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陈青轩和舅舅的谈话最后不了了知，他们拿不出证据，陈青轩也不能开口说吴东带了金手指，能看穿别人心里想的什么，陈青轩只能不要过早的展露头角。

        外舍的学习氛围是极好的，基本上不是看书就是写字，像什么掏鸟蛋，逗猫咪，都觉得浪费时间，当然也有那些不情不愿的，见不得别人进步，恨不得自己一天吃下这一本书。

        孟先生来当新老师后，新增加了一门课程，算是一门助于身心健康的课，陈青轩也是第一次上，听车闵说这课每周仅有一次，他运气好还碰上了，看着大家都很兴奋。

        陈青轩跟着队伍，队伍浩浩荡荡人很多，先生刚开始走在队伍后面，以防有人掉队，沿途的风景绚烂，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鱼群在嬉戏，芦苇草挡住岸边的渔船，却对整个河面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他记得从石里乡的港口顺着船过来的河流就是这一条，一望无际，深不见底。

        “大家先垒凳子，稍后听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先生已经走到队伍中间，默默的点完人数，就让大家转过方向，正面对着河面，学生就像一条长龙，齐刷刷的开始寻找能当凳子的东西，有的直接上手编制；有的索性席地而坐；更有的半蹲着——

        车闵十分感激陈青轩昨日的援手，二人现在又在旁边，车闵就在一旁嘀咕：“上次是提问题，不知道今天会做些什么。”

        “或许谈人生理想？”陈青轩瞎猜的。

        没想到车闵信以为真，“真的？”又接着问，“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陈青轩想解释他乱说的，可看着车兄真挚的眼神，一时不忍，沉思一番，郑重道：“我觉得你适合参军。”

        车兄知道结果后整个人就焉焉的，自嘲道：“我就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

        陈青轩刚欲开口解释，孟先生就开口了：“好了，今天天气这样好，不如我们来说说话吧。”

        孟先生有些得意的笑道：“讲的好，奖励一块玉，讲的不好，嘿嘿，罚抄三十遍《论语章句》。”

        就有人问：“怎么辨别算是讲的好呢？”

        “是呀，怎么样又算讲的不好呢？”

        孟先生笑而不语，陈青轩好像意识到什么，又摸不到边，先生展示的横幅转瞬即逝，就听第一位童生李端站起来说：“学生认为学习第一要以当属明是非，辩对错，明经为士其次，造福百姓才是正理。”

        空气中寂静了一秒，孟先生依旧站着没说话。

        待有学生问了才回答：“那么你们认为呢？你们能反驳说他哪里说的不行吗？”

        刚开始人群还像苍蝇群一般嗡嗡的响，有一位廪生出来打破这个僵局：“李兄的言辞颇有些草率，这世间哪个男儿郎不喜功名的。父母之恩大如天，难不成有违父母的辛劳，反而去造福百姓吗？”

        又有一位廪生站起来说话：“《大学》曾说：‘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先修其身者，先正其心。’祝兄以孝道来掩盖对功名利禄的渴望，其身可正？莫非所学四书五经可是虚无？”

        陆陆续续的就开始有人不断反驳，再反驳，在这期间孟先生只是示意李端不要说任何话，直到讲到四五个人，先生就打断那些想说话的人，同时孟先生拿出一块质地光滑的玉递给李端，让他坐下。

        每当大家快吵的面红耳赤，先生都会恰到好处的停止，一轮全都走完了，陈青轩只是随便说说，没拿到玉，他倒是仔细听了几个人的，旁边的车闵真说他有当将军的心思，颇让陈青轩震惊，先生还赞叹要车闵做一名有勇有谋的将军，而不是喊打喊杀的莽夫，虽然惹得大家笑话，不过先生给了一枚玉。

        此事就翻篇，最值得注意的要属吴东和徐章两个人，陈青轩见徐兄脸色一瞬间涨红，想必心中所想也被别人扒了个干净，这次的徐章反而没有气急败坏，颇有越战越勇的气势，说出一个比原先更好的点子来，从来都是含蓄笑的吴东脸上有一丝的僵硬，手指偷偷攥成拳头。

        这一切，孟先生也看在眼里，他之前重新推翻了徐章对他说的话，孟翰冰可不会认为吴东是天才，这么多年流浪，孟翰冰的眼睛可谓是被毒火给淬炼出来。

        回去的路上，陈青轩向车闵解释：“其实我是觉得你力气大，若在学些知识，成个大将军绝不是问题，你也不要太介意，毕竟科考也是行的。”这个朝代好像是重文轻武，有着正经的功名不去，反而用命来拼搏不受重视的将军职位，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分的清楚，陈青轩确实对车闵有些冒犯。

