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什锦彩虹糖

左望有一个人人都会有的秘密。

        人人都会有便不足为奇，不值得称为秘密；但它在周围人那里又确确实实是个秘密，从左望偶然接触那本倒霉的杂志开始。

        不，或许更久远。

        ——

        某天放学后，还是人类幼崽的左望背着小书包颠颠儿往车站走。路过报刊亭，不看漫画的他却被某本封面是动漫美少女的杂志吸引，隐约记得是三四个字的个杂志名。他那天零花钱还在，又恰巧还没有拿来买什么烤肠之类的路边小吃。于是，痛下决心，像是冥冥中注定他这天非要拿回去这本杂志似的，他掏钱买了它。

        左望和往常一样上了巴士。人挤人了好几站以后，车内总算宽松了些，还有几个空座，让左望赶上了。他一屁股坐下。

        当时左望学校离着家有十几二十站的距离，巴士早晚高峰，一路堵着。他本来没什么事可干，猛然想到幸好刚才随手买了本书，这下可以当做课外读物了。

        结果，这课外读物的料，有点多。

        等二十多站以后左望都下了巴士，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回不过魂儿。他清楚的记得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总觉得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盯着他、盯着他手里的杂志看的那种麻了的感觉。

        那杂志看着多正常啊。封面就是一个看着养眼的动漫女生（虽然他这时也不怎么看这种画风），翻了几页，再翻了几页，他被巴士颠的晕晕乎乎的都快困了，突然无敌香艳的画面就那么戳在他一个小学生的眼球上。

        “我靠？！”他以为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武侠小说和武侠剧里而不是在这种书里？

        当他想起自己还是在巴士上，自己周围还有各种大人或者同龄人，虽然侥幸心理告诉他，没人会关注陌生人，但当他心中有“鬼”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能从其他陌生人的眼里看出点什么……他们发现了吗？或者他们其实有人已经看过这本杂志吗？

        总觉得……会被当成是惯例……

        左望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想再往下看了，迅速合上了它。

        到了家之后，他也心有余悸，并不敢将这倒霉的东西就那么放在什么显眼的地方。所以他在自己屋找了个自认为特别隐蔽的地方把它藏了起来。

        但，asisknowntoall：对于一位母亲而言，自己孩子的地盘就没有什么所谓隐蔽的地方。大概一周以后，当左望都已经忘了杂志风波，忘了那种大庭广众之下恨不能掘地三尺的羞耻，回到家却看到母亲在自己屋里，坐在椅子上捧着本书在看。

        嗯？我落了课本在家吗？看着大小不像是课本啊。

        “妈，你在看什么？”左望问。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哦，没什么。这是你新买的杂志？”左太太晃了晃手里的那本书。

        学了那么多成语也感到此刻词穷到无法形容他瞳孔地震的状态。

        “啊……这个，偶然在车站旁边的报刊亭看到的，就买了。”他边说着，边努力观察母亲的情绪波动。

        没有任何他担心的波动。他暂且松了口气。

        “都快考中学了，稍微关注下考试的事，回头你爸又要说你，”左太太语重心长，“不过偶尔的放松一下看看闲书倒也没什么，就是看着有点幼稚，别影响你功课。”

        “幼稚”这个词彻底让左望放了心。

        “好的妈。考学的事您放心吧，成绩我就没让您操心过。”

        “好。”

        左太太放下书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又回头了，左望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零花钱你还是尽量买些吃的吧。让你爸看到你买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动画杂志，又得唉声叹气。”

        “……好的妈，没有下次。”

        哪里会有下次。左望想。他巴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买过这个随时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东西。

        要是让长辈看到了……哎。

        左望把为数不多的有“问题”的页数给撕了处理了。他不想下次他爸或他妈中的任何一位因为这而兴师问罪……主要是太羞耻了。

        但处理了，只是处理了。戳在他眼球上映在视网膜上的种种，并不是那么容易忘的。

        你不好奇吗？左望脑内的小恶魔拉扯着问他，却被同样在脑内的小天使给打趴下了。

        ——可能小左望彼时更为关注的，还是他的小霸王游戏机。

        ——

        没多久，左望便升了初中。

        动漫杂志乌龙事件一度被他抛在了脑后。尽管他也是看过或听过那些鼎鼎有名的日本动漫的人——比方说柯南之类，而在动漫里也总会出现一些微妙的气氛（后来他知道了那被称为杀必死，既service的日文念法），虽远不如已经化为灰的那几页那么劲爆，但就是会像羽毛般拂过人的心。

