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进退有道
在今晚的这场宴席上,顾远道真可谓是丢尽了他平生所有的脸啊。就算他心底仍有不服气,可这个节骨眼上,纵使他说破了嘴,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看着自家父亲被叶离那目无尊长的家伙斥责地颜面全无,顾子瑜实在是没法儿把那口恶气吞下去。虽说爹他是有意为难,可是他就不能稍微地给顾家留足一点面子吗?毕竟他顾家怎么着也算是叶家的半个亲家啊。
“叶离,你别欺人太甚。叶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怎么就会教出你这样目无尊长,口无遮拦的后生?还是说,你本就不是这叶家人?”见叶家迟迟未有人上前替叶离说话,他就料定这家伙也就是身上的那份职位惹眼了点,而在叶家的地位,恐怕也不怎么样。
叶离见他这副与顾远道无二的嘴脸,心想着好不容易弄下了一个老的,这该不会又要来一个小的吧?这么想着,叶离就觉得很是头疼了。
不过顾子瑜能想到的事,叶离又怎会想不到呢?本来这个节骨眼上,叶家该是要有人出来做个中介,给两方铺好台阶,这样一来,谁的面儿上都好看。可是,至始至终,除了方才那叶老太爷出口帮她说了两句话外,其余的叶家人,直到现在,一个个地缄口不言。
对于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她是从没奢望过其中会有谁出面义务帮她,哪怕只是说一句公道话。虽然她自知自己只是空占了一个叶家人的头衔罢了,但是,在她的身份暂时还是“叶离”之前,这些人却还是选择冷眼旁观。
叶离见此,却像司空见惯般地勾了勾唇角。
“顾少爷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如诸位所见,从方才一开始,就是顾老爷在一旁咄咄逼人。叶将军三番五次地退让,却反倒使他变本加厉。”季渊知道,这个时候他再不出来帮她说话,那以后他也就更无权参与小七的任何事了。
所以,不管她事后会怎样对待他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可今天这“闲事”,他真就是管定了!
季渊一席话,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倒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而是惊讶于他竟会为了一个认识猜不到盏茶功夫时间的人说话出头。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对,可这件事明明就是一滩烂泥水,爱滚进去瞎搅和的都是傻子,有脑子的才不兴这么干呢。
叶离本来已经做好了要应对顾子瑜的准备了,倒没想,这在座之人中,竟有为她说话的人存在。叶离眼眸稍转,便见季渊一袭红衣踏着光向她走来。在这席上灯火的映衬下,竟让他看起来似乎妖冶得有些虚幻了。
“何况顾老爷方才便当着我们大家伙的面说了,要是证明不了叶将军就是顾家七子,便就当众向她赔礼道歉。不知,顾老爷说话可还算数?”季渊来到叶离身边,就并肩与她齐立着,轻描淡写地看着面前顾家父子那两张难看到不行的脸色。
顾子瑜倒是没想到,这平素谁也不爱搭理的季渊,竟会为叶离出头。虽然心底不服气,可奈何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与他作对啊。
可季渊是季渊,叶离是叶离,他可不信,这叶家敢不给他们顾家几分面子。毕竟一个叶离的价值,可是远比不上他们整个顾家啊。
这老太爷虽然心里头偏向叶离多一点,可倒也是个人精,孰轻孰重,他自是能够斟酌的。况且叶离是自家孩子,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再不行,事后就给他说点好听的,给点甜头,三言两语的也就算了。而顾家却是叶家常年的利益朋友,要是此番不让顾家好过,那以后他们两家的买卖还能做吗?
于是,他带着试探地语气和下边儿的叶离商量道,“三儿啊,这你顾叔虽说言语上有些不对,但也是出于为人父亲关心儿子的表现。你就看在他思儿过度的份儿上,给你顾叔一个面子,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吧?”
闻言,就算心里堵得慌,叶离也不会去据理力争什么。在这老太爷眼里,她个人的屈辱与否,那比得上在生意上的巨大利益?况且就算强行让顾远道认错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之间的恩怨,可不只是一两句抱歉的话就能够抵得清的。就当是顾远道欠下的,他日在一并报了吧。
相对于当事人,季渊心里那个气的啊。就算小七她不是叶家人,可眼下在明面上她还挂着叶家人的头衔。合着这叶家一众,都跟这顾远道似的,不把她当人看是么?
