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苏栗听到这话，顿时宛若身处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先发制人道：“你说得不对……天已经亮了！”

        “天没亮。”妖鸮站在大树的上方，居高临下的垂着眼睛，铜铃般的大眼清晰的映照出一只满身狼狈、虚脱无力的花栗鼠。

        妖鸮：“太阳没升起，天就没亮。”

        苏栗听了这话，全身冻结的血液开始往脑袋飞速充血，感觉完全不可理喻——

        妖鸮并不是按照规则守护小妖怪村，而是按心情随意划分日夜界限，给予处刑！

        若非如此，这只妖鸮早就应该把朱四他们吃了！

        否则，他哪有那么多时间挣扎求助，借助阴阳环的力量杀出重围，然后迎来妖鸮轻飘飘的这么一句：“天还没亮，你犯规了。”

        下一步就是被生吞入肚，骨头都不剩。

        这个悲戚的念头一闪而过，苏栗忽然醍醐灌顶，猛地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头脑迅速冷静了下来——

        妖鸮按着规矩吃小妖怪，从来动嘴比说话快，现在却对他说了好几句话，待遇未免太不一样了。

        一点儿也不着急动手，仿佛没有要吃掉他的打算。

        苏栗想到这儿，悄悄嚼了好几颗治内外伤的丹露，死马当活马医的磕药自救。

        感受到身体恢复了些许气力，苏栗稍稍松了口气，假装虚弱的仰躺在地上，一副可怜无助又弱小的模样，暗地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妖鸮。

        猫头鸟身，耳状簇羽，棕黄的羽毛点缀着深黑的斑纹，澄黄滚圆的大眼陷在眼眶里一动不动，短粗的脖颈却能恐怖的旋转二百七十度，以人类的角度来看是略显惊悚的奇异存在。

        ——典型的鸱鸮科鸟类，也就是猫头鹰，看起来呆萌可爱，实际上却是夜行性肉食猛禽，以鼠类为主要食物。

        然而，妖鸮却违背了他的本能、他的规则，和猎物闲聊了好一会儿，到现在都没有将他吞吃下肚，实在是不合理。

        苏栗心怀疑惑，恐惧也消减了几分，颇有些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意思，直言不讳的问：“你为什么不吃了我？”

        妖鸮闻言，脑袋往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几乎上下颠倒，直勾勾的望着他。

        苏栗望着他有一种望见吊死鬼的错觉，惊得心脏突突直跳，只想仰躺在地上装死，却又不得不直面天敌的凝视，承受来自肉食动物的天然威压。

        妖鸮保持着头颅倒挂的诡异姿势，定定的望了苏栗好几秒，而后将脑袋缓缓旋正，开口道：“你罪不至死，我可以法外开恩。”

        妖鸮会如此好心放过他一马？苏栗一脸狐疑，并不相信这种可能，开门见山的问：“什么条件？”

        妖鸮的视线默默凝聚在了小花鼠的右爪上，苏栗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抓握右爪爪趾，那里躺着救了他一命的阴阳环。

        怀璧其罪，象齿焚身。苏栗手脚发冷，感觉到了自己深深的不甘，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除了这个。”

        妖鸮：“它不属于你，迟早会给你带来灾祸。”

        那属于猛禽的鸟喙微微翕动，说着高高在上的弱肉强食的道理，那巨大的翅膀虚虚的合拢，身体略向前倾，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颇有一种逼迫与威胁的架势。

        “……它不属于我，难道属于你？”苏栗冷冷道，神情骤变，变得冷漠而倨傲，几乎是孤注一掷，“凭什么？”

        妖鸮歪了歪脑袋，不明白这小东西哪里来的那么多倔强，直接戳破他的自尊心：“凭你弱小、无能，连化形都做不到。”

        “你试试，吃了我。”几乎是自杀式的挑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苏栗平静的说出威胁的话语，“看看是不是和朱四他们一个下场？”

        妖鸮沉默了许久，似乎一时间被小花鼠的气势所镇住。

        ……一只小小的花栗鼠居然那么的刚烈？真不知道是无畏还是无知。

        他的视线静静的落在阴阳环上，凝望了许久，思量片刻，换了个说辞：“那我们来打个赌。”

        苏栗警觉的望着他：“什么赌？”

        “日出之前，你随便往哪儿逃。”妖鸮抬起前爪，随意的划了一下面前的区域，“若是我能抓住你，你就乖乖把这阴阳环送给我。”

        “若是抓不住呢？”苏栗追问道。

        妖鸮：“我饶你一命。”

        苏栗闻言，忿忿不平道：“你是守护村子的大妖，我只是一只连化形都不能够的小花栗鼠，我们天差地别，你想抓到我，易如反掌！这不公平！”

        “日出还有五分钟，我让你三分钟。”妖鸮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架势，老神在在的闭上眼，“这样总行了吧？”

        苏栗不情不愿，为了活命屈服的点了点头，实则心里狂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谢列祖列宗。

        妖鸮比朱四难对付数百倍，若再来一次生吞下肚，以他恢复不到三成的气力来说，可能真的就抗不过去了。

        苏栗之所以表现的那样强硬，只是一种不得不为之的对策：面对看似温和实则不讲道理的大妖，必须比他更强硬顽固、更不讲道理，才能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软弱顺从换来的只会是蔑视、视如草芥，说不定妖鸮得了阴阳环，转头就把他吃了——失去阴阳环等于任妖宰割，苏栗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1，2，3……”妖鸮开始倒计时，苏栗抓着阴阳环毫不犹豫的飞奔而出，目标非常明确的冲进了森林里的河流。

        妖鸮：“……这小东西搞什么名堂。”

        随后装都不装，直接睁眼追了上去，让步三分钟完全是狗屁。

        苏栗一头扎紧水里，漂流没多久，听到身后呼啸而来的风声，心脏突突直跳，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水里。

        尖锐的鸟爪快速抓入水里，连带着短钩鸟喙的突刺，奈何鸟类的羽毛主干空心，浮于水面不能潜泳，只能浮在水面勉强飘飘荡荡。

        最坏的预料果然发生了。

        苏栗第一次被骗之后，就忌惮着妖鸮说的每一句话，全都不信，只按最坏打算做准备，跳河也是如此，没成想妖鸮真的出尔反尔，半分钟没到就追了上来。

        好在，苏栗了解许多动物的习性。猫头鹰并不会游泳，只是靠着鸟类的优势悬浮，真正在水中漂浮反而施展不出实力。

        他们无法直接从水面起飞，因为打湿的羽毛会让鸟类体重增加，无法飞行，只能等羽毛变干，才能飞得起来。

        当然，妖鸮并不是普通的猫头鹰，是一只大妖怪，它利用控火术晒干了羽毛，轻轻松松重新起飞。

        他大力扇动着翅膀，隔着水面紧盯小花鼠的动向，准备着下一回合的蓄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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