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第二天因为是周一，要升旗，还要准备周会材料，郁故槿很早就到了学校。
那时候学校没什么人，偏偏昨天徐斌说的两个都在。
郁故槿从后门进，一路抓了几个打瞌睡的，但也没罚，只是提醒他们醒醒神，免得待会儿栽到桌上，磕坏了脑袋。
两个女孩坐位离得远，几乎是个对角线。
郁故槿走到一个女孩桌子边，轻敲了两下桌沿，视线却看向另一个方向。
远在对角线另一端的女孩抬头看了眼，视线正好跟郁故槿对上，又马上垂下头去看自己的书。
就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郁故槿心底一咯噔，逐渐开始意识到徐斌说的应该是真的。
“出来的时候把长乐也叫出来。”郁故槿说。
女孩脸色猛地一白，指尖哆嗦着去卷书角，像是受惊的兔子。郁故槿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走了出去。
两个女孩磨蹭了半天，等到她们出来时，郁故槿已经在过道上刷完了一套试卷的选择题。
夏天的早晨连风都是静止的，空气闷热，郁故槿用一只手掌遮住太阳，另一只手在卷纸上勾勾画画，神情说不上有多严肃，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懒散。
“老师……”
“来了。”郁故槿收了笔，扭头冲她们笑笑。
她把卷纸折了两次装进口袋，说，“这人太多，走吧，我们去办公室聊聊。”
两个姑娘四目相觑。
郁故槿扭头不见人动，耸耸肩，“不愿意？”
“不是不是……”两个女孩慌忙摇头，跟了过去。
宁池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
她黑着脸从柜子上捞起手机，看见满屏的全体成员以及99+的消息。
宁池心情不好，更懒得看群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把手机摁了静音扔在一边，想要睡个回笼觉。
可阳光太强，宁池就算蒙了枕头在脑袋上，也没睡着。
她只好又闷闷地钻出来，伸个展腰，靠在床头，把郁故槿放的半杯温水捧在手里，一边小口小口地嘬，一边用指尖往下巴拉，划过一水的群聊，最后停在一个私信上。
是酒吧老板凌晨五点半发的消息，言简意赅，说让宁池早上去酒吧一趟。
宁池皱眉，她犹豫了一下，把半口水咽了，回了个【？】。
她刚回复完，还没退出去，许幼薇的消息就闪了进来。
【姐，六子昨天被收购了，你知道吗？】
六子是0618酒吧的昵称。
0618看着还真那么回事，但读起来拗口的不行，因此她们私下里一般都省了称呼，六六、六子的混着叫。
宁池诧异，她没听说酒吧有什么资金上的困难，也没听说酒吧碍了谁的道，怎么突然间的会被收购？
宁池单手回她，【被谁收的？】
【裴律。】
宁池铺被子的动作骤然不动了。
电光时火间，她猛然想起来，昨天沈秉颜还问她“要是酒吧被裴律收了呢？”
“那就换家呗，我又不稀罕它贞节牌坊的，还怕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那时漫不经心、口无遮拦地陪沈秉颜打着晃，心里却在冷笑沈秉颜实在是多虑了，自己怎么会这么脸大，值得裴少爷如此的大费周章。
没想到却一语成谶。
宁池的手机嗡嗡震动，许幼薇兴致盎然，又发来几条消息。
【听说是个大导演呢，超级有钱。】
【姐，你快去看看群里大老板的照片，虽然只是张侧影，但好好看啊啊啊啊，侧脸杀绝了！！！】
【美图共赏～】
许幼薇发了一张裴律的照片。
宁池点开撇了一眼。
黑白风的构图，月光打在侧脸的轮廓边，鸭舌帽下沿快要盖到鼻尖，氛围是有了，可糊也是真的糊。
就这？
好看？
【脸都看不清，跟鬼比美呢在这？】宁池笑了笑，口无遮拦，
【这要都能叫好看的话，以后该不是见个黑洞都要喊爸爸了。】
她发完径直关了手机，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像无数个风平浪静的早晨一样。
就算宁池在酒吧看见一个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精英范的男子时，她也依旧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宁池很淡很淡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错开视线，没有搭腔的打算。
不料男人却抢先一步向宁池伸出了手，自我介绍，“宁小姐您好，我是裴导的助理，方圆。”
裴律的助理，自是代表了裴律的立场和身份。
宁池人在屋檐下，不能不识抬举，于是伸出右手与他握了一下，声音冷淡。
“方总，幸会。”
“宁小姐客气了，我怎么敢当您一声方总？您叫我小方就行。”
“我还是客气些好。毕竟有人就是太不客气了，才站在这的。”
宁池说这话时垂着眼，视线落在右手的关节上，看着钥匙扣在关节处转了几圈，又啪地收进掌心。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宁池抬眸看向方圆，明眸青睐地，“方总，我说得对吗？”
方圆盯着宁池看了会，兀地笑了，“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见了宁小姐我才发现此言不虚。”
言尽于此。
俩人表面风平浪静的寒暄，实则该透的底也都交代的差不多。
方圆能揣测多少宁池不知道，但至少宁池自己可以肯定——裴律确实是为了自己，或者准确说是为了睡自己，才想要收购酒吧，成了自己的老板。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也就不在一时之急。
