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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旱烟


第四章  旱烟星星点  “古今”絮絮多

《凤池集•德水恭纪诗》  清  蒋陈锡

碧椀冰浆潋滟开,

肆筵先已戒深杯。

瑶池宴罢云屏敞,

不许人间烟火来。

估计很多读者是第一次见到这首诗,作者蒋陈锡,康熙二十四年进士,五十五年擢云贵总督。

通过引用这首诗,就是想告诉大家这样两条信息:一是中华民族抽烟的历史并不长。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历史悠远绵长,但翻遍浩如烟海的上古、中古历史典籍,记述古人吸烟的文学作品真是凤毛麟角,至于诗歌作品几乎没有,一直到明末清初,抽烟的风俗由西方传入后,这类题材的诗歌作品才陆续出现。

至于有人认为烟草的发源地在中国,以及烟草始于我国“三国”时期的观点,实际上从烟草的最初功用来看,当时人们吸食烟草,不管是拉丁美洲人为了狩猎时的醒神提脑,还是非洲人的防蚊虫叮咬,以及三国时期士兵吸食鼻烟的消除瘴气等等,严格意义上都是在充当药用成分或蔬菜的作用,还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烟草。

一直到后来流行在陕甘一带的水烟,才具有的现代“烟草”的真正功用,即富裕家庭所喜爱的一种嗜好。

从16世纪下半叶开始,到17世纪中期的明朝万历年间,烟草从欧洲传入中国,特别在民国时期,女性吸烟被视为一种美和优雅,吸烟成了时尚,最后这种富贵人家的嗜好几乎成为了一种全民行为,真可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二是真正意义上的吸烟从它在中华大地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处于被控、被禁的尴尬境地,但至今也未禁绝,大家可以先预设一个为什么?

引述本诗,通过它的写作背景,我们不但知道清朝的官员已经有了吸烟的习惯,而且也知道了这样一个事实:

康熙帝玄烨不吸烟,也不喜欢别人吸烟。

李调元《淡墨录》卷六记载康熙南巡,驻跸德州时说过的一段话:

“朕平生不好酒,亦能饮一斤,止是不用。最可恶的是用烟,诸臣在围场中看我竟日曾用烟否?每见诸臣私行在巡抚帐房偷吃,真可厌恶,且是耗气的东西,不但我不吃烟,太祖、太宗、世祖以来都不吃烟,所以我最厌恶吃烟的人。”

小时候曾在抽烟的人堆里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个美*国的烟商到法国去做生意。一天他在集市上大谈吸烟的好处,突然有位老人走上台子,大声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吸烟还有三大好处:第一、狗怕吸烟者;第二、小偷不敢偷窃吸烟人家;第三、吸烟者永远年轻。”

一时间,台下观众情绪振奋,那位商人更是喜形于色。老人却把手一摆,继续说:

“为什么呢?因为:一、吸烟的人驼背得多,狗见了,以为正要拾石头打它;二、吸烟者夜里咳嗽,小偷以为他没睡,不敢偷;三、吸烟者都短命,所以永远年轻。”

大家可以理解,这个正话反说起到了何等巧妙的宣传作用,对每年全世界死于吸烟所引起的各种疾病的250多万人,是不是当头棒喝?但结果呢?就算是到今天,抽烟的行为还是屡禁不绝。

为什么?分析深层次原因,  我认为真正根源还是在于人性,人性还是更多喜欢恶的,坏的,懒惰的成分多一点。诗曰:

酒色财气四堵墙,

人人都在里面藏。

谁能跳出这堵墙,

不活百岁也寿长。

对于烟草来说,如果除过它最初的功用,即醒神提脑、驱赶蚊虫、消除瘴气和充当蔬菜外,以及当代人附加的社会功能,即人与人之间的见面礼,升官发财的敲门砖外,就吸烟本身来说,对于人类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就像小时候母亲看到老鼠糟蹋家里的食物后,经常唠叨的一句话:

“老鼠这个东西到底一丁点用处都没有,老天爷为什么要生它呢?”

同样,人类为什么要吸烟呢?

这好像和老鼠的产生一样,同样让人不可理解。

小时候的农村,也许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吸烟,并且由于生活穷困,吸的都是当地自产自销的刺人眼鼻的旱烟。

如果有三个男人同时在一个房间吸这种旱烟的话,即使一直敞开他们所在房间的双扇门,你远远望去,就会发现从门里飘出的烟的浓度绝不亚于刚生炉子时冒出的浓烟一般,并且是持续不断,经久不衰的。

按照墨菲定律再引申一步,不知读者发现没有?通常情况下,好事都是不容易办成的,轻易办成的一般准没好事,所谓“好事多磨”就表达了这样一个相同的观点。

好比你今天要在电脑上下载一个东西,往往会下载半天都不成功,但如果今天突然是出奇顺利的话,请不要得意太早,过后你会发现,你下载的东西不是用不成,就是同时下载了一大堆流氓软件,甚至被病毒入侵了。

也许你会说,这是人为因素,是人性的“恶”在作祟,与自然规律即老天爷无关。

这话初听好像一点没错,但仔细分析,人性的本质本身就是自然规律的一种。

有一句当代诗不知大家听过没有:

历尽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

通过这句话,我们可以发现并理解,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要靠辛勤付出才能获得的。这不正从反面说明自然界,自然规律也和人一样,更多是喜欢恶的,坏的,懒惰的成分。

再举一例,大家看《西游记》时不知发现没有这样一个前后“矛盾”的问题。

当孙悟空做妖怪大闹天宫时,那是何等威风,十万天兵天将也拿他没办法,整个天庭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玉皇大帝求助西天佛祖帮忙才让孙悟空“躺平”。可等到孙悟空皈依佛门帮助唐僧西天取经时,随便一个大仙家里的宠物猫、宠物鸡、宠物狗就让悟空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了。

很多人认为这个所谓前后“矛盾”的地方是作品的败笔,是瑕疵,而我却恰恰认为这不仅不是瑕疵,反而是整部作品的亮点之所在,它告诉了我们两个也许人们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第一,它告诉我们,同样一个人,做恶人时的能量是远大于做好人时的能量的。

再追问一句,悟空的能量是从何而来的?

当然是大自然赋予的。

为什么大自然要赋予恶人更多的能量?

这就从另一方面告诉我们一个事实。

第二,自然规律也是更喜欢恶的,坏的,懒惰的东西。

当地有一句俗语: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大自然也是喜欢坏人的。是不是与我讲的这个道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这个社会人人都是:

宁惹君子,不惹小人。

我想,除过君子不害人之外,还有一点,君子即使想报复你,他报复的能量也是远小于小人的,从而对对方造成的伤害也相对较小。

实际上,大自然就是不想顺着人类的理想状态来成就人类的。

再举一例。我们盖房子的目的是什么?毋庸置疑,就是遮风挡雨。

因此盖好的房子最怕漏雨。可不管平房、楼房,即使金碧辉煌的三宫六院,你三五年不管,这些房子照样漏得如孙悟空的水帘洞一般。

可家家卫生间的地漏,设计的目的性倒非常明确,功能也特单一,就是要让水快速渗漏下去,但结果往往却是三天两头不能够顺畅渗漏,并稍不注意就堵死了,甚至到最后竟然堵得是滴水不漏。

有一对联说得好:

吹灯灯灭吹火燃,船漏漏满锅漏干。

使用同样的手段,却产生了不同的结果,但产生不同结果的目的却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大自然绝不会按照你的理想来成就你的,就是要一步步引导你走向失败。

船是载人的,一漏却漏满水了,而锅是盛水的,但只要一漏,却漏得是一滴不剩。

大自然如此喜欢“恶”,那到底恶有什么作用呢?