        车闵摆摆手：“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陈兄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好意。”

        陈青轩见劝没用，也只能默默记在心里，这几天他自己身子又开始有些乏力，想来是没有运动的缘故，走几步路就开始喘。

        回到学堂后，孟先生开口：“方才大家都谈了诸多对未来的憧憬，这些都是宝贵的想法，希望大家能够早日实现，那么在之前你们讨论的问题，就是后续我们要学习的《论语》，本书是用了对话和语录的形式记载了孔夫子其弟子的言行美德，大家对于一问一答已经有了经历，不过我们暂不先习论语蓝本，先习朱子所注的《论语章句》、北宋邢昺先生所注释的《论语注疏》、以及南怀瑾先生所注《论语别裁》；学习过的人需在细学一遍，将以前所忘的知识快快捡起来。”

        孟先生讲解的很透彻，只不过因为人太多，总是会有无暇顾及的时候，这个时候就需要童生自己主动去问，不会的就问，不明的也问，有难题的都会被孟先生给解决，孟先生的伟岸身躯，又在大家心里上升了一个层次。

        课后，先生将吴东给叫走了，回来的时候，吴东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好多人都开始连连恭贺吴东。

        之后吴东还是没法子，说出来他可能要升入中舍了，不过要一次测试，就在后天。

        “什么，那吴兄你五日后的大考不是不能了吗？”一个人惊呼道。

        “还有月底的大考，知县和里长可是要来！不是吧。”有人说道。

        “你胡说些什么！东兄那是天人之姿，凡夫俗子岂能入的了东兄的眼。”不知道谁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在夸赞。

        事情其实真的这么巧，吴东不想错过这次月底大考，可又受不了中舍的诱惑，左边也想要，右边也想拿，陈青轩猜这可能是吴东犯难的原因，吴东长的黑黢黢的，来了书院后白了不少，脸部轮廓逐渐外显，五官精致端正，但是眉眼间有一股算计，这是需要话时间才能看到的，不然都会被这一张君子的脸给骗了。

        这个作弊神器离开，或许对外舍的大家都好，陈青轩觉得在学堂没意思，不久便回到自己的住处，恰好这时候墨先生回来了。

        墨先生低头挑逗道：“这首艳诗这么喜欢？都快磨的不像字儿了。”

        “什么跟什么。”不得不说，墨先生是个一眼见血的人。

        陈青轩近几次脸红的次数慢慢多了不少。

        不过墨先生却道：“那么纯情作甚，日后有你受的，□□有何不能宣之于口，被总是被书里酸儒的话给骗了。”

        陈青轩没想到，古代这么封建的地方，居然有位比现代还开放的先生，好像还是当大官的。

        “朱子曾言‘存天理，灭人欲’。”陈青轩还想辩驳一番，不过想想也知道他肯定会输。

        “那朱子做到了吗？”一句话，顷刻间陈青轩就土崩瓦解。

        墨长竹揉揉陈青轩头上的软发，忍不住多说几句：“不要怕宣之于口，宣之于口的东西，往往都能控制，而那些隐藏在深处的东西，一旦爆发，就会如同洪水猛兽样将你给吞噬，你会沦陷，会迷惘，会悔恨，可一切都来不及，因为你只有一条命。”

        “啊？”陈青轩愣了愣。

        “没什么，只是在监考时遇到个心意的孩子，想要收下当弟子。”墨长竹笑道。

        “为什么？”说出去的那一瞬间令他有一些失落感，也许他应该想通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陪你走到最后。

        “别在意，老师真没收，而且他也不愿意。”

        “真的？”

        “真的。”墨长竹立下誓言，也许他不受那个孩子是对的，那孩子太正直，如同一块美玉无瑕的璞玉，可这种人一旦认下某种东西，是个很恐怖的存在，因为这种人有个通病，那就是执拗，死心眼，或许一不小心命就愿意丢的。

        后来的后来，陈青轩真想对那时候的自己扇下这个巴掌，当然后续没有用。

        陈青轩即使不知道这个约定究竟是对是错，但是他真的有些留恋，或许师恩是种特别的感情，又或许，他该大度一些，不要这么在意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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