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几人来得不算早，玉英庄外已然停靠了不少马车。

        迎客的小厮已得了交代，见到挂了程字的马车与姿色出众的两人，便知是今日最重要的贵客来了，忙殷勤地上前招待，引领几人往赏菊的庭园去。

        玉英园里，形态各异、颜色繁杂的菊花已经搬进园子，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各处。因荣国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过于看重，因此可常见衣着光鲜的少年少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谈笑。

        在人数最多的群体中心，一个活泼娇俏的少女被众人簇拥着，笑得一派天真可爱，正是此次宴会的东道主王樱羽。

        十四岁正是花一般娇艳的年纪，更何况王樱羽出身名门，又不像姐姐那般端正刻板，在扬州的上流圈子里人缘一直很好。

        王樱羽如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梭，见自家堂姐从来了以后便远离人群，一个人站在池水边望着水中衰败的枯荷发呆，眼珠一转，笑着婉拒身边人去赏菊的邀请，脱离人群，蹦蹦跳跳地蹿到了王绣云身边，一脸娇憨：“堂姐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去玩呀？”

        王绣云虽不怵圈子里必要的这些社交往来，但究竟不像她这个堂妹这般外向，更何况今日这场宴会是樱羽劝她来的，本也不是她自己所愿。

        王绣云无意识地绕过王樱羽的问题，把一直在自己心头萦绕的问题问出口：“你说有办法让程公子不抗拒这场婚事？”

        王樱羽面色晦暗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成原本无辜的样子，笑嘻嘻地答道：“当然呀，那什么若儿不过一风尘女，怎么能跟堂姐比，程公子不过是一时被外表迷了眼，且待今日深入了解下来自然会知道堂姐的好。”

        王樱羽自幼便跟王绣云一起长大，自是对自己这堂姐再了解不过，痛点踩得无比精确，又勾起了王绣云这么多年因容貌吃得苦而逐渐演变成的在容貌一事上的偏执。因此哪怕王绣云下意识觉得王樱羽的话语和举动有些不太妥当，这念头也一闪而逝，很快消失不见。

        王绣云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忍，叹息道：“那若儿姑娘也是身不由己，这世间哪能给女子多余的选择呢？父母之命难违，今日只要让程公子改变想法就好了，不要过于难为若儿姑娘，日后终究还是要做姐妹的。”

        王樱羽表面乖巧地应着，心里禁不住一阵厌恶，嘲讽地想，她这个姐姐，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假清高。一面嫉妒人家的好样貌，想借别人的手除掉她的情敌，一面又装的贤惠大度，想博一个仁善的名声，偏偏家里人都看不透她这虚假的壳子，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不就是占了第一个出生的便宜，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乐得给她这好姐姐当刀子使，一来她也期待这门亲事能成，平日里心比天高的人被迫嫁给她看不入眼的纨绔子弟，还囿于平日里的好名声不能跟长辈对着干，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二来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表面上是刁难那女人，实际又何尝不是给王绣云难堪。

        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王绣云的议亲对象宁可为了一个青楼女神魂颠倒也看不上她，让她大庭广众之下放低身份与一青楼女争男人，也就她自己以为这是个好事。

        真是想想就好笑。王樱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再看王绣云那副假慈悲的模样也不觉得恶心了，恨不得这场大戏能快点开始。

        说曹操曹操到，这厢王樱羽正惦念着，那边人群便传来了一阵骚动，进园的入口处，皆着一袭白衣的一对男女相携而来，即使深秋的阳光并不刺眼，两人往那一站，便自成一道灼人的风景，让人移不开目光。

        池子边王绣云姐妹听到响动，也向入口门边望去，只一眼，便让王樱羽凝住了视线，怔愣在原地。

        程殊轻狂无状的名声远超过他容貌所带来的惊艳，因此对于王氏姐妹这般圈子几乎与程殊毫不重合的人来说，除了少数几个亲眼所见的，在此之前，其他人对他的样貌并无深刻的认知。

        王樱羽亦是如此，短暂震撼之后的第一时刻，汹涌的不甘和嫉妒几乎是瞬间便充斥着王樱羽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王绣云能这么好运，运气好成了王家小一辈第一个女子，成为所有人手心里的宝贝、教育后来女孩的模板，如今相看夫婿，又能碰上这般家世出众、相貌绝色的人选。

        常年被压制的不平让王樱羽不受控制地面部扭曲了一瞬，旋即恢复平常，无比大方自然地向门口走去。

        她改主意了，今日不光要实施原计划，她还要把程殊从王绣云手里抢过来，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打击她！