讲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故事:

在广阔的草原上,牧民饲养着成群的羊,可是,它们经常会受到狼的袭击.于是,人们为保护羊,开始大量捕杀草原上的狼,羊群逐渐繁盛起来…

过了几年,人们发现草原被羊糟蹋得很厉害,而且羊有时候也会成批死亡,这是什么原因呢?

科学家经研究发现,羊在失去了天敌狼之后,其种群不断扩大,最终导致草场被破坏;又因老弱病残的个体没有被淘汰,也加剧了草场不足的困难;还因没有天敌狼的追杀,羊的运动少了,体质明显下降,导致病死个体数增加了.这也就是久而久之出现了恶性循环的结果。

没办法,牧民只得按照科学家的建议,又“请”回了“恶”狼,草原才又回归正常。

由此联想到歌德的作品《浮士德》中主人公浮士德的前进之所以这样艰难,就是因为始终有对立的力量存在。代表这一对立力量的反面形象便是魔鬼靡非斯陀。这个人名的原文Mcphist,在古希腊文中是不爱光明的意思,在希伯来文中是破坏者。书中靡非斯陀自称是"否定的精神",是“恶”的化身。

作为一部史诗的主要反面角色,他千方百计引导浮士德走入歧途,使他失败,这正是大自然的真谛。正如伟人所说: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但魔鬼靡非斯陀却是个虚无主义者,虽然他可以引导浮士德犯错误,又可以利用他的错误干种种坏事,而他与之对立的浮士德是创造精神的代表,他是不死的。

实际上靡非斯陀的每一个破坏行动都从反面促成了浮士德的发展,浮士德是经由无数的局部失败达到整体的胜利,这就是辩证法的逻辑。

歌德在书中表达的这一思想,与后来恩*格斯所阐述的关于恶的历史作用是有某种暗合之处的,与今天所要表达的思想也是相互映衬的。

因此说:“恶”是推动人类进步的源泉。

正因为有了匈奴的一次次烧杀抢夺,才有了伟大的万里长城,正因为人类肩扛腰背不了千斤重担,才有了负重千吨的远洋货轮,正因为人类没有鲲鹏展翅的雄姿,才有了翱翔天空的“铁鹰”,也正因你不爱洗衣做饭,才有了家用的智能机器人。

可以说,好逸恶劳,好高骛远,好吃懒做、好了疮疤忘了痛等这些人类的“恶”,以及人类为克服自身的“缺陷”而所追求的“更快、更高、更强”  的奥运精神,这些人类的“不能”,才是真正让人类成为地球上的万物之灵的动因。

在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甚至也应当列入“恶”的旱烟,却让我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年:

在北中国春寒料峭的春风里,在农人叼着烟斗的田间地头,闻到了生命跃动的气息。

在夏日夜晚的灿烂星空下,在院落墙角蛐蛐的奏鸣和声中,在忽明忽暗的滋滋旱烟声中,听到了外面精彩的世界。

在秋高气爽的月明之夜,透过闲谈老人们吞云驾雾般的烟雾,想象繁星密布的天河深处,牛郎织女那一年一度的深情相会。

在冬日暖阳的照壁前面,在围坐一圈老人们一根接一根的旱烟味中,感受谈古论今的种种过往。

那一段段离奇的民间故事,那一件件朴素的逸闻趣事,或令人恐怖,或让人动容,亦或个个捧腹,甚至集体沉思。一桩桩,一幕幕,莫不牵动着一颗少年的心。在那忽明忽暗如星星之火的旱烟熏陶下,点燃了我对知识的渴求和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1959年,外爷已去世五年,外奶奶含辛茹苦拉扯着五个舅舅和最小的姨娘,生活异常艰辛。

当时大舅也刚十六岁,高小毕业,在全国大炼钢铁的浪涛声中,和几个同学相约一同要到新*疆去谋生,想为困顿的家里挣点钱贴补家用。头天晚上他们几人住在他四姐、也就是我们的四姨娘家。

那时的火车三天才经过一趟,他们要早起走到火车站去乘火车,大舅从小瞌睡多,一觉睡过头,等醒来后发现只留下了他一人,便在他四姐夫的催促下一骨碌爬起来赶往火车站,但最终还是没有追赶上同学们,只好孤身一人做下趟火车到了甘肃武威。

这些都是他后来来信时写的,并说武威太冷,让家里给他寄一套棉衣。

可就在那封信之后,大舅便从此杳无音信,“阴阳”两隔。

那时候交通、信息是如此的闭塞,所有人真是想不出一点辙来,没办法,就只能一遍一遍求救于算命先生,可不同的算命先生每次测算的结果却是惊人的一致,大舅还在人间。

一家人就等啊等,在希望中挨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直到70年代末期,仍是音信皆无,但算命先生的答案始终未变并算的也更加离奇。说大舅早已娶妻生子了,但就是不愿意回来。

哪有落叶不归根的道理?

母亲说这句话时已经表明她已不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了。母亲和大舅关系最好,一直到了我工作后每次和她谈起这件事  时,带给母亲的始终是她心中一道最深的忧伤。

她告诉我,当时甘肃武威附近的乌鞘岭正在修建盘山铁路,并发生了一次重大事故,好像死了100多人。

她估计大舅或许就在其中。

当然,所有人中最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是外奶奶,虽然她一直在极力说服自己去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但一天行,一月行,一年也行,可这年复一年整整二十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奶奶能相信吗?

这件事搁一般人身上也许都不会相信,但搁在我们外奶奶身上,我估计一直到她去世,她都是相信算命先生话的。

因为这样的奇迹,曾在外奶奶身上发生过。

外奶奶十二三岁时,她母亲去世了,外奶奶是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大大小小的弟弟妹妹,她父亲一个大男人家粗枝大叶,脾气也不好,根本没有耐心照管小孩,没过两年,五个儿女就被他“背毁”的只剩下外奶奶和她大妹妹了。

说起他父亲对儿女的“背毁”,还真让人无言。

说当时他们全家人都在炕上,他们家最小的孩子也许有病了,一直在哭泣,他父亲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拿起他的足有50公分长的长烟瓶,直接打在小孩的光肚子,这一烟瓶下去,孩子倒真的不哭了,因为被打得倒咽(念YE)气了,但小孩被打的稀屎直冒好远......  