        他也正逐渐成为动漫粉，但还不够彻底——却已经被推荐了全职猎人之类特别牛的日产动画。但他也顶多算是看过几部全年龄向动画的游戏小达人。而很快的，那个他魂牵梦萦的《炎焰》，问世了。

        他当时都还不知道什么叫同人文。什么叫衍生作。搜《炎焰》论坛的时候，看到大批量的看着像小说的文体，一问都说是同人文，他也不懂，总觉得写的粗制滥造，重点是像把《炎焰》换了个壳子，人物名却还都是那些。

        搜着搜着，偶然发现一篇《炎色白塔》，他一度以为是官方放的番外呢。

        结果竟然也是同人。他试探性加了那位作者，不多时便通过了认证。

        ——

        和艾琳菲尔聊起来他才知道，原来两个人看的动漫题材都还差不多类似。

        只不过左望看的偏向萝卜（robot）片和纯·热血动漫会更多些。

        而艾琳菲尔不止一次提过clamp的好几部少女漫画作品也是跨时代的国民级作品。

        他半认真半敷衍应和着，说着得空看，但没想到等他得空，和艾琳菲尔早已断了联系。

        而他先看的，仍然是最强商业漫——初代萌王百变小樱，也终于了解了当初艾琳菲尔所指的般配是哪种般配。

        这才发觉，似乎在他与艾琳菲尔的交流中，更多时候他是充当倾听者，而非倾诉者。他所传达的，真的还是太少了。

        那么，他所认为的般配，究竟是什么呢？

        ——

        像是冥冥中的某种补偿心理作祟。左望看了大部分口碑还不错的clamp的“少女漫”，那细腻的情感虽然很少女，意外的不令人感到黏糊。虽然因为源语言是日语，说起话来弯弯绕绕又啰里吧嗦，处处透着“我很哲学”的气味，但意外的完全不让人讨厌。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会为这种大同的理念所吸引……毕竟全剧没有什么正八经boss的动漫他真的见得太少了。

        除此之外，日漫里有各种各样明里暗里的二次元service擦边，或者明目张胆就是在展示香艳场面的动漫，也在各路动漫粉，或准动漫粉中一点点渗透。

        ——仅仅是二次元service吗？

        黑色系动漫，哪里可能只牵扯这些。像《小圆》，没人在被剧透之前会想得到，巴麻美那么快就领了便当。更没人能在没有接触过类似剧情前想到，fatezero里，那个间桐家的老头是怎么嘲讽自己儿子的。

        但是，黑色系动漫，又远不是只有这些。不论是《东京巴比伦》、《风与木之诗》，还是《怪医黑杰克》，这些或带着黑色幽默、或带着天然的忧郁的漫画，是黑色系，却也同样是史诗级的佳作。

        而因着对少女漫——对有鞭挞理念的一些古早漫——的了解，他又去看了其他类别的动漫，首先就是万能的手冢治虫。

        如手冢般的作者，他们的题材涉及范围之广、立意扎根之深远，简直是对后来者们教科书级别的引导和警示。

        ——因着那些或古早或近期的优质的动、漫画作品，在有些情况下见识过的倒霉的动画或漫画，不是人物奇怪就是人物的造物主奇怪的那些动漫画，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新人总不能只抱残守缺。再好的东西成不了体系，也无法实现最大化传播。

        手冢治虫、二十四年组所熟知的漫画体系，在多年后，在霓虹——日本，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动漫ac□□业链。

        各种泛二次元文化携家带口、攀亲带故，一窝蜂顺着互联网就这么涌向了各个地方。

        左望知道的，有不少；左望没听过的，仍有很多；而像日式抓马这种多媒体，也是在他和艾琳菲尔——夏菜梓重逢之后，才得以了解了。

        也是在与夏菜梓重逢之后，某颗看不清自我、混沌不明的心，也渐渐了解了他眼中的“般配”，是指什么。

        ——

        何为acg。

        放在以前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左望一定会把百科上的内容棒读一遍：acg，animation、ic、game的结合体。

        ……何为acg？

        或者说，何为“漫”画类题材？

        不是catoon，不是manga，不是ic。它首先是三维空间的投射。

        ——要知道，漫画诞生的初期，是用来讽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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