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矛盾
翌日,巫玄先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又将堆积的军务处理了,最后还剩一点时间,他就撑着下颌盯着滴漏。
水滴“啪嗒”“啪嗒”的滴落,巫玄默数着时间,巳时一到,就起身端着备好的热水去了屏风后面。
缙云已经醒了,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眸子里雾蒙蒙的,眼尾带着柔和的弧度,不似平日那般凌厉。
这是巫玄最喜欢看的场景,他从前就爱推醒缙云,看着他缓缓睁开眸子,独自欣赏他醒来时的样子。
可惜时隔三年他们早已生分,缙云不会再等着他唤醒,也不再适应他的服侍。
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将从前的亲昵都隔绝开来。
缙云尝试着将他当做一个独立的青年来对待,他则一次次复刻着从前,想要抓住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往。
巫玄将帕子拧好,递给缙云:“师父,等用过早饭,我带你出去跑马吧。”
缙云眉尖轻挑,又蓦然想到自己过不了几日就要回天都,下次再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只道:“好。”
他答应得痛快,巫玄唇角染上了笑意,转身去拿准备好的一身天青色长袍,刚想伸手给缙云换上,就被缙云制止了:“我自己来,已经是当大将军的人了,别总做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巫玄心思敏锐,当即明白缙云话里的意思,这已经不是缙云第一次拒绝他的服侍,巫玄唇角微微下垂,拿起衣服不容拒绝地亲手为缙云穿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守在师父身边,一辈子服侍师父。”
缙云刚想说他这是孩子话,就听他接着道:“如果因为我当了大将军,师父就要和我生分,那我还不如从未踏出过那方窄小的院落。”
他说这话时不敢直视缙云的眼睛,只低着头帮缙云整理衣服。两人近在咫尺,甚至可以说是呼吸交错,缙云能感受到他眉眼间的阴郁,还有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缙云抬起手,覆上了他的眉眼,似乎想将那些若有似无的阴郁抹去。
巫玄正在整理腰封的手一顿,脊背明显僵硬了一下,缙云立刻收回手,正想咳嗽一声缓解尴尬,就感受到巫玄整理腰封的手突然摸上他的侧腰,而后将他紧紧揽进了怀里。
缙云能听到他胸口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心脏,巫玄把头埋在他脖颈间:“师父,我只有你了,别不要我好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点委屈的味道,那点委屈却化作密密麻麻的丝线,一股脑地钻进了缙云的耳廓和胸口,缠绕上他那颗平稳跳动着的心脏。
缙云抬起手,抚上他的背脊:“我不会不要你,不管你走了多远,只要回头去看,我永远都在。”
巫玄一言不发地将他的腰收紧,可是缙云啊,我不想让你在身后看着我,我只想你在我身旁。如果前路注定是我一个人,那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我宁愿回到那一隅天地,自愿戴上枷锁,再不前行一步。
缙云推开他,哄道:“好了,怎么越大越娇气,谁说我不要你了,嗯?我这就去缝上他的嘴行不行?”
巫玄:“没人说,可你就是这么想的。”
缙云有些无奈地笑了,拉着他的手往外走:“统共也待不了几天,你还要和师父生气吗?”
巫玄脚步一顿,心底一个阴冷的声音道:“他果然一直就想着要走。”
缙云回头看他,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心上粗砺的厚茧,柔声道:“师父饿了,陪师父去吃饭好不好,吃完饭,你不是还要带师父去跑马吗?”
巫玄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那个阴沉的念头,被缙云牵着手坐下吃早饭。
他们刚闹了一场,缙云这下对他可谓是百依百顺,任由巫玄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再也不说一些生分的话。
缙云想:“左右不过几日,哄着他又何妨。”
吃完饭后,巫玄拿出一件厚披风给他穿上,这才带他出了帐篷。
军营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切都井井有条,所有修士都是庄严肃穆的,操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着微风散入高远的天空中,让人无端热血沸腾。
这是缙云第一次走出帅帐,但所有人见了他都恭敬问好:“仙师,大将军。”
这些修士都摸爬滚打惯了,整日穿着整齐的深色服饰,胡子拉碴的,肤色也粗糙得很,但全都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
缙云一身天青色长袍走在其中,果真有种神仙下凡的感觉,那种优雅高冷的气质超凡脱俗,是藏也藏不住的。
只有真正亲近了,才会发现此人其实病骨支离,时常会慵懒地歪倒软塌上——他是确确实实的一个凡人。
巫玄一手牵了两匹灵驹,跟在缙云身后半步,出了军营只见一片广袤的平原,恰好是春季,草色遥看近却无,不远处还有几株低矮的桃树。
站在此地,能看到西面巍峨的天都,西南面驻扎的叛军军营,还有不远处因为战乱而废弃的一排民居。
巫玄扶住一匹灵驹,等缙云上去了才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师父,我们比试一下吧。”
他指着不远处的低矮桃树:“谁先折下桃枝算谁赢。”
缙云许多未上马,也来了兴致:“既要比试就要有彩头,输的人就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如何?”