        程殊大致扫了一圈，入眼尽是一些面相半生不熟的人，刚要带温若漓找个人少清静的地方坐着，便见一面生的女子一副斗志昂扬的姿态向他们走来，走到近前便自来熟一般招呼道：“这位哥哥可是程公子，和翩然姐姐？小女樱羽，二位跟小女这边来吧，大家都在呢。”

        温若漓倒是没有因王樱羽故意忽视她而恼怒，只是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两眼，若她没眼瞎，这姑娘的模样，不会是看上程殊了吧，看着挺活泼挺正常一小姑娘，怎么年纪轻轻眼神这么不好。

        程殊倒是一向对这类事没什么感觉，只是对王樱羽这态度感到莫名其妙以及不满于她对温若漓的忽视。

        程殊素来行事不羁，纵使他今日陪着温若漓来这无聊的宴会，也不代表他会给所有人面子，因此多余一个眼神都没给王樱羽，拉着温若漓绕开她往前走。

        王樱羽被如此一番羞辱，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再怎么心思深沉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险些绷不住面色。

        跟过来的王绣云见此纵然心底不快，但也知这人的脾性，忙上前解围，一面与程殊打招呼，一面将王樱羽拉到身后。

        程殊对王绣云还算有一两分好感，只淡声道：“你们带翩然过去吧，不必费心招待我和若儿。”

        说罢，程殊也不管两姐妹和看戏的人群什么反应，带着温若漓到一边空着的亭子去。

        程殊对两人的差别对待让王樱羽心里更添一份对王绣云的怨恨，只是她尚要主持大局，还有后面的安排只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着挽着程翩然的手往人群中去。

        程殊秉持着一贯的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性格，找了个能落座的地方，拿过温若漓手里的手帕弯腰擦拭干净，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温若漓对于程殊这些挑剔的习性早已麻木，习惯地视而不见，也在一边坐下，时不时地往重新热闹起来的人群聚集处看两眼。

        程殊也顺着看过去，撑着下巴问：“不用顾及爷，想去就去吧。”

        温若漓摇了摇头，拒绝了：“想融入一个圈子很难的，更何况是我如今的身份他们只会打心底看不起我，又如何会给我好颜色呢？我只是担心翩然姑娘会拘谨罢了。”

        程殊赞同：“也是，不过来的这些人都是些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的，也没有值得相交的，勉强能入爷眼的那几个倒是都不在。这所谓的赏菊宴也太没意思了些，不如我们现在回去？”

        温若漓失笑道：“送上门的机会为何要放过？奴婢今日要来，可不是为了交友的。”

        “哦？”程殊闻言来了兴致，稍微坐直了身体，“说说。”

        温若漓耐心分析道：“公子与王姑娘的亲事虽只是私下暂时商定，并未摆在台面上，但王二小姐作为王姑娘的堂妹又怎会不知，此次由她牵头邀请公子来，必然是为了此事。公子痴迷一风尘女子之事满城皆知，如今看那二小姐对我的态度，应该也不难推测其目的了，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或是拿我的身份做筏子让公子知难而退罢了。”

        说至此，温若漓轻轻一笑：“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就今日之机，一举解决掉公子的亲事？”

        很难不承认，这样的温若漓光彩耀目，像那夜在醉香楼的后院凉亭，有着自己的心思和心机，比起娇弱的小白花，更让人沉迷。

        既然温若漓有这样的想法，程殊便也不再急着走了，饶有兴趣地跟温若漓聊着：“看你这样子，以前是经历过不少这种事？”

        温若漓摇头，遗憾地叹道：“我幼年时便体质弱，父母担心我冒然在外走动对身体不好，便很少让我出门，因此这种宴会我其实没什么机会参加。只是毕竟身处那个阶层，再深居简出，对很多事也有所耳闻，而且母亲担心我在府里憋闷，也常讲这些趣事给我听。这种事在京城的圈子，只能说屡见不鲜，听得多了，也就能想象到其中的套路了。”

        难怪，程殊恍然，还欲与温若漓说些什么，便被人打断，服侍的婢女上前邀请两人一同前去用饭。

        程殊如今倒是对这宴会无比期待，迫不及待地想看温若漓还能带给他什么惊喜，便打住了话头，牵着温若漓跟婢女一同离开。


　　https://www.biqivge.com/book/30932897/2475639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