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你得求我
老话常说，最了解你的人除了你自己之外，就数仇人了。
沈花儿和沈草儿现在就是死仇。
所以沈花儿会恐惧什么，沈草儿心里门清。
就像曾经沈草儿也恐惧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没了，身后事该怎么办，她们在一个相对迷信的环境下长大。
最怕的除了死也就剩下死后的那些事了。
无人送灵，无人摔盆，无人烧纸，无人点香。
即使这些在当下都属于封建迷信，可无论是沈花儿还是沈草儿都做不到心里不惦记，做不到‘潇洒’不顾。
沈草儿求了沈胜男，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可沈花儿就不一样了。
沈花儿是真正的众叛亲离，死后怕是也无人问津。
说实在的，对于沈花儿来说，死后无人问津其实都是好的，最怕的就是她婆家恨她，死后连块儿安置的地方都不给她。
沈草儿先是幸灾乐祸的和沈花儿说沈大海夫妻俩不认沈花儿这个女儿了。
连身后事沈大海夫妻俩也狠下心不准备管了。
这是一刀。
紧接着又嘲讽的提起沈花儿死后只能依靠婆家收尸，笑话沈花儿可别当了孤魂野鬼。
这是第二刀。
刀刀扎在沈花儿的‘靶心’上，把沈花儿内心最恐惧的事儿拖出来晒在太阳底下鞭尸。
沈花儿反复崩溃眼瞅着整个人从精神头不错能扯个嗓子和看管人员叫嚣，到变得面如金纸，神情凄惶。
论杀人诛心，沈锦都不得不承认沈草儿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沈花儿喃喃着摇头：“不可能的，爹娘不会对我这么绝情的。”
“想当初家里揭不开锅，是我陪着他们吃苦一点点把日子重新过起来的。”
“就连他们因着卖沈念念的事儿被抓，也是我出面扛起了事儿把他们给接回家的。”
她看着沈草儿，眼里的怨毒和沈草儿此时看她时的怨毒不相上下。
沈花儿：“你做了什么？那个时候你是科长夫人，明明你最有人脉有能力，最能帮得上忙，可爹娘遭了难你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我去找你帮忙，我去求你，你还要嫌弃我脚上的泥踩脏了你刚擦好的地，听我说完出什么事儿了之后你是半句不带应承说要帮着救爹娘的。”
“你就是自私鬼，自私自利，对你没有好处的事儿你一点都不往自己身上沾。”
沈花儿越说情绪越激动。
激动中又带着不甘和迷茫。
她不懂沈大海夫妻俩现在为啥能对沈草儿好，明明沈草儿之前也是个白眼狼。
沈花儿声音尖利：“你凭什么接他们的班，凭什么要过好日子，凭什么把之前干的那些事说翻篇就翻篇。”
凭什么？！
她恨恨地看着沈草儿，喊到最后几近嘶吼：“你也该死，你凭什么不死？！”
沈草儿被她吼得脸色白了一个度。
要是没有口红做腮红遮着，她现在的脸色其实没比沈花儿好上多少。
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回想起沈花儿说的这些曾经，沈草儿心知她的报应其实也在路上。
谁让沈花儿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呢。
所以她也该死，她不配回头是岸去过什么好日子，她对不起爹娘的也挺多。
这么一想，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不过好在她也确实是要死了，这么一来，倒是心里没啥可愧疚的了。
想罢，沈草儿朝着沈花儿挑衅地扯扯唇角。
哪怕她知道自己也有报应，也要死了，至少在沈花儿面前，她好不容易架起来的台子……不能散。
她沈草儿这辈子可以被任何人看笑话，唯独沈花儿。
她是一丁点的笑话都不想给沈花儿看。
“我就是马上要过好日子了。”沈草儿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自我催眠一般笃定的跟沈花儿强调。
越说越笃定——
“我就是配过好日子！”
“我是对不起爹娘，可谁让你把大哥害了，和你相比，我之前干的那些对不起爹娘的事儿还叫事儿吗？”
“我还是那句话，大姐，多亏有你，要不然爹娘也不会这么快的原谅我心疼我。”
知道自己给沈花儿气得不行，沈草儿笑得畅快。
她抬眼和沈花儿对视，一字一句：“所以大姐，你最好放聪明点，你不一定还有明天……可我有。”
“你现在骂我骂再多句，除了让我不开心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她食指点着轮椅，歪着头贱兮兮的说：“你要知道，你现在在牢里，我们或许就是最后一波会探你监的‘亲人’了，所以你确定要把我们得罪死最后大家不欢而散吗？”
“我知道，你不求我们，不和我们示弱，是因为你知道我们救不了你，可我救不了你，最起码我有能力给你收尸。”
“你要是真把我得罪狠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了，那到时候等你走之后你的尸体在哪……可和我这个妹妹没关系了。”
她轻笑：“大姐，我要是你，嘴可不会这么硬这么臭，哪怕心里再恨，可面对自己能够得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就是昧着良心都能把这根‘救命稻草’捧天上去。”
什么意思？
沈花儿不傻，听得明白。
这是逼着沈花儿向她这个死仇妹妹低头呢！
说‘逼’也不大贴切，应该说成是把利弊都摆在沈花儿面前，由着沈花儿自己选。
可沈花儿只要有脑子，只要不想当孤魂野鬼，她就得跟沈草儿低头。
沈锦眼睛眯起，沈草儿不愧年纪轻轻经历这么多，她这心眼之多，心思之深，怕是能甩沈花儿两条街。
是那种对着人心口扎刀子，把人家心口扎得鲜血淋漓，之后还要笑着让对方低头求她，说她好话的阴狠性格。
确实难搞。
而沈花儿，她和沈草儿还不一样。
沈花儿是下手狠，心也狠，但论起心机来，沈花儿没有沈草儿深沉。
这俩要是命还长，那日后还不定你来我往的斗成什么样呢。
不过不得不说，她们现在的临死互扑，沈锦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还挺过瘾的。
崩溃、绝望、愤怒、癫狂，沈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极端又激烈的情绪了。
或许等一下她还能看到更精彩的——耻辱以及忍辱负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花儿额头上的汗也随之一滴一滴的滑落。
很快，正如沈锦的预料，沈花儿现场给她们表演了一场堪称教科书版的忍辱负重。
只见沈花儿转头轻声跟一直押着她的看管人员说了两句话。
然后在得到允许后她一点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慢慢挪到沈草儿面前。
膝盖一弯，整个人面上再没刚才的怨恨癫狂，她就这么直直的，理智的，朝着自己的死仇跪了下去。
沈花儿：“妹妹，姐知道错了，你帮帮姐。”
“是姐错了，姐小心眼，明明你卖我的事儿被沈锦给及时阻止了，我什么亏都没吃，可我就是心眼小，就是记恨你，甚至于在得知你的消息后我第一反应不是拉你出火坑，而是……”
说着，她眼泪滑了下来，整个人都在发抖：“而是猪油蒙了心想在火坑里摁死你。”
“是姐不好，我没有当大姐的样儿，我脑子糊涂了，我对不住你……”
翻来覆去的道歉，眼神里分明带着屈辱和不甘可面上却再不敢露出一丝怨恨。
一眼看去，沈花儿神情悔恨得特别虔诚。
沈锦看向沈草儿，沈草儿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没人知道此时此刻，看见沈花儿跪下来道歉沈草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得意、感慨还是放下，谁都看不出来。
一直到探监时间结束，沈花儿也没起来，沈草儿一直到走也没再说一句话。
回医院的路上，沈锦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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