所以在这件事上,季渊显得有些冲动了。
可正当他欲为叶离说话的时候,暗中却还是叶离将他拦下了。
“叶离,这事儿明摆着就不对,为什么非要是你让?”季渊以着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有些心疼地对叶离说道。
“此事不论对错。多谢阁下的关心,可你我的交情只到这为止。阁下仗义执言,叶离感激不尽。可这毕竟还是叶离的家事,望阁下就此收手,无需再管了。”叶离听出了他话里的担忧,但是这事要是让季渊继续搅和下去,又该变复杂了。所以,到此结束也算是个不错的收尾。
季渊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多事了。
让季渊原地不动后,叶离便就朝着老太爷作了个揖,面色平常道,“孙儿但凭祖父吩咐。”
虽然此番看着是叶离受委屈了。可最后,在这场闹剧里,收获的最多的还是叶离。
想必从今晚之后,她叶离的名声就可一次性打开。这样一来,以后要是想要与人合作,这基础就先在此备下了。
不争那一时之是非,让叶离博得了一个进退有道的好名声。不强要顾远道那本来就没打算给的道歉,主动给冒犯她的人台阶下,则为她赢得了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形象。
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可叶离知道,她不是不争,只是如今时候未到,多起争执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
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终于等到宴席收尾的时候,叶离才觉得缓过来了一口气。
世家门阀也好,朝廷深局也好,富家后院也好,在她眼里看来都是一潭潭深水,稍有不慎,跌入其中,便就万劫不复。在这样的死水潭里,人与人之间根本就毫无真心可言。利用、算计,总是周而复始的在其间上演着。
所以叶离该感到万幸的是,当初选择的是战场。因为在真正的战场上,她可以避开这些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可以不用思索那么多就能和敌人正面厮杀。虽然,在刀光剑影中,随时都要有着性命不保的准备,但总归是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总知道自己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而在这样的门阀中,每个人都覆着一张假脸,你永远猜不透,身边那些人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那些所谓的交心者,在下一刻很可能就会笑盈盈地拿着匕首捅进你的后背,叫你防不胜防。你永远也拿不准,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这样的地方往往比真正的战场还可怕。
在战场上,多数时间费的是体力,而在这里,时刻都要绷着神经仔细审度。所以,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时时都不忘算计,只靠虚情假意而维系的生活啊。
等到席上人离开的差不多了,叶离这也打算回房了。本来临走前还想跟季渊说声谢谢的,可是等她回过头来时,季渊早已经离开了。
叶府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便可着手准备潜入赵皇宫了。
所以,累了这么一天,今晚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等明日再去对付那些牛鬼蛇神。
……
这场宴席本来可以早些就结束的,可因为顾远道那么一出,一直拖到了很晚。
相对于前边的嘈杂,后院这头则显得夜深人静了。
沉浸在黑夜里的后院,只有长廊处悬着几抹浅淡的暗黄色烛光。灯笼随着夜风摇曳,远远看着,倒像是坟地里飘摇不定的鬼火那般,在这寂无人声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渗人。
叶离打着哈欠正往着她的房间走去,还好这一路上倒是没在有什么变故了。回到房里后,她便将屋内的蜡烛点上。
本想叫下人送盆热水过来好给她泡泡脚的,但不过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她也就没好意思再去叨扰别人。
所以她干脆就拿着房里的木盆,去院子里的那口井里打水。
终于把自己收拾完后,叶离就像躺尸一般,一沾到床上就再也不动弹了。才不过片刻时间,那示意着她已睡熟的轻微呼吸声便从她的鼻息里传了出来。
相比于她的一夜好眠,此时叶府里又有不少的人因今晚的事而感到彻夜难眠。
到了夜半时分,叶离房门外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做小厮打扮,因为在夜里,周围光线较暗,所以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坛子,猫着腰,左顾右盼的摸到了她房间的窗户处。在窗户那里站定后,他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竹管,然后捅破窗户纸,将那竹管伸进窗户里,随之将嘴靠上竹管口处,接着往里一吹。随着他的动作,便有一股浅薄的白烟从竹管的另一头冒出来,而那白烟飘散的方向,正好是叶离所在的地方。
那人将竹管里的迷烟尽数吹进去之后,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拿着手里的坛子,从窗户口移步到房门口。
正当他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忽而就感到脖子一痛,还没等他回头看清身后那个打他的人,他就两眼一翻,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而身后人在他倒下之前,先一步地接住了他手里的坛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季渊。说起来,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大半夜里实在睡不着,所以便想来叶离这里逛一圈再回去。先前回去的时候,他就被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情搞得思绪上是一团糟。
就目前处境来看,叶离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慕容恪就是他,就是当年的云谨之。而她现今还与他的父王慕容皝处于相互敌对的状态,在她眼里,自己还算是她的敌人。本来在知道了叶离就是小七之后,他就想和她相认了,可目前,在一切还没尘埃落定之前,他还不能跟她相认。
只因现如今的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燕国郡王,手里虽有实权,但还是时时受制于别人。他的身后,始终有一条在掌控他所有行动的线,而那条线的掌控者便是他的父王。
直到现在,他的人生还在被他人操控着,所以,他又怎能让小七接受这样一个身如傀儡的他呢?而且,要是父王知道了她与他之间竟有如此关联,那到时候,她也难免受他牵连成为壮大燕国实力的工具。
在他还没有改变现状,还没有能力得到真正的自由之前,他还不能跟她相认。否则,他只会成为她的负累。
在想好之后,他却又鬼使神差般地来了这里。本来只想来看一眼她的,结果却让他发现了这样一出。
幸好他赶上了,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他就真该悔恨至死了。
不过刚才好像见这人往里面吹了点什么,以防万一,他还是进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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