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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小报很要紧


  隔天的朝报和晚报,还没到午时就卖光了。

  刘婆子脚底生风,一路小跑找到李桑柔,问是不是再多送点儿小报过来,统共才一千份,现在连半天都不够卖了。

  李桑柔让她别着急,先这么卖一阵子再说,这会儿,少比多好。

  刘婆子没怎么想通少怎么会比多好,不过,大当家的既然说了,那肯定是少比多好,她刚做这个掌柜,要学的东西,多得很呢。

  不过刘婆子很快就顾不上多想小报太少了这件事,从这一天起,往外寄信的开始有了,还不少。

  寄信的小厮长随,一个个躲躲闪闪的进来,要是铺子里有人,指定转身就走,原本在铺子里的,也要吓一跳。

  进来的,把信交给她,钱都是准备的正正好的,一把递过来,几乎都要点着信嘱咐一句:收好,别露在外面。

  这些信,绝大部分是寄往建乐城的。

  刘婆子也是个明白人,她这顺风速递,可是大齐国的邮驿,只通大齐,可不通南梁。这会儿来寄信,这信,那可寄不到南梁去。

  毕竟,半个月前还是南梁子民,是南梁的士子,这会儿往大齐国寄信……

  这事儿,不能细想不是。

  这样的事儿,要谨慎更要仔细了再仔细,不宜让人知道,也是人之常情么。

  刘婆子和周姐儿两个,卖小报收寄信,偶尔收寄几件货物,帮着选盒子包好扎好。

  晚上回到家里,关着门盘帐点钱。

  卖一份小报,拿到刘婆子手里,也就一个大钱,可架不住卖得多,一个半天,一千钱到手,卖了两天,刘婆子和周姐儿两个,一遍遍数着钱,笑的合不拢嘴。

  ……………………

  能看到朝报晚报的时候,每天朝报晚报一送到,李桑柔都要细细翻看一遍。

  刚进了十一月,朝报上最显眼的地方,印了杜相的一份折子。

  折子朴实简单,是建议朝廷将明年整个荆州的秋闱,放到建乐城考试,“以免荆州诸士子受战事连累”。

  至于验明身份的联保,那都是小事,由地方代为查验,或是等考中后再行查验也不晚,若有虚报,加重处罚就是了。

  李桑柔仔细看过一遍,哈哈笑起来。

  “啥好事儿?”黑马急忙丢下手里的活,几步窜过来,伸头去看。

  大常也伸头过来。

  “那个皇上,准备把整个荆州的士子,哄到建乐城去了。”李桑柔一边笑,一边将朝报递给大常。

  “哈哈哈哈!”黑马立刻放声大笑,“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黑马哈哈笑着,凑到大常身边,伸头看了看,实在忍不住,看着李桑柔问道:“老大,怎么哄?这啥意思?”

  “把荆州明年的秋闱,挪到建乐城去考。”李桑柔笑个不停。

  “啊?哈哈哈!”黑马再跟着笑过一阵,接着问,“挪到建乐城怎么了?秋闱不都在建乐城?咱们在江都城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什么闱,从来没有过。”

  “秋闱都在地方,一路集中在一个地方,比如这荆州,原本年年秋闱,都是在鄂州考试。

  明年挪到建乐城,”李桑柔再笑起来,“以往在鄂州,这秋闱谁来考了,谁没来考,大家可都看着呢。

  要是挪到建乐城,那谁去考了,谁没去,可就只有去考的人,或是在建乐城的人才能知道了,这里头的文章。”李桑柔啧啧有声。

  “要是考过,落了榜,他自己不说,差不多就是没人知道他考过了。秋闱可不好考,十有八九是要落榜的。”李桑柔解释的很仔细。

  这种鸡贼事儿,那位皇帝做起来简直太得心应手了。

  “哈哈哈哈哈!”黑马放声大笑。

  “得挺多人去考?”大常看着李桑柔,问了句。

  “不知道。”李桑柔摇头,“瞎子说过,文人风骨这东西,是玄学。

  齐梁之间,是兄弟之争,不是非我族类,这是肯定的,那些文人怎么看这场争斗,每个人要拿出什么风骨,会有个什么风气,很难说。

  文人之间,又最爱互相瞧不起。

  咱们不管这个。

  大常替我写封信给王壮,让他去找花边晚报的林掌柜,找个文笔清楚,条理清楚的写文先生,把从鄂州,经平靖关到建乐城,总共行程多少里,一路骑马快走,要多少天,慢慢走要多少天,一路上怎么走,哪一段子能过车,哪些不能过,哪一段不好走比较险,一路上经过什么镇什么村,哪儿能住宿,哪儿能吃饭,哪家小店公道实在,饭菜好吃。