眼看已是家破人亡,他父亲实在已没有能力来养活她姊妹俩了,心想与其在他手里连命都活不了,还不如送人或许还能保全一命,心一狠,就把两个女儿都分别送给别人家当了童养媳,自己屁股一拍远走他乡了。

推算来,这时应当是1924年左右,从此后,外奶奶的父亲一直音信皆无,外奶奶一直当她父亲早已客死他乡了。每年大年三十晚上,清明时节都要给他父亲烧钱挂纸,伤心时还要大哭一场。

没想到到了1960年,外奶奶的父亲居然回来了,当然,已是70多岁的老人了。

虽然外奶奶一直坚信她的大儿子还在人世,但思念苦啊!在每一个痛苦的不眠之夜,外奶奶也学会了抽烟,并且烟瘾一天比一天大,她的烟瓶杆子的长度也是越来越长。

每次外奶奶来我们家,小小的我就特别惊奇于外奶奶的这根长烟瓶,  铜烟锅,铜嘴子,中间一截长长的点点斑痕的湘妃竹,似外奶奶思念大舅流淌过的泪水,那一截湘妃竹被奶奶枯枝般的双手摩挲的似包了浆的珍贵木制品,加之烟脂子水长年累月的浸泡,坚韧,圆润。铜嘴子被奶奶长年累月吸吮的锃明瓦亮,烧红的铜烟锅在奶奶的一吸一吐中熠熠生辉。更多时候,是父亲给奶奶包好的“鸡大腿”旱烟,奶奶只需把“鸡大腿”插进铜烟锅中来抽烟就行。

那杆长烟瓶的后劲特大,有次我只是偷偷吸了一口空烟瓶,那难闻的烟脂子味就恶心得我一整天没有吃饭,母亲知道后告诉我,我是被烟抽醉了。

仅此一口,醉我终生。

截止到现在,我也没有学会抽烟。

现在想来,吸食旱烟不仅仅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种消遣方式,常言说得好: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而对于外奶奶来说,抽烟更是她消解痛苦的一种方式了!那是一种残忍的“以毒攻毒”法,既伤害了身体,又麻醉了心灵,惟此让痛苦略带麻木,不再钻心。

感谢外奶奶,给我生了一位如此优秀的母亲,让我在天底下最伟大的母爱的呵护下尽情成长。

抽烟还能知人识性,常言道:

下棋看脾性,赌博识德性,抽烟知人性。

大家还记得《平凡的世界》中孙玉亭当给侄儿孙少安介绍对象后,以功臣自居的他是怎样搲哥哥孙玉厚的一袋烟的吗?

这样的人在我们的邻村就有一个,并且比起孙玉亭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小名叫二狗子,现在想来,这个二狗子的最大特点就是:

人忒怂,话特毒;懒死黄,薄苶骨。

所谓“懒死黄,薄苶骨”,当地方言,指那些又懒又怂,做事又狠又毒之人。

1949年8月26日,阴历闰7月初三,兰州解放。

时令早已过了立秋,都快到白露了,我们这里有民谚:

早上立了秋,晚上凉飕飕。

天气也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前三天,解放*军要攻打兰州城东的豆家山,从我们村庄经过时,让二狗子的父亲去带路。

等他父亲半夜回家后就一病不起,再也没有起来。

据他父亲回来讲,当他把军队带到豆家山底下一人回来时,看到的沿途全是尸体。

一个农民,从没有见过这个阵势,心里不免有点害怕,但让他感到最难受的到还不是这些。

当他快走到离村庄还有五里远的时候,这时要翻过一个深沟,当他下到沟底时,听到山坳前面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喘息声,明显不是人类所发出的声音,还夹杂着“刷刷”刨土的声音。

他一下紧张起来,站立好久,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眼看天越来越黑,他知道这里经常是狼群出没的地方,绝对不能久待,可要回家就必须要走这一条道。

思虑再三,想来也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只好卷起一只旱烟,点燃后猛吸几口,硬着头皮往前“冲”,等他翻过这个小山坳后,视野一下开阔起来,但让他更揪心的一幕出现了。

原来是一匹战马的两条后腿被地雷炸伤,肚子上也炸开了一个洞,连肠子都游了一地,但马儿还没有死,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喘着粗气,两只前蹄还一直试图想站立起来。

周边两只野狗一边来回逡巡,一边在用前爪刨土,只等马儿咽气后去饱餐一顿。一见有人来,两只野狗一溜烟地跑了。

可这匹马儿一见有人走来,越加试图要站立起来,很明显这匹马和人类已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估计也曾为人类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在自己在危难之时,想让人类来帮助它。

但令它没有想到的是,在它最需要人类帮助之时,经过它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加紧脚步,无视他的存在,扬长而去。

正如父母经常说的一句话:

黑头虫儿没恩!

我小时候还不懂,问母亲,黑头虫儿是个啥东西?

母亲没好气地答道:

就是人!

他父亲走了好远,但一直感觉那匹战马还在用那绝望的眼神望着他,使他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回来躺在床上没几天他父亲就去世了。

当时他大哥早已结婚,他就和哥嫂一起过。

虽然没有父亲了,但他懒惰的毛病一点没改。他大哥又是一个老好人,随他一天到晚东游游,西逛逛,和这个人谝一会闲,和那个人抬一会杠。

大家知道,农人一年四季都是忙忙碌碌,整个村庄就他一个闲人,所以更多时候,他的一个经典动作就是吸一口旱烟,然后把大拇指的指甲塞进牙缝里,坐在朝阳的地方晒着太阳一动不动。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他的哥哥给他张罗媳妇,但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懒死黄”,谁家愿意把姑娘往火坑里推。

一直到1960年,天下大饥,饿死人的年份,很多人家为救全家人的性命,也是为给女儿找条活路,随便找一个阿猫阿狗就把姑娘嫁了。

邻近公社大山深处有户人家,姑娘从小没有父母,长得又瘦又小,形象也比较寒碜,特别是从小出过天花,一脸的麻子,但还真应了一句:

麻子麻在皮外哩,心肠好了人爱哩。

这个女人后来嫁过来还真是心眼非常好,但跟了二狗子真是没有活好过一天。

那时家家生活都过得相当饥馑,倒箱翻柜也找不出一簸箕粮食来,可她第一次上门时,却发现二狗子家的堂屋里却有满满三口袋粮食。

就冲着这三口袋粮食,也是为了投条活命,她再没有考虑二狗子的恶名声,就满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可等一娶进门,才知道这三口袋粮食与二狗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整个生产队食堂的粮食,只是寄放在二狗子家。

没有想到嫁过来后的生活还是和在娘家一样,每天只能到野外去找野菜充饥。

更雪上加霜的应了一句俗语:

咕咕摇,自己跳。

马不跳,鞍子跳。

这个二狗子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真是“不看自己的戳子,还想吃个有水的果子。”人家就是高低看不上这个新娘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三天两头就把新娘子打得跑回娘家。

新娘子家只有一位爷爷,也养不活这个可怜的孙女,只能一趟趟又送回来,就这样持续了两年多,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这段婚姻一直徘徊在危险的边缘。

