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盆洗手

洛繁书推开医馆的门，半张脸都在抽搐。
  原本宽阔的大堂，早已被铺天盖地的图纸所占据，借着窗外日光四处寻摸，没看到始作俑者，却先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在撕咬着一块带着血肉的猪棒骨。
  洛繁书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将那小狼崽子的从地上提溜了起来，说来也是奇怪，狼崽并没有挣扎，而是讨好一般地冲着他撒起了娇来。
  就在此时，楼梯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清爽而又明亮：“你回来啦！”
  洛繁书不禁抬头望去，只见艾柠浑身沾满了墨水，头发乱糟糟地被毛笔随意别在了脑后，看上去颇有几分得了失心疯的架势。
  “你……你下来一下。”洛繁书强忍镇定，却还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啊？好啊。”
  他没想到，艾柠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便从那木头楼梯上翻身而下，正好十分精准地跳在了他的面前。
  洛繁书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些什么，而是默默捏起了她的手腕，只见轻轻抚摸着她的脉搏。
  “应该不是失心疯……”洛繁书口中念叨着，艾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厮竟然是在变相骂自己神经病！
  “你才失心疯呢！我已经连着好几个通宵没睡觉了你知道吗？我根本就睡不着！我画了好多图纸，就等你回来帮我参谋了。”艾柠看上去十分兴奋，以至于边说着话，还要边摇晃着他手臂上的衣衫。
  听闻她熬通宵，洛繁书的脸色更差了。
  “你这么熬下去，怕是店还没开成就要油尽灯枯了。”洛繁书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图纸。
  “啧！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那差事哪件不是晚上干啊？”艾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弯腰捡拾的洛繁书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了几分复杂，是心疼，是后悔。
  他不否认曾经利用过她，也不敢否认之后也许会继续利用她。
  “既然决定金盆洗手，先前的那些不良习惯，能忘却的便忘却了吧。”洛繁书半天才起身，盯着她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
  不过，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害，习惯这东西，又怎么能那么轻易改掉，做我们这行的，原本就是看甲方的脸色，熬夜到头秃更是家常便饭……”回想起当设计师的那段日子里，艾柠就满肚子牢骚。
  “你……你说什么？”洛繁书显然是有些听不懂她的“胡言乱语”，就连望着她的眼神都变得十分诧异。
  “哦，我说啊！算了……我不说了……”想来也是解释不清，干脆她就不解释了。
  “快收拾起来，白日里要是有病人来，看到这些像什么样子。”洛繁书抬手比划了一下四周的草稿纸，示意她收拾一下。
  “知道啦！这不就来了吗……”艾柠起身，刚想抬手伸个懒腰，却顿感脑袋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嗡鸣声，紧接着……就没有了意识。
  “阿宁！”
  艾柠此时只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湍急江水中的一叶扁舟，上下浮沉着，却迟迟碰不到任何一侧岸边。
  浮沉的眩晕感让她胃中不自觉地一顿翻腾，可即便是如此，她也依旧没有意识和力气去睁开那厚重的眼皮。
  嘈杂的嗡鸣之中，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他的那一声声的呼唤。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我叫阿宁啊。
  阿宁，阿宁，真是个好名字……
  像是一个流浪许久的游魂，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忘川河畔。
  此时的艾柠那颗恍惚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原来我叫阿宁。”
  ……
  洛繁书那颗沉重无比的心，从未感到如此刻这般慌张过。
  失去整个世界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虚弱的脉搏被他再三确认了只是疲累过度，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老板，我真的不想再加班了……”睡梦中的呓语还是被他精准地捕捉了下来。
  “莫非，是在说我？最近明明没有再给她派任务了啊……”洛繁书自言自语，殊不知像他这般会自省的老板，在千年以后的那个书外的世界早已经濒临灭绝。
  就在此时，房顶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下一秒，冯七千那神出鬼没的影子就出现在了房门外。
  洛繁书小心将艾柠的手放回了被子里，顺便还为她掖紧了棉被，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
  “堂主，兄弟姐妹们合适的我都已经挑好了，到时候可以直接安排他们上门求职。”冯七千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沓人员名册，塞到了洛繁书的手中。
  “陈妈妈，之前是养猪的，不过这养猪跟养猫也差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此人的感知及其灵敏，人送外号‘千里耳’，但凡是相府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冯七千看着名册的第一页，随便挑了一个给洛繁书介绍了起来。
  “啧，你这靠谱么？养猪那不是为了吃的吗？”
  “凑合凑合吧，有养殖方面经验的不好找。”冯七千也跟着叹了口气，十分为难地说道。
  “行吧，暂时就她，死马当活马医。还有呢？”
  “还有这个，李二壮，原来是咱们环江分支的弟兄，祖上世代是厨子，身手不错。”
  “等等，你这个身手不错……指的是？”
  “当然是都不错了，不光是厨艺，还有杀人的手艺。”
  “咳，知道了。还有呢？还有这个，田纲，这个你熟悉，是太子的九大暗影之一，先前被你调去了别的地方躲避风声，此番又被我给找回来了。”
  “嗯，就这样吧，冯老你帮着多多把关就是了。”洛繁书看着每个人的优势劣势，心中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了。
  “所以……堂主你真的决定了？将她拉入局中？这一入局，可就再也难以逃离了。”冯七千显然看出了洛繁书心中的纠结，直接帮他拿到了台面上来说。
  “是。”这一声“是”，仿佛是一根尖利无比的针，猛然扎进了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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