  总之,就是从鄂州到建乐城这一路上的事儿,越详细越好,越仔细越好,写一份路书,附在晚报后面,这份路书,只发卖鄂州城,还有建乐城两处。让他们越快越好。”

  大常应了,进屋拿了笔砚出来写信。

  “老大这是,给他们指路?”黑马这回总算是真明白了。

  “嗯,从前他们都是顺江而下。

  现在沿江肯定不行了,只能走平靖关。

  平靖关这条路很不好走,又很远,认路的人又极少,给他们行点儿方便。”李桑柔笑眯眯道。

  “还有,”李桑柔看向大常,“再写一封信,给林掌柜,让他去找一趟朝报的董掌柜,把从今年元旦起,朝报和晚报每一天的要紧文章,特别是跟秋闱春闱相关的,文章题目,谁写的,列个目录,按月区分,印上两千份,发到鄂州来。”

  大常看向李桑柔。

  “顺便赚点儿钱。”李桑柔迎着大常的目光,笑眯眯道。

  ……………………

  这份印着伍相折子的朝报,卖的飞快。

  略晚一晚,没能买到朝报的小厮长随,拧着眉问刘婆子:怎么就不能多印几份?以及,明天的朝报晚报,能不能今天就订下,先给钱也行!

  刘婆子照李桑柔的吩咐,赶紧搬出小报订阅业务。

  不过,这个订,只能订从明天到今年底,以及明年一整年的,不零订,也不今天卖明天。

  明天要买,请早来!

  一群小厮长随回去禀告了,九成五没再回来。

  这一订一年,是得谨慎再谨慎的事儿。

  倒不是因为贵,也没几个钱,要谨慎的,是这会儿两国交兵。

  今天是北齐占了鄂州,谁知道明天南梁会不会打回来。

  要是南梁打回来,万一知道他们订了北齐全年的朝报晚报,这事儿说起来,论个通敌什么的,可不是不能论。

  就是不论上通敌的罪名,也是个大污点,一两辈子都抹不掉。

  还是早点儿去买吧,这个时候,越谨慎越好。

  到隔天,鄂州派送铺这五百份朝报,五百份晚报一个时辰不到,就抢空了,再过一天,派送铺还没开门,门口已经挤了一堆的人了。

  刘婆子有点儿明白她家大当家的意思了,不管外头排多少人,都笃笃定定的卖她那一千份小报。问起来,只说有年订,也不怎么推,一幅就是紧俏没办法的模样。

  没两天,连着两天买不到的人家,就有管事儿偷偷摸摸顺脚儿拐了进来,和刘婆子再三确认了,一订一年这事儿,就是你知我知,真要是南梁再什么什么,刘婆子保证先把订单一把火烧干净。

  得了保证,管事们放下钱,订下了今年和明年的朝报和晚报。

  伍相那份折子之后,也就三四天,朝报上最显眼的地方,印了一份告身:探花潘定江,出任鄂州府知府,兼荆州学政。

  接着是一份潘定江的履历,祖父是谁,父亲是谁,两兄一弟如何,妻子如何,哪一年的探花,领过哪些差使,如何如何,极其详细。

  当天的晚报上,整整两面一页,都是关于新任鄂州知府潘定江,以及潘家的八卦,特别是他媳妇儿钱氏,那可是个厉害人儿。

  一幅花边晚报惯有的八卦腔调,这样那样,如何如何,文后,不厌其烦的罗列了哪一天的晚报上有关于潘定江,那位不得了的钱三奶奶,以及潘家的什么文章。

  这一天的小报,也就两刻钟不到,一抢而空。

  当天下午,陆陆续续上门订从明天起,到明年全年的朝报晚报的,一下子多了起来。

  到傍晚,关了铺门,刘婆子和周姐儿回到家,顺路让邻街的食店送一钵炖羊肉,两份炒菜,一份浓粥,两个人回到家,先盘今天订了多少份朝报,多少份晚报。

  “婶儿,这年订的小报,按月派钱的?”周姐儿数好钱,拿笔记好,再算一遍,有点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刘婆子。