最后还是二狗子大哥实在看不下去,找阴阳先生去禳灾。阴阳先生掐指一算,认为是当时娶亲时的时辰不合适,导致白虎坐床而夫妻不和。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重选良辰吉日,把结婚的所有规程再行一遍。

又是一轮的提亲,看门,下聘礼,买衣服,喝小酒,喝大酒,招呼客人,拜天地,入洞房,一应俱全。

相当于又结了一次婚后,这次二狗子终于好像消停了下来,新娘子的肚子也终于慢慢鼓了起来。

随着一儿一女的出生,他哥和二狗子分家了,这一下子让二狗子的生活是越加艰辛起来,但二狗子好吃懒做的脾性还是一点没改,真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二狗子还是一天东家进去,西家出来,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生活,而媳妇就像秦香莲一样,拖着一儿一女在地理挖野菜充饥。

二狗子每天的工作就是抽烟,喧关,找饭吃。看到谁家的烟囱冒烟了,就知道这家的饭快熟了,然后就“点火作(方言,念ZU)由头,浪门要背篼”,找一个理由脚步就顺顺走进了这户人家,不管等多长时间,非要在这户人家吃上一碗饭后才出来。

当时家家都穷,让他吃上一碗,这个家里的一个人就要挨饿了。

一次,他守在这户人家等着吃饭,这户人家男主人公就应酬道:

本想给你舀一碗饭,你看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一双碗筷......

还没等男主人说完,只见二狗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瓷碗,说道:

碗我带着哩,筷子我撅院子里的扫帚上的竹子就行。

吃完饭后二狗子还不走,还要喧关。真应了一句:

你不欢迎的人——屁股总是沉甸甸的!

男主人一家都在队里上工劳动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并且第二天还要上早班,都想早点休息。

而二狗子是向队里请了长期病假,张口自己有胃病,一连几个月不上班,晚上找人抽烟喧关,第二天往往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家男主人高小毕业,有点文化,涵养也比较好,也不好直接使他,就讲故事暗示他。

说古代有一个人到朋友家去,恰逢天降绵绵细雨,一连好几天也不放晴,客人只能滞留在朋友家,而这家也是生活穷困,缸里没米,锅里没饭,妻子再能干,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主人想让客人早点离开,就在大门上写了一段话: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古代一般都不加标点符号,主人的本意是: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这位朋友也非常聪明,见主人下  “逐客令”了,心里好笑,你直接说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拐弯抹角呢?

朋友就在他的这一句话上用朱笔断句画圈。一字不变,意思却发生了根本改变。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如果添加成现在规范的标点符号,就为: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说完了,笑过了,二狗子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并且还一遍一遍非要问一下这个人到底走了没有?

男主人被问急了,也被问生气了,答道:

你要是走了,他就走了。你如果不走,他也就没走……

当时我和他的儿子都上小学二年级,虽然他的儿子整整大我5岁,在我们班上个子高过所有人一头,真是鹤立鸡群,但在学习上是一塌糊涂,可欺负起同学们来却毫不含糊,且心狠手辣。

记得当时学校冬天生火时就用一个没有底的大铁水桶,下面码上胡基(方言,小土块),上面烧煤块。

那时的教室窗子上都没有玻璃,只糊一层纸,经常是破洞一个接一个,雪风直往里面灌,整个教室冷得如冰窖一般。

一下课,同学们就都围在这个“火炉”周围烤火。当我把手刚伸出来烤火时,手背上就挨了二狗子儿子重重一条*子,说我的手把火苗压住了,只允许你站在旁边烤火,不能伸手。当时人家堂哥是老师,你就是告老师也没用。

那时候的学生只有两本书,一本语文,一本算术。有次老师检查头天布置的作业,检查到他儿子跟前时,却发现语文课本前面部分全被撕掉了,老师让把数学课本拿出来一看,也是一样。

老师生气了,问是谁撕的,没想到他儿子的回答是他爹撕的。

老师更生气了,问:

你爹撕你的书干什么?

更没想到他儿子的回答却是:

我爹说学过的课文就没用了,他抽烟没有卷烟纸了,就等我学完一课,他就撕一课来卷烟。

现在想来,原来是二狗子在向老师示威呢!原因是这位老师就是他的亲侄子,当时学校订阅报纸,旧报纸一般都当吃烟纸来二次利用,你作为亲侄子不给我旧报纸,我就撕儿子的课本当吃烟纸。

家里实在困顿地揭不开锅了,队长就派二狗子到城里去拾粪。这个情节在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人生》等多部作品里都有描述。

这可是一个好营生,一是拾粪的记工方法是计件制,即多劳多得,只要你拾的粪多,工分就记得高。二是如果拾的粪多的话,有些胆大的往往会偷偷卖掉一部分大粪,把钱装入自己口袋而不会被生产队发现。

他拾粪一个多月后,队长派人去拉粪。

可拉粪的人到地方一看,虽已日上三竿了,可二狗子还窝在房子里睡大觉,外面放粪的地方连一泡屎都没有,哪里有已经拾好并晾晒干的大粪。

事情反映到生产队,这一下全村炸开了锅。

一些人说二狗子投机倒把把大粪全买完了,但更多的人却相信这一个多月他就根本没有出门拾过大粪。

最后队长也生气了,就送他到学习*班去进行思想改造。没想到一个礼拜出来后,别人都是哭哭啼啼,直说失去自由的滋味不好受。可人家却对学习*班是恋恋不舍,认为这才是一个不劳动的“世外桃源”。

回来后,人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晚饭过后,就早早来到村东头的大白杨树下,来进行他学习*班回来后的第一场“新闻发布会”,因为这里是整个村庄茶余饭人们抽烟聊天喧关的好场所。

人们问他在学习*班的情况,问他是纯粹睡懒觉没有去拾粪,还是把大粪卖了?

没想到这些都不是人家所要说的重点,只说他每天都夜以继日去拾粪,但由于他瞌睡多睡着了,拾的粪被别人偷了!然后就急急忙忙把话题转移到他拾粪过程中的所见所闻。

他说只要担上这个粪桶,他就可以长驱直入所有女公共厕所了,他是如何如何故意看到一个漂亮女人前脚一进女厕所,他后脚就尾随进去,故意装作掏粪,看到什么什么不可言状的动作,衣物等等。

他当时的那个表情,神态让我记忆犹新,那时候很小的我,还不明白人家讲那些话的真正用意,也没有把全部注意力放到听话上,只是注意观察他在迫不及待口述时,那满脸的青春痘在他使劲吸吮旱烟的映照下,越显发亮发红。

特别是他说到他在兰州大学等几个高校的厕所去掏大粪时的所见所闻。

由于当时都是旱厕所,学校白天不让他们进去,他们都是晚上偷偷进去陶大粪的。

他说,当他用粪勺往下一挖,感觉一个肉呼呼的东西,就知道又是一个“死娃娃”,还说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

当时他的原话是:

......