“好!”
巫玄刚说完,就见眼前一阵残影闪过——缙云已经骑着马冲出了数里,还不忘回头对了勾唇狡黠一笑。
巫玄被他那一抹笑扰乱了心神,马儿奔出去时险些身子一晃摔下马背。
然而某人虽然耍了赖,多年不骑马功夫早就落下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巫玄在最后几里超过他。
灵驹奔袭过桃树,巫玄一伸手折了一株下来,又调转马头,和缙云一同停在了桃树旁。
两人微喘着粗气,脸上却都带着疏朗的笑,巫玄将手中的盛开着的桃枝递给缙云:“师父,跟我……”
“小心!”缙云神色陡然严肃起来,一跃身将巫玄扑倒在地,一支沾了血的纯黑色长箭擦着他的耳畔过去,与此同时,一匹灵驹扬起前蹄,还来不及嘶鸣一声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巫玄看着那箭擦着缙云头顶过去时呼吸都凝滞了一瞬,他几乎是要感谢上苍,又揽住缙云的腰往一侧的斜坡滚了下去。
巫玄将手从缙云脑后抽出来:“师父,你先待着别动。”
他说完就蹲起身,伸手凭空一握,恣意就在他手中具现。
巫玄抬头去察看,他目力极佳,能看到五里外的废弃民居里,有一支箭正对着他们。
持箭的人躲在土房子里,巫玄看不到他的面貌,只能看到冰冷的剪头在阳光下寒光一闪。
缙云起身到他身边蹲下,刚想伸头去看就被巫玄一把拦下:“师父,你伤还没好透,交给我就行。”
缙云方才在那箭上感受到一缕熟悉的气息,只是他的记忆有些破碎,那气息又埋藏在记忆深处,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只好对巫玄道:“此人不简单,要小心。”
巫玄把掉落在一旁的桃枝递给缙云:“师父放心,你还没答应我的请求呢,等我回来。”
他对缙云一笑,而后起身跃上了土坡,竟是对着箭头硬刚上去。
缙云看着手中桃枝,暗暗感慨:“战场果真是最能培养血性的地方。”
巫玄脚下速度很快,在平坦的地面上直往土房子而去。
土房子里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连几箭射出,箭箭直冲命门而去。
巫玄抬剑格挡,两人速度都很快,一时看不清动作,只能听到精铁相撞发出的“当当当”的声音。
眼看着巫玄冲到跟前,那人毫不恋战,转身冲出了房屋,往天都的方向跑去。
他事先埋伏在此,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巫玄只追了几步就放弃了。
这一场刺杀来得莫名其妙,又简单明了的将矛头指向天都,很难不怀疑他不是挑拨离间。
缙云已经骑着剩下的那匹灵驹跟了过来,这灵驹在战场上待习惯了,看到方才还一起奔驰的同伴在自己面前血溅三尺居然也没有受惊。
缙云在巫玄身旁停下,对他伸出手:“先回去吧。”
巫玄抓住他的手,翻身上了马,在缙云身后坐稳,又将手从他腰侧伸到前面,握起马缰绳往回走。
两人随着灵驹的奔跑晃动着,不时会前胸撞后背。
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巫玄还能看到缙云的后颈,白玉一般收在衣领里,让人特别想狠狠咬下去,用牙齿轻轻碾磨,在上面留下宣示着所有权的痕迹……
“再这么下去我要疯了。”巫玄想。
一路心猿意马,好不容易到了军营,巫玄刚下了马,还来不及因为怀里的空荡而感到失落,就见陈千星一溜烟跑了过来。
巫玄往军营里一望,果真看到了从天都来的车驾,还有二进宫的南渡和炽翎。
心中的旖旎顿时消散,巫玄心中有些厌烦,好像是他们打断了他和缙云之间难得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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