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尊自爱
“又不是去打架，镇哪门子场？你这小脑瓜子整天装的都是些什……”
宁北寻话音未落，宁昭就听到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手腕被人握住，他不由得停下步伐。目光从被握住的腕部缓慢挪到对方那张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脸上。
“你还有什么事？”
裴洛延正准备开口说话，猝不及防被这份过于平淡疏离的语气给堵回了喉咙里去。
面前的这名少年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微微卷翘的弧度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特别明媚柔软。并非是施在他脸上的脂粉就能够遮掩得了的。
而一直以来，宁昭看向裴洛延的眼神都像是能够融化冰川的火焰，尤其在他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绽放般满而热烈。
他心想，如果不是知晓这副皮囊下的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性格，估计很少有人不会为其心动吧。
以至于裴洛延从未料到过有一天，还能从这样一双眼睛中望见截然不同的色彩。
冰冷得，让他竟感到有些陌生。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不知道ao授受不亲？”
话一出口，裴洛延再次愣住了，几乎怀疑是不是耳朵了出问题。
他刚才说什么，ao授受不亲？这像是能从宁昭嘴里说出来的话？？？
怔愣过后，心底不由自主涌起一股火。
还有这副嫌弃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没事滚蛋？以往巴不得每天都粘着我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回去好好想想，我没空跟你在这干瞪眼浪费——”
“你吃错药了吗宁昭，还是又在网上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宁昭话刚说一半，就被裴洛延愤怒打断道。
“当初求我来宴会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现在又是什么态度，你觉得你今天所有的行为都正常？难道不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
宁昭不清楚裴洛延的心理路程，自然无法知晓他是怎么做到从一脸怀疑人生的呆滞瞬间切换为恼羞成怒的。
不过没关系，重生一回，他不想知道，也没精力去知道。
“倒是奇了怪，我正不正常和你有什么任何关系，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关注我的精神状态？”
他哂笑，“你以后要不要考虑做脑科大夫，能帮自己看看脑子的那种。”
“……”裴洛延被这带着刺的语气弄得稍顿，短时间内想了无数种让对方性情大变的可能性，皱眉问：“你今天到底什么情况，是不是在学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所以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想多了。”
宁昭似乎被问得烦了，连对他恶语相向都感到兴致缺缺。
还没比怼宁朔来的有意思。
他慢悠悠移开视线，没有目的地落向前方。
“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我现在忙得很，懒得在这和你浪费时间，把手放开。”
少年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并不显眼，换作别人或许没什么，可对裴洛延而言就像在炸/药堆里扔下一根渺小的火柴。
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瞬间激怒后者，音量猛地拔高：“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浪费时间，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放又怎么样？！”
“吼你爹啊吼。”他脾气大，宁昭比他脾气更大，当场失了最后一丝耐心，“狗alpha，能不能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手劲一时之间没把控住，即使宁昭有心忍耐，也不可避免地嘶了一声。
那声音非常短促，可显而易见是在呼痛。
听得原本还沉浸在懵逼当中的宁北寻心脏顿时抽了抽，回过神后迅速抓住裴洛延手腕，一字一顿：“放手。”
在体格跟力量方面，alpha光是和beta比较就已然悬殊，更别提天生处在弱势的omega。而且裴洛延在alpha里面力气还算大的，倘若他有那个意思，宁昭的手腕骨被他硬生生掐碎也不是没可能。
裴洛延咬紧牙关，没动。
空气中对峙意味渐浓。
在这剑拔弩张、莫名充斥着火药味的气氛下，两人的信息素都隐隐有要暴走的趋势。
大抵是时间让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裴洛延望着宁昭因为疼痛而慢慢发红的眼尾，最终还是选择松开了手。