我把粪勺往下一挖,感觉到肉呼呼的一大块,哈哈,我就知道又是一个“死娃娃”,嗨嗨,一天看着人模狗样念书着呢,其实......

然后就是一阵淫*荡的笑声,那声音又尖又细,接着就是一阵由于吸旱烟加之咽口水时发生捯饬不顺畅后的咳嗽之声,连续不断,以致缓不过气而整个脸被憋得通红。由于生活得穷苦,他脸上没有一丝肉,一笑起来,皮如层层沟壑,一波接一波荡漾开来,又急剧往上一提一提,我突然看得有点毛骨悚然起来。

一直到多大,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男女之事,小孩子张口骂人“*你妈”,这只是骂人的话,既然连话都是不好的,那事就更不好了,谁还做不好的事呢?

因此小时候始终没有搞懂人家笑意背后的真正原因。

由于当时医疗水平很一般,小孩的死亡率极高,我们村庄旁边有一个山涧就被人们称为“死娃娃”沟,对于这样一件连我们小孩们都见怪不怪的事情,他为何要用如此淫*荡的笑声来渲染呢?

一直到多大后才知道他淫*荡笑声背后的真实含义了。

我们另外一个村子里有一位考入兰州铁道学院的男同学,就由于和女同学谈恋爱,被学校直接开除回家务农,当时女生是外地人,也被开除,最后两人就只能落户在男方老家,当了一辈子的农民。

现在反思这件事,我也承认他也许没有说假话,事情也可能不是他杜撰的,也是他的真实经历。但我认为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对这件事也完全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我们所应该秉持的态度应当是,如果你对当时青年男女大学生的所作所为不理解,不包容,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进行谴责,甚至咒骂,这都是一个人再正常不过的心理反应。

但孩子是无辜的,在那种情况下,他的父母事实也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保护他。当然,我绝对不是在替他的父母推脱,但让我最接受不了的是,当他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在厕所里时,他看到后居然一没有恐惧,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的怜悯,却在心里能联想起如此淫*荡的画面,让我感觉,面对这一幼小的生命,你承受的罪孽甚至大于抛弃他的父母。

人家父母是无心之过,而你是有意为之。

就像我们老家有一种说法,说拿刀子杀猪的人的罪孽还没有拿盆子盛猪血的人的罪孽大。

小时候过年杀猪,母亲从来不让我们儿女们盛猪血,但当时家里又穷困,不能让猪血白白淌掉。因此,这时一般不是母亲,就是父亲来盛猪血。

现在想来,如此迷信的父母能这样做,才体现对我们子女们真正的爱。这个世界,能为你付出生命的有且只有父母,没有之一。

而二狗子,你就因你内心的淫邪,充当了一回盛血人,承受了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罪孽。

他拾大粪的好差事泡汤后,队长又派他的兄弟去拾大粪,他又开始在家装病不上工了。

有天晚上,二狗子半夜饿得不行,起来悄悄跑到弟媳妇家的厨房偷东西吃。

北方农村都是四合院,他们家这个院子三面都有房子,另外一面留作大门,弟兄三人分家时一人一面房子。

当他进到弟媳妇的厨房找东西吃时,突然闻到一股香烟的味道。

当时农村的房子大梁上面与屋顶之间的隔墙都没有封闭,很明显香烟味是从他弟媳妇的卧室里传过来的,他兄弟不在家,哪里来的抽烟人啊!况且全村能抽得起香烟的人,也只有上面派下来的张*工作组一人,他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他把夜里发现的情况告诉了他大哥,弟兄俩定好了计谋。

几天后的又一个夜晚,万籁俱寂中,他们家的院子里又飘来了香烟的味道,弟兄俩悄悄起来,走到弟媳妇门前,一脚踏开了房门,果不其然,正是张*工作组在房间里行苟且之事,弟兄俩一拥而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剃头刀,他哥帮他压住张*工作组,他就在张*工作组的头皮上,下体一阵乱割,就像古代的宫刑和极刑活剐一样,杀得张*工作组鬼哭狼嚎一般,等庄子上的人听到声音追过来来时,张*工作组的头皮和下体已是伤痕累累。队长喝住了弟兄俩,才把张*工作组解救了出来。  

张*工作组也自知理亏,本想把这事压下来,但不知谁把这事反映到公社,上面立马派下来一个调查组,三下五除二就把张*工作组调回去了,据说把张*工作组撤职回原单位并给了一个开除党籍的处分。

弟兄俩也因为动用私刑被劳动教养,他哥三个月,二狗子半年。二狗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上半年刚进了学习*班,这次还直接进监狱了。

生产队也遭受了损失,减免公购粮的优惠政策被取消,每年必抱回家的先进红旗也泡汤了,队长的年终优秀也被取消。

气得队长逢人便骂张*工作组是阎王爷嫖风——胡日鬼;又骂这弟兄俩是大伯子背弟媳妇过河  ——  费力不讨好!

中国北方地区都有这个讲究,大伯子与弟媳妇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各自尊重对方为好。遇到任何事情大伯子也不应该和弟媳妇有各方面的接触以保持双方的清白名节。

“你弟兄俩倒好,好好的大伯子不当,还捉起弟媳妇的嫖*客来了,你弟兄俩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伦理界限,会被人耻笑的,你们最终还会付出更大代价的。”

没想到队长当时气头上的话,真得到应验,随后更大的厄运降临到这个家族。

家里两个男人一下都进了监狱,他兄弟拾大粪的差事也被队长收回,让他回家来看管自己的媳妇。

媳妇偷人,丈夫戴绿帽子,受打击最大的就是丈夫了,本来自卑的人更加自卑了。

半年后,进监狱的两个人陆续都回来了,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人们渐渐发现,从监狱出来后的二狗子和以前比变化了许多,当然,不是变好了,而是越坏了。以前只是占了“奸懒怂毒”四字,现在又要加上四个词“耍横斗狠,欺软怕硬”,张口闭口我监狱里出来的我怕谁?

人类发展到今天,可以说建立了三类改造人的教育机构,分别是军队、学校和监狱。但你发现没有,这三类机构所产生的功用效果还真不一样。

军队是最成功的,培养出的学员个个优秀;学校的成功率大概也就是60%,培养出的学员大多合格;监狱是最不成功的,培养出的劳教人员几乎100%比劳教前更渣。

深层次分析,最大因素与入口有关,军队选拔的是品行端正的青年,自身优秀的基因本就强大,在军队的大熔炉里最终百炼成钢;学校作为基础教育的一部分,面向全体,树立人人皆可成才的理念,刚进校门的学生本就良莠不齐,当然最后发展的结果也是好者更好,差者更差,两极分化严重,但这也最符合生物进化的规律;而监狱里收进来的本来就是残次品,优点不多,问题不少,再加之进来后互相学习交流,相互“熏陶”,“取短补长”,同在一个大染缸里,能出污泥而不染的还真没有!

