打听过,只知道贝家一家人基本上不在人世了。
今天听见少女说话,看着少女的面容,左蓝欣慰的笑了。
卫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他向左蓝介绍:“这位是贝基,如今寄宿在黎夫人的家里面,孩子受了不少苦,我们希望向笃先生能帮一帮这个孩子。我们也想尽一份力的,只是向笃先生的效果比我们要好多了。哦,贝基,这位是……”
“贝基,哈,贝基。”左蓝还用令人不愉快的审问眼神,“贝蒙阁下的女儿,谷地中唯一的一等候继承人。”
家底让人抖出来了,贝基更加警惕了,她知道她的身份在如今这个时代不是什么好事。正相反,这个身份不光不能带来荣誉,反而是旧时代的守护者。她唯一的反抗方式,也只是不更改自己的名姓,但她从来不主动挑明自己。
为什么黎夫人最后敲定了向笃,因为向笃没有对贝基的身份有任何不满,换了别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卫敬察觉到了左蓝眼神中的炙热,这也难怪,谁不爱美人?据说左蓝将军还是单身汉。
贝基警觉异常,她冷漠地问:“您是什么人?”
“我啊,是一个非常崇拜贝蒙阁下的人,贝蒙阁下的忠诚、顽强、严谨、实干,这些品质都令我望而却步。”
“您知道我父亲的事?”贝基两三步跑上前,“能告诉我吗?我的父亲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卫敬觉得贝基的表现太过激了,还没有真正弄清楚眼前的人便急匆匆询问,这可是亲手了解了皇帝的人,如何会对贝蒙共情?
哪怕心里再怎么想,整个过程,卫敬没有开一次口,他正在等。
左蓝这下为难了,俯在身边的少女用无法被拒绝的渴望看着自己,其杀伤力巨大。
可事实也是事实,不会因为少女的渴望而改变。
“是的。”左蓝点头,“贝蒙阁下是一位英雄,他倒在了入侵者的枪口下,是这个民族的脊梁,是骨头。”
虽说是过火的夸赞,贝基仍旧难以接受,她真的成了自己这个家最后的幸存者了。
无父无母,无兄无姊。
她想哭出来,却强忍着,少女不想在同一个地方哭两次。
左蓝伸手摸贝基的头,少女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抗拒,这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任何女人的头部、手部、脚部都是敏感的,被触碰到都像闪电击中,不抗拒只能说明她对这个男人有安全感。
但这是第一次见面,安全感哪里来的?
贝基不明白,只是被人温柔的摸着头,情绪又一次放开了,她在同一个地方哭了两次,她自己都觉得丢人。
可眼泪止不住了,决堤,顺流而下。
卫敬好奇和惊讶,他把所有的疑惑投向左蓝,后者只是双眼柔和的凝视着少女。
凝望再凝望,时间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小女孩因为排水口的一个人而惊叫。也像那个圆月与漫天星辰下,左蓝对着打翻的蛋糕出神。
想到了第一次被贵族称为最勇敢的人,想到了小姑娘说自己还有琴艺课要上,想到了后来每一次讲的故事,想到了离别那一天小姑娘抬着头强装镇定,想到了两个人拉钩的约定,想到了民巴们用罪恶的子弹打中了小姑娘娇弱的身体。
回首往昔,真的是历历在目。
经历过严酷的战场,左蓝的心如铁石只对奋不顾身死在战场上的民巴们这般动容过。
他喃喃低语:“小姑娘,你受苦了,这几年很不容易吧。爱哭鬼,别哭了,左蓝先生按照约定找到你了。”
贝基刹那间蹦起来,阻挡记忆的壁垒出现了裂痕,有隐隐被突破的迹象,那种刻骨铭心的头痛再度来袭。
爱哭鬼、左蓝,熟悉的词如巨锤一下一下砸向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壁垒,裂痕的纹路无尽的蔓延,已经要布满整个壁垒。
左蓝赶忙过去查看,他不明白少女怎么突然头痛。
是卫敬给出了解释,他也是听黎夫人说的:“医生诊断过,这孩子以前遭受过打击,年幼的心灵把自己封闭了,这导致一部分记忆刻意被抹除。每当她听到一些词汇或者看见一些东西,都会像今天这样疼痛。将军,请把她领到里面休息吧。”
见状,左蓝不敢怠慢,他抱起少女跟随卫家主去了里屋,直到将少女放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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