他定定地注视着宁昭，眸中怒意未散，语气却放缓不少：“你说你忙是吧，那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改天好好聊一聊。”
聊？呵，怕到时候不是聊，而是把我当犯人一样审问吧。
不过也是，跟从不被你放在眼里过的我高匹配度这件事实，对身为主角攻，与主角受童钰天生一对的你来讲，确实是场毁灭性的灾难。
不过宁昭了解裴洛延的性格，考虑到他这个人要背景没背景，靠着一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较高的alpha等级，以及罕见的信息素气味便自视甚高，自尊心爆棚，他能这么说已经是在退让了。
再者，自己此刻也不想过多地与他纠缠，万一赶不及去车库，导致秦漾跑了怎么办？
于是将“那么想聊怎么不去找陪聊？”类似损话的冲动压下，转口道：“再说吧，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后天，总之不可能是现在，等我用微讯联系你。”
敷衍的意思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对待他的态度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不再听他话，甚至还把他往外推。哪怕裴洛延并不喜欢宁昭，可这强烈的落差感仍是令他内心尤其不是滋味。
见裴洛延被自己气得连个字都蹦不出来，脸色黑如锅底，宁昭内心冷笑。
他转了转被捏得红了一圈的手腕，然后偏头看向窗外加大的雨势。不难猜出裴洛延宁可被他气着，却还跟个白痴似的停留在原地找晦气的理由。
“你是想问我带没带伞是吧？不好意思我没带，所以就算你坐我的车，等到了的时候还是得淋小段路的雨回家。不如让宁朔送你吧，他比较闲，应该能有那个功夫把你送到家门口。”
“……”
突然就被安排的闲人宁朔发出抗议，“不是，为什么要我送，我哪里比较闲了？！”
话乍听起来挺贴心，有点符合对方之前对待自己的态度。
裴洛延心中顾虑被他一语道破，不过片秒的迟疑，再抬眼，少年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
裴洛延、宁朔：“……”
遛的比渣男还快。
-
雨水打在车窗上，留下几道蜿蜒曲折的透明水痕。
裴洛延静默地凝视着窗外，面上平静无波，大脑却乱作一团。
从宁朔摆出张苦瓜脸将车驶出车库的那刻起，他就全程都在思考一件事，脑海不断回忆方才宁昭所说的话，越品，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
但能肯定的是，宁昭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否则也太——
“太反常了。”
宁昭侧眸看过去，对上正一脸狐疑打量着自己的宁北寻的视线，小脑袋一歪：
“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
宁北寻委实有被那句中气十足的“狗alpha”给狠狠震慑到：“你刚对裴洛延说的那番话是认真的吗？还是说是他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你只是在跟他闹脾气？”
“当然是认真的，哥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宁昭边走边答，气质难得宁静，“闹脾气就更另当别论了，谁让我从来不跟人闹脾气，真正能惹到我的人在我这已经死了。”
话落又瞅了眼身旁的人，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道：“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北寻真正想说的话也不可能说出口。
他沉默半晌，只发自内心说了句实话：“其实没什么，就——想说你终于有些作为豪门少爷的自觉和样子了。”
高贵、矜持、自尊自爱。宁北寻感觉能从今天的宁昭身上，依稀看见这几个词的影子了。
“真的吗？”闻言，宁昭眼神光激动得亮起来，低头一阵手忙脚乱不知道在找什么，小嘴又开始叭叭，“该死的我居然没带镜子，哥我发型没乱吧，乱的话你帮我拨拨，还有脸怎么样？没沾脏东西吧，好看吗？”
“……”沉默着撤回前言的宁北寻说，“你这妆画的都不像你自己了，能好看吗？”
车库在外场，从这过去还有一段距离。
宁北寻从伞架上抽出把原先放在那的伞，等了会儿没等到宁昭遛进他伞下。转身看过去，就见少年手里握着把折叠伞，正准备撑开，不禁失笑道：“不得了啊昭儿，你是个小骗子啊。”
宁昭抬头疑惑。
宁北寻：“不是说没带伞？”
这得有多讨厌裴洛延才会扯谎骗人。
“……哦，这个啊，哥你听听就好干嘛还真的相信？要是我现在告诉你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依然对裴洛延爱得深沉，为他痴为他狂，这样离谱的话你信还是不——”
他边说边抬起头，余光忽而触及一抹熟悉的黑色身段。声音戛然而止。
宁北寻没察觉到宁昭的异象，闻言刚想接两句茬，下一秒就被耳畔传来的哐地动静给打断。
——伞砸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声。
宁昭没有去捡，更准确来说他是忘了去捡。
致使这把伞沿着脚下台阶滚落进雨幕，经一阵风吹雨打，停在了一双黑色皮鞋前。
刹那，整个空间安静得似乎只剩下雨声。
宁昭怔怔凝望着雨幕下打着黑伞的男人，后者指尖正夹着支烟，听到动静后偏过头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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