由此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教育的功能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爱迪生说过:

天才,百分之一是灵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通过这段话,不正说明教育不是万能的吗?“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就是教育的本质所在,但这大比例的99%,却是以“百分之一是灵感”为前提的,这“百分之一是灵感”就是先天因素——天赋,包括智商的高低,真善美等好品行的多少,脾性的好坏,甚至勤奋程度等等都是先天的。

当然,教育最大的功用就是,只要一个人在他的天赋,即先天基因里,包含有这些因素,哪怕是一丁点,教育也可以把她当作一粒种子,在合适的时间,恰当的地点,通过园丁们辛勤的培育,给他浇水,施肥,松土,修剪,最终这些“种子”会在“爱”的土壤里顽强地发芽,茁壮地成长,并开出艳丽的花朵,接出丰硕的果实来。

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基因里面就没有一丁点善良的成分,你教育不管怎样辛勤的付出,也不会无中生有培育出善良来。

当然,虽然教育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教育更是万万不能的。

天赋再好,灵感再强,如果没有后天的努力与培植,再珍奇的种子,也不会在沙漠里开出鲜艳的花朵来。

话说到了七月流火时节,我们这里是小麦刚上场,队里就急着开始准备打场了,因为队长知道已有好几户人家早已弹尽粮绝,无米下锅了  。

一听要碾场分小麦,全生产队的人都异常兴奋,虽然火辣辣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感到一阵阵的刺痛,但能让小麦更加干燥容易脱粒,受这一点皮肉之苦,对于长年累月经常在太阳暴晒下劳作的农民来说,还真就不是事了。

随着碌碡吱吱扭扭一圈一圈在干燥的麦秸上压过,金黄饱满的麦粒们似欢快的小王子般挣脱母亲的怀抱,蹦蹦跳跳飞溅出来,去寻找更多的小伙伴结伴玩耍去了。

等社员们抖(方言,念TOU)过两遍场后,麦草已被压得如此的绵软,而麦粒和麦衣子们早已和麦草们分道扬镳,静静的躺在最下面了。

碌碡又仔细压过一遍后,社员们把最上面的麦草用杈掀掉后,把下面的麦衣子和麦粒堆到场中央,随着一阵好风吹来,大家手中的木锨一锨紧接一锨地扬起,麦粒发出沙沙的声响,勻勻地撒落在场地最前边,而麦糠则顺着风势飘落更远的地方,正可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麦粒和麦衣子间的界限是如此的泾渭分明,金黄的麦粒们积聚得如此的紧凑,慢慢筑起一道若隐若现的堤坝,而远处一点的麦衣子们恰似白雪一般洒满半场,而细软如面粉的尘土们,则早已随着劲风又一次飘过打麦场,飘进远处的田间地头,为来年的丰收积蓄养分去了……

虽然扬场是一个脏活、累活,但丰收的果实却是实实在在呈现在眼前的,面对黄澄澄的麦粒,人们的心情是如此的愉悦。

真如大浪淘沙一般,随着一阵强似一阵的劲风吹来,农人们加紧手上扬场的动作,频率明显加快,金黄的麦粒们也渐渐堆积起如春潮般的堤坝,带着律动越堆越高……

突然,副队长招呼大家:

休息几分钟,马上准备开会。

老农们一改往日听到休息后马上放下手中家什的习惯,反而加紧了扬场的动作。

真是“风物长宜放眼量”。因为这会的风太好了,太适宜扬场了,风又大并持续刮一个方向,并不左右乱刮。

干过农活的人都知道,扬场往往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时候你等上一整天,也不见有一丝的好风,所以大多时候只能是人等风,而绝对不可能风等人。

“马上停下来,队长让人传话回来,他随后从大队开会回来,要传达最新指示。”

听副队长这么一说,人们这才恍然大悟。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木锨,拍拍身上的尘土,蹲在墙根下卷起烟卷抽起烟来,等待队长回来开会。

二狗子兄弟记起昨天在野外挑的曲曲菜还没有摘好,心想,常言道:

国民*党的税多,***的会多。

只要一开起会,没有两个小时是开不完的,索性在开会这段时间,我一边听会,一边把昨天挑的曲曲菜摘好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就随手放下手中的木锨,径直向家中走去。

“不是说开会吗?你干什么去?”

副队长在后面喊道。

“我背曲曲菜去,开会时摘。”二狗子兄弟答道。

“曲曲菜是媳妇们摘的,媳妇你不用放着让别人用吗?”副队长话里有话的说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这话,敏感自卑的二狗子兄弟“腾”的一下脸就红到耳根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头骂道:“我*你妈,你拿猪尿泡打人——欺人太甚了!”

副队长正年轻气盛,一听这王八还敢动言语骂自己,二话不说,两步跨到跟前,动手扭住对方的脖领子就打了起来。

正在打得不可开交之时,队长从大队部开会回来了,见到此情此景,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二狗子兄弟两拳,直接打的对方跌倒在墙根下爬不起来。

估计二狗子兄弟从早上到现在还一嘴饭都没有吃,已没有一丝力气来打架,加之怕队长的淫威,虽见队长明显在拉偏架,也只能强咽下这口恶气,在众人的劝说下蹲在墙根下卷起旱烟来。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打架之事告一段落,回归平静之时,二狗子却不知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因为这几天他又说自己胃疼请假在家休息,前面就一直没有在打麦场。

他一摇一晃走到兄弟面前,用手指几乎剁到兄弟的脸上张口骂道:

你羞死先人了,你活啥人着哩,你还给爹当儿子着哩,我如果是你,早尿泡尿淹死了……

从《诗经》演化来一句成语叫“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意思是指兄弟们虽然在家里争吵,但能一致抵御外人的欺侮。

但这位二狗子或许也看到自家兄弟吃了个哑巴亏,本想也替兄弟出口气,但自己本身就是怂人一个,面对队长和副队长,又不敢帮兄弟直接参与打架,但还想“掂起脚充大汉哩”,自以为这样指桑骂槐就是在骂队长和副队长,在帮自家兄弟,替兄弟在出气。

事后他还向别人解释,我在帮我兄弟啊!

但他却没想到的是,就是他的这些最恶毒的话,把自己自卑而又敏感的兄弟逼上了绝路,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实际上,人生最大的伤害往往都来自最亲的人。

二狗子还在继续指桑骂槐地辱骂着自家兄弟:

你活得有啥意思哩,在外受别人欺负,在家又连自己的媳妇也管不住……

一听“媳妇”二字,正在卷烟卷的二狗子兄弟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扔掉还没有卷好的旱烟,向场中央堆起的粮食堆奔去……

此时,很多人还都想当然的认为,二狗子终于把自己的兄弟“抬发”了,当时队里刚买了几把新木锨,都散落在粮食堆子上,他兄弟现在绝对是去拿木锨当武器,要跟副队长恶战一场了。

母亲后来还说,它想,今天这几把木锨要遭殃了。

当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二狗子兄弟的背影时,却突然发现他到了粮堆子跟前时,并没有慢下脚步,更没有去取木锨,而是径直往场边奔去,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要到场边跳崖去。

当时全生产队个子最高,外号叫“大个子”的这个人刚好站在麦场的南墙坎上,这边的坎倒不高,也就一米左右,人们在半墙上踏出两个窝窝,当成踏步,从而形成一条“捷路”供人们来去自如,当时他正往麦场上走来,直线距离离二狗子兄弟是最近的,又居高临下,麦场上的全景他看得真真切切,当明白当事人的意图后,他由于紧张,尖着嗓子冒着怪声喊道:

不好了,要跳崖去!