  “按月!月底结钱。现卖的报,一份一个大钱,年订的报,一份两个大钱,不过这两个大钱里头,有派送上门的钱。

  可这会儿,各家都不让送上门,都说来取,这钱可就省下了。”

  刘婆子顿了顿,想了想道:“这事儿,明天我得去跟大当家的说一声,这会儿不用派送,这派送的钱,咱们不好不声不响就拿着了。”

  “嗯嗯!”周姐儿连连点头,“我跟婶儿想的一样。

  婶儿,咱先不算这派送钱,就还是一份报一个大钱,到现在,咱们已经订了二百零七份了,一份儿一个月三十个大钱,光这订报,咱一个月就有六千多钱了!月月拿!”

  “明天吃了中午饭,你看着铺子,我去寺里上柱香,佛菩萨保佑,让咱们遇到了大当家。”刘婆子爱怜无比的摸了摸那本订小报的小册子。

  周姐儿抱着小石头,撩起衣服给他喂着奶,看着刘婆子,犹豫道:“婶儿,有个事儿。”

  “啥事儿?”刘婆子刚问了句,院门外,食店的伙计扬声叫道,她们要的饭菜到了。

  刘婆子小跑出去,接了饭菜进来,先盛了碗浓白的羊肉汤,递给周姐儿。

  “累了一天了,先喝碗汤,别把奶水累没了。”

  “哪有重活,不累。”周姐儿接过汤。

  “啥事儿啊?”刘婆子盛了粥,吃了块羊肉,看着周姐儿问道。

  “今天午后,你往城外对帐的时候,他来了。”周姐儿垂着眼。

  “谁?噢!”刘婆子脱口问了句,随即醒悟,立刻关切道:“来干啥?说了啥?”

  “说要抱小石头出去玩玩,还说他娘还没见过小石头什么的,我没让他抱,小石头姓王。”周姐儿看着拱在她怀里吃奶的儿子。

  “他是你的儿子,你一个人的,别的,你都别管!”刘婆子抬手拍了拍小石头。

  “嗯,他说想娶我。”周姐儿一句话说出来,浑身轻松。

  “那天,大当家的不是说了,你想嫁就嫁,你咋想的?”刘婆子看着周姐儿。

  “从他走,我就想,”周姐儿顿了顿,“不是从他走,是自从那天,大当家的跟我说了那些话,回来我就想,要是我能嫁给他了……

  婶儿,一想到我能痛痛快快的嫁给他了,我就觉得特别委屈,就觉得他对不住我。

  当初,娘把我卖了,二百两银子,他家砸锅卖钱也拿不出,我不怪他。

  后头我怀上了,递话给他,他隔天就出远门儿,我也不怪他。

  王家咱惹不起,他也惹不起。

  再说,那事儿,是我的错,是他的错,让王家知道,肯定打死他。

  再后来,王家把我赶出来,在王家后巷里,我刚生了石头,抱着石头,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一圈儿看热闹的,我看到他了,他看到我看到他,就往后躲。

  后来,要不是婶子听说,找个车把我拉回来,我和石头早就死在那条后巷里了。

  从前好些年,我一心一意,就想着嫁给他。

  可现在,一想到嫁给他,我就觉得委屈,特别委屈。”

  “大当家的不是说了,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妮儿啊,这话,你说到这里了,我就多说一句。

  宋家那孩子,我就没瞧上过,生的好是好,可是没肩膀没担当,撑不了家。

  就算成了家,真有什么事儿,他指定拍拍屁股自己一溜烟跑的没影儿,留下媳妇孩子,生死由命,要是能熬过去,日子好过了,他就回来了。

  这种男人,有事的时候指不上,享福的时候他坐最上头。”刘婆子说着,啐了一口。

  “婶儿,我有你,还有石头,一时半会的,我不想嫁人了。”周姐儿低低嗯了一声,看着刘婆子道。

  “不嫁就不嫁,婶儿大半辈子都是一个人,过得挺好!”刘婆子拍了拍周姐儿,“以后真要是遇到好的,真心疼你,人品好有担当,是个男人,看准了是个好的,也别拘着一定不嫁。”

  “嗯。”周姐儿低头看着吃饱了,开始哼哼叽叽咬手的小石头,低头亲了一口,将儿子放到床上,坐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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