宁池随意扯了把椅子过来，找了个舒服地姿势坐着，“说说吧，裴律想让我干什么？”
“宁小姐您说的哪里话？”
方圆依旧站地笔挺，面含笑意，“裴导只是很欣赏宁小姐的才华，所以想略尽绵薄之力，为您……”
宁池不耐烦了，“说人话。”
“如果您愿意，以后您就是我们星灿力捧的新星，相应的，整个星灿的资源也都会向您倾斜。”
星灿是圈内排名前三的娱乐公司，因为沈秉颜的缘故，宁池也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星灿起家不算早，但靠着掌门人强大的人脉资源和雄厚的资本注入，很快异军突起，商业版图越扩越大，成为圈内不容小觑的黑马。
如果九年前的宁池，可能会天真地认为这是段高山流水的佳话，但现在，她已经过了能毫无负担接受命运恩赐的年龄。
“方总，话可不兴说一半啊。”
宁池一脚蹬在了桌腿上，椅子借力后退几步，堪堪停在距方圆一指远的地方。
距离很近，宁池几乎能闻见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
她暧昧般缠着方圆的衣角，笑意很深，但也足够危险，“如果我愿意？方总是想让我愿意什么？愿意卖艺呐还是愿意卖身？”
方圆一边唤着“宁小姐”，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想要跟她错开距离。
可宁池不肯松手，直到把方圆逼到墙角，宁池猛地拽过领带，顺势站了起来。
脖子被人这般紧勒，方圆顿时呼吸不畅，脸颊通红。
“呦，害羞了？”
宁池的指尖一寸一寸的划过方圆的脸颊，柔情似水，眼波如兰，甚至连那句荒唐话，都有了嗔怪的意味——
“那看来方总。是想让我卖身了。”
方圆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妖精。
宁池说话时微微侧了侧身，完全把方圆的视线遮住。而方圆因为裴律的缘故，又不敢挣扎地过于剧烈，这反倒给了宁池可乘之机。
直到“咔嚓”一声响起，方圆才如梦初醒。
宁池只瞥了一眼照片，就飞速锁了手机，脸上笑意乍无，退回到疏离的社交距离。
“照片我已经自动备份到云端了。”
宁池说得极为平静，“裴导应该不会希望，自己看上的女人跟自己的助理搂搂抱抱吧，您说呢，方助理？”
方圆垂着头扯了把领带，又慢慢地塞进西服里，全程睫羽微阖，没说话。
宁池给他时间冷静。
她走到吧台，点了两杯低浓度的果酒，也没急着回来。
期间方圆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宁池脑袋枕着一只胳膊，趴在吧台上笑嘻嘻地看人调酒。
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到简直跟刚刚判若两人。
十分钟后宁池才回来，嘴里还含着被同事投喂的薄荷糖。她把一杯递给方圆，语气骄矜，
“方助理，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谈条件了吗？”
方圆猛地抬头看她，眼底暗潮涌动。
“你若是不喜欢这个口味，我再去换杯新的。”宁池微微弯腰，说，“但情谊，必定是不如这杯了。”
方圆能做到裴律助理这个级别，自是能听懂宁池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暗示。
他顿了好一会，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接过了宁池递来的果茶，喝了一口。
“宁小姐聪慧过人。”
“承您抬举。”宁池甜甜地笑，“叫我宁池就好。我一向混蛋惯了，刚刚多有冒犯，您别介意。”
方圆在肚子里叫嚣，我介意我介意我介意死了！可面子上还是八风不露，颇为沉稳地说那是当然。
“裴律给我那么多资源，说实话我并不需要，我这个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宁池很微妙地顿了一下，“对于金主跟情q的戏码也没有任何兴趣。并且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恳请裴导尊重我的选择。”
“我不介意裴导是我老板，作为员工，我保证兢兢业业，上司让往东我绝不往西，领导让下雨我绝不打伞。当然，要是能跟裴导成为朋友，那就是我祖坟冒青烟，我很乐意跟裴导发生基于平等立场上的关系，但绝不能是包养。”
方圆很安静地听完，然后摇了摇头，“您没有不要这个选项。”
宁池愣了，“啊？”
“他是你的老板，你为他服务，他给你资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宁池这回算是听明白了。
左不过只要还在裴律手底下，跟着他干，就要接受他的摆布。
宁池：“那好，我辞职。”
方圆轻敲着杯沿，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思索了片刻，才委婉地说，“宁小姐，别人能不能走我不知道，但您是裴导特地关照的，怕是不好辞职。”
“不能辞职？”宁池被逗乐了，扬眉，“现在是国有国法，裴有裴规对吧？”
“您说笑了，我们裴导一直是遵纪守法，洁身自好的。”方圆好脾气地笑，“如果您硬要辞职，裴导当然也留不住您，只不过——”
方圆喝了一口果茶，悠悠然晃着杯，“——郁老师最近该评职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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