说完,就从坎上一步跨下来,紧随其后如流星般去追撵二狗子兄弟。

这个打麦场在全村的最东头,周边都打了土墙,这个土墙就是孟子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写到的“傅说举于版筑之间”的方法夯筑的,但不高,只有一米左右。而麦场最东边的下面却是一条大路,当时还是土路,离麦场场面的垂直高度有10米左右,再加上这一米左右的土墙,就有五层楼高了。

只见二狗子兄弟奔到土墙跟前,及其利索的蹭蹭两下脱去布鞋,当时的人们夏天都不穿袜子,只见他把两只赤脚在地上两跺,一手撑墙,滋溜一下就站在了土墙上,站直身子,两手平举,似一只翱翔的大鸟,又似一只断线的风筝头朝下直直插了下去,所有动作如训练过一般相当连贯,一气呵成。

全村男人都向这边飞奔而来,最前面的“大个子”健步如飞,眼看就要够上,毫厘之间,伸手去抓时,也只是手尖扫到了上衣的下衣摆,那衣摆带起的凉风拂过他的手背,在炎热的夏季,寒彻心骨。

见人已跳下崖后,所有人又都不约而同立马掉头,一窝蜂绕过麦场的西出口往大路上跑去,转过两个弯到了大路上,远远见人已侧卧在土路上,一动不动。

那样高的坎,结局想都能想得到,一些胆小的人已不敢往跟前凑了,只是在远处观望。

有几个胆大之人撵到跟前,扳过身来,发现是头先着地,整个脖颈直接被挝断,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鼻子嘴巴血肉模糊,其他七窍或多或少都在渗出丝丝的血迹。

整个村庄一瞬间陷入了无限的悲痛与恐惧之中。

而此时,一直温顺而持续的东风也忽而被邪恶的旋风代替,绕在每个人的腿脚下面,扑簌簌旋转不停,结党营私般的集结成一个更大的旋风,卷起黄土和枯枝败叶,直入云霄。

炙热的太阳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辉,阳光如被过滤过一般,昏暗中透出诡异的橙黄,似一把把利剑刺在每个人身上,仿佛世界末日到来前最后的乱影。

本地有一说法,越软弱的人非正常死亡后,魂魄对世人的伤害力越大,“人小鬼大”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几天,整个村庄始终笼罩在一种无名的恐惧之中,下午四五点后,虽然太阳还挂在西天边,但人们只要向麦场这边一张望,就感觉头皮一阵紧似一阵的发麻,盛夏太阳的热度怎么也抵御不住从麦场辐射过来的阵阵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一到夜晚,家家户户早已闭门关窗,整个村庄死一般寂静,连平时家家狂吠不止的狗们也好像看到了什么最最惧怕的天敌,夹紧尾巴钻进狗窝瑟瑟发抖。

一直到二十年后,那个麦场始终成为全村人的禁忌之地。只要太阳一落山,一些胆小之人就决不敢孤身一人到麦场去,就是那些胆大之人也是快去快回,一到麦场上就感觉有一股阴邪之气紧随其后,让人有“神突突”的感觉。

当时的全村人只要一说“跳了崖的”,就谈虎色变。如果家里有小孩的,大人们只要太晚到场上去上一趟,好好的孩子莫名其妙就发起高烧来,且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起来。

当时的家庭都没有必备药品,庄上也没有医生,往往先按照迷信的《玉匣记》碰日子一算,八九不离十就说家里有人到东北之地去了,“染”上了不干不净之物。而东北之地就是打麦场的方位。

我就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我们一群小孩玩到深夜。母亲本来就告诫我们大年三十神鬼乱着哩,让我不要出去,但大年三十晚上家家门口都张灯结彩,虽然只是一盏煤油灯,但也是熠熠生辉的,如此美景怎能错过,因此,我还是把鞭炮拆上一两把,点上一根香,出去和小伙伴一起放鞭炮去了。

当时我们一群小孩都已把自己的炮仗都放完了,几个人就在村子中间一家的门口站着说话,突然其中一人颤着声音用手往东一指说道:

你们看!

说话间,大家同时发现刚才还漆黑一片的整个打麦场上突然鬼灯乱闪,它倏忽成千上万个,以极快的速度飘移,倏忽又只剩下几个零星的亮点,无规则快速移动,极似夜晚有许多人手拿着点着的卫生香在边跑边摇摆。当然,鬼灯摇摆的幅度随大随小,大的摇摆幅度能占据半个麦场的位置,少说距离也在十米以上。

我们一群小孩一下惊慌失措,像无头苍蝇一下到处乱窜起来,我当时也是忙人无计,没有就近躲避,而是非要往自己家里跑去。

但可恶的是我们家恰恰就在村东头,我只能孤身一人朝有鬼火的方向跑去,真应了一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好在这段距离倒不远,也就十五米左右,然后一拐就到我们家的巷道了,但这个巷道又窄又深,也有十五米左右,平时漆黑一片,好在今晚门口有灯笼。但就是这样,我只感觉两腿酸软,这十五米距离是如此的漫长,耳旁呼呼的风声,似乎在招引那些鬼灯也紧随其后,我始终不敢往后看一眼。

终于跑到大门口,一把搡开大门,失魂落魄冲进院子里,见母亲还在厨房里忙碌,虽然煤油灯的光亮是如此的微弱,但母亲那佝偻的身影让我的心“哗”的一下释然下来,虽然心还在蹦蹦跳个不停,但所有的畏惧在伟大的母爱面前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见我站在门口,母亲只说了一声,还不快去睡觉。我估计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绝对没有发现我煞白的脸色,我当时也没有把看到的一切告诉母亲。

科学讲,所谓鬼灯,就是磷火,母亲也告诉我们,特别是我们方言叫“青杠”的一种木材,腐朽后最爱发光。但我认为我们还是要正确地遵循科学,遵循真理,磷火会发光,但发光的并不绝对全是磷火。

正命题成立,并不代表逆命题也成立。

对于一些解释不清楚的问题,不要死板硬套去解释,我们相信,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总有一天这些问题会得到解决。如果非要牵强附会去进行恣意地注解,这本身就违背了科学精神,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老家讲究,一般情况下,死人是不能再进家门的,加之二狗子兄弟还是一个非正常死亡的“屈死鬼”,并且死后尸体又见了阳光,这样的死人在迷信中往往认为会成为厉鬼。所以,最后只能把尸体“挺”在生产队一个存放牲口草料的土窑里,生产队又不敢自作主张赶快掩埋,没办法,只能安排社员不分白天黑夜的轮流值班,度日如年般地等待着、煎熬着。

由于正值夏伏,天气炎热。当时社会上还没有存放死人尸体的“水晶棺”。放了一天以后,死人的肚子就开始有点发作,人们赶快就把家里的风匣(方言,风箱)搬来,人们轮流拉着风匣用来降温,但收效甚微。

两天后,县刑警队终于下发了结案通知,认定系自杀,任何人不负刑事责任。

公社也下发了行政命令,撤销副队长的职务,生产队准备棺木,适当安抚照顾家属,及早下葬。

面对这两份文件,队长如拿了尚方宝剑一般,立即进入实质性工作阶段。

一是队里出钱、出布票派人去买做寿衣所需的衣料,按照当地风俗,穿衣件数必须是奇数,还要囊括四季的衣服,上身衣服要至少多于下身衣服两件要求,买来了衣料。

那时候社会上很少有成品,并且成品又太贵,所以都是买来衣料后自己亲自缝制。

衣料一到,队长马上找来生产队所有会缝制寿衣的巧媳妇们,按照当时最高的工分记工,要求一夜之间必须完工,要在第二天天亮之前穿在死人身上。

同时,抽调几个年轻人马上随木匠到生产队的林地去找木材,准备打造棺木。

要搁前几年,本地随便一个沟沟坎坎都生长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白杨,榆树,甚至松柏。

但一场58年的大炼钢铁,这些树木全被砍伐当作大炼钢铁的燃料了。

现在生产队的所谓林地,也就是在一块不大的山沟里栽种的成长期还没有十年的白杨树和榆树,当时提的口号是“力争上游,多快好省”,所以像生长周期慢,又不容易成活的松柏之类的木材都没有栽种,即使他再名贵。

当时的政策就是“隔夜的银子,不如当日的铜”,首先追求的是多、快和省,然后才是好。

这些树木虽然栽种了近十年,但由于连年干旱,这些已生长了近十年的林木还没有碗口粗。

按照当地风俗,打造棺木最好要用材质一样的木材打造为好。但木匠们跑遍了整个林地,发现如果要打造一口纯榆木或纯白杨棺木,这两样木材可都不够。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事还得队长拿主意,向队长汇报后,队长略一沉思,发话道:

“没办法,就这个条件,再不要有那些穷讲究。不管榆树还是白杨,只要能用的就都砍下来,保证凑够一副棺木的材料就行。”

真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领导的一句话,好似没办法解决的木材问题得到迎刃而解。

按照本地风俗,寿终正寝老人讲究用十三段的三鼓腔棺木。所谓十三段,即用十三段圆木料。分别是棺材盖用三段,棺材的左右帮各用三段,棺材的底用四段。

棺材盖的中间一块锯成方木后,宽度还必须达到一尺,非粗大原木不能用。

所谓三鼓腔,即棺材盖要拱形,棺材两帮要鼓型,不能用铁钉,要揋帮穿带隐钉吊底榫卯结构。这种棺木用料多并标准高,加之对木匠师傅的要求严苛,非技艺高超者不能为之,所以往往成为那些寿终正寝加之家庭条件较好的人家的老人才有福承享。

而这种非正常死亡者,一般迷信都认为是“命穷福薄”之人,无福消受这些。即使后人“鼓劲”做上这样的棺木,亡者也承受不起,反而对他也是一种伤害,徒增更多的“罪孽”。

因此,队长要求,还是按照当地风俗,对这种非正常死亡之人一般都做成所谓叫  “连身转”的棺木。说白了就是一个长方体的匣子就行。

树木砍来后,木匠开始用大锯下料改板。

那时的木板都是两人一组拉大锯一锯一锯“改板”而成,即费工又费力,好在一般人也能在木匠师傅的指导下帮上手,只要有一把臭力气就行。

至于棺材板的厚度,当地棺材一般以用料厚度分三五材,四六材和二四材来划分。

所谓三五材即棺材盖厚五寸,棺材帮和底厚三寸,以此类推,二四材最次。

板材改好后,木匠师傅按照最次的二四材的用料计算,发现木材还是有点紧张,恐不够。

队长知道后再次发话,创新,二二材就行,只要在抬埋的路上不从棺材里掉下来就行。

再改,把四寸板材再加工成二寸板材后,面临的棘手问题终于又一次得到“圆满”解决。

而在这个过程中,二狗子整个家族没有一个人出来过问一下此事,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终于在经过几位木匠师傅两天一夜的紧张施工后,棺材终于打造好了。

但近前一看,真可谓是“状如木匣,薄如蝉翼”,可怜之极。

下一步的如何画棺材也随后提上了议事日程。

很明显,这种情况,棺材既不能画“百寿图”棺,也不能画“前蟒后鹤”大红花棺。

但没想到的是队长却吩咐就在沟底里找一点黄胶泥,刷成水,再放一点黄颜料,染成和黄土地一样的颜色刷上去就行。

是夜,做好的棺材就放在“挺”死人的窑洞外面,半夜时分,万籁俱静中,守灵的几个人只听见新棺材发出的炸裂之声一声紧接一声。

起初几人也不以为意,心想这些都是湿木材,在这种炎热的夏季炸裂也实属正常。

夜半时分,正在他们几人抽着旱烟沉默不语之时,只听到外面一阵悉悉索索之声悄然而至,紧接着就像有人在空棺材盖上猛击一掌,只听见“啪”的一声,似晴空的炸雷之声,所有人都一下惊呆了,个个惊吓得不由发根倒竖,后背冰凉。

几个人突然感觉一分钟都再不敢多呆一会儿,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窝蜂挤出了窑洞门,急匆匆向村子方向走去。

在微弱的月光下,只见一黑影飘然经过村庄,似幽灵般“飘”进二狗子家。

见此情景,几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重新回到窑洞。但由于窑洞没有木门,只是挂了一个草帘子,又不敢离开,怕被野狗伤了尸体。

无奈中,几人只能蹲在离麦场较近的一家人家的大墙根下,吸着旱烟轮流盯着麦场上的一举一动,好在夏季的夜晚比较短,也不冷,不知不觉中,东方的天际中从鱼肚白渐变为橙红,随着火烧云在东边天空的蔓延,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几人看天已大亮,也怕被队长发现,加之随着太阳的升起,昨夜的恐惧感也渐渐消隐,几人便又挪动脚步,向麦场走去。

窑洞口附近的一切都依旧如故,但几人不约而同都向放在窑洞外的棺材投去疑惑的眼光,逡巡中,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棺材盖时,几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原来由于棺材是昨夜刚刷的染料,还没有完全干透。

这时却发现在棺材盖的正中央,一只不知是人手还是鬼爪的印迹犹如千年封印般镌刻在棺材盖上,清晰无比。

借着太阳光仔细一瞧,其中一人“咦”的一声说道:

“怪了,你们看这个手印像谁的?”

众人再凑前一看,人人都发现了端倪。

原来这个手印只有四指半,小拇指明显少了半截。

众人一下恍然大悟。其中一人骂道:

“这个坏怂!”

几个人相视一笑,一夜的疑惑终于揭开,悬了一夜的心也终于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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