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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29)


  待回到小阁楼,宫以筠将华棠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子,拉过棉被盖上。他身上还穿着祭祀礼时穿着的广袖白色大衣,他理了理衣袍,先是坐到桌边喝了一口茶,又找了镣铐锁在脚腕上。
  华棠已经晕过去了。
  待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华棠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早知道昨天就不一下子召唤三只骷髅了,是真累。等刚坐起来,看着从胸口滑下去的被子,他懵了一会,才意识到身边睡了一个人。
  “醒了?”
  华棠点头。向旁边看去,睡在他身边的宫以筠睁了一只眼睛,一脸困倦,翻了个身子,又将那一只眼睛合上,嘟囔道:“醒了就随你,别吵我。”
  虽说也没有认识宫以筠很长时间,但华棠也知道,宫以筠平常的样子着实算得上是一个世家公子,和自己这种故作优雅的完全不一样,那是实打实从骨头里透露出来的教养和风姿。却没有想到,睡觉中的宫以筠是这样的。
  时辰大概还早,华棠又躺下。
  宫以筠翻了个身子以后,刚好朝了华棠这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屏住呼吸盯了这张脸一会,华棠手指伸出,将宫以筠从额角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脑后。宫以筠先是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放松下来,脑袋蹭了蹭枕头睡着了。
  大概是昨天太累了,现在手脚还是软的,脑子发昏,华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晚霞大片在山头绽放,华棠脑袋很沉,一眼看到坐在窗边坐着的人,屋内太暗,有些看不清,只有一道剪影。他身边是火炉,火炉上正咕咕温着茶,雾气袅袅。
  华棠意识到,自己好像生病了。
  华棠咳了两声,宫以筠看过来,起身将一杯茶递过来,“生病了?”
  华棠接过茶杯喝下,正打算从床上起来,刚站在地上,腿一软,跌在床上,无奈道:“真的是病了。”
  “等会有下人送吃食来,你先吃些。”宫以筠道,“等他来时,我让他再送些药。”
  华棠抬眸,“还是各种豆腐?”
  “……”宫以筠眨了一下眼睛,“应该吧。”
  真的是,自从上次在宫以筠这里吃了那么多豆腐,他觉得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吃了。
  “忘记了。”华棠一拍脑袋,从储物囊中取出一个食盒,“上次你让我带的桃花酥,我一直记得呢。”
  华棠打开食盒,里面不仅有桃花酥,还有羊羹,枣泥酥,豌豆黄,茯苓糕和一壶杨梅渴水。
  “你尝一尝。”华棠看着宫以筠吃了一块桃花酥,满脸期待,“有没有尝出什么来?”
  宫以筠没答话。
  也对,宫以筠一看就是在这阁楼里从小锁到大,平时只能吃炖豆腐煮豆腐,什么时候吃过别的,桃花酥这些就更不用说了。上次让他带桃花酥,也大概是从小斯那里听说的,心中想吃,知道那些刻板的家主不给,只能自己想办法,托他这个一面之缘的人送。
  想到这里,华棠就不卖关子了,“桃花酥是我做的。这四方大陆也只此一家,别无二号。别人家的桃花酥没有桃花味,我做桃花酥时,面粉中加了桃花蜜,蒸的时候也在蒸笼里加了桃花瓣,虽说味道淡了些,终归能闻到。”
  “梧桐方正是冬日,没有桃花。”宫以筠搬了椅子坐在床边。
  “桃花嘛。”华棠摸着下巴,“西方枯荣方有,我前几日去的。”
  “专门去了一趟?”
  华棠立马摇头:“当然不是。我去那边找司子霄,有件私事。”
  宫以筠没有点明,司子霄一家年后就从西方枯荣方搬来了,为了上元节祭祀礼。
  “对了。”华棠从袖子里取出两只红玉镯子,“我回来时,刚好碰上梧桐方四景之一‘静水流深,踏浪笙歌’,在东海底捡到两只镯子,觉得很适合你,就送给你,当做那天收留我一天的谢礼吧。”
  宫以筠接过两只镯子。
  华棠又道:“要两只戴在同一只手上。”
  宫以筠的手腕很白很细,宛若藕段,华棠觉得,这腕子,实在适合这两只镯子。他从北方曲柳方回来的时候,碰上海天突变,落入东海海底,本不愿意多惹是非,却见到海妖背后箱子里的两只红镯子,就觉得这镯子十分适合宫以筠,想也没想用自己的一只骨龙和海妖换了。
  其实,华棠这人,以实用为主,从来不管什么美观,但他当时突然想到人鱼族皆喜欢珠宝,想来宫以筠也是一样的,就头脑一热换了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镯子。
  对上华棠期待的眼神,宫以筠笑问:“你知道,一只手上戴两只镯子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华棠摇头,“只觉得,就应该两只戴在一只手上。”
  宫以筠:“在远古时代,姑娘家会一只手上戴两只镯子。姑娘害羞,用两只镯子碰撞产生的声音来吸引男子的注意。”
  “是吗?”华棠不好意思,“我以为……算了,要不你只戴一只就好了。”
  他没有想到是这种意思,只看着宫以筠,就觉得应该戴在一只手上。
  “谢谢你了,礼物我收下了。”
  宫以筠将两只红玉镯子戴在手腕上,又抱着糕点盘子吃,胃口还挺大的。华棠注意到,宫以筠每样糕点都吃的很多,但最后每个盘子都剩下一块。
  这么多糕点,华棠有些担心他的胃。
  “吃这么多,你也不嫌腻。”华棠从食盒中取出杨梅渴水来,“给,解腻。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就拿我喜欢的了。”
  宫以筠将糕点盘子放下。
  其他都吃得只剩下一块,只有茯苓糕是只吃了一块就放下盘子的。
  “不喜欢吃茯苓糕?”
  宫以筠抱着一个蹴鞠大小的水壶,喝了一大口杨梅渴水,脸颊鼓鼓的,等咽下去才对华棠道:“苦。”
  华棠差点笑出声音来。
  “没想到啊,你会怕苦。虽然有点苦,但我还挺喜欢的。夏天吃茯苓膏,特别爽。”华棠将盘子里剩下的糕点吃了,“忒小气了,只给我每样留一块。”
  宫以筠抱着杨梅渴水,斜斜瞥了华棠一眼,“谁说糕点是给你留着的?明明豆腐才是你的。”
  华棠病了,脊背上一根骨头闷闷的疼。宫以筠不赶他走,还因为他生病不用睡地铺可以睡床,而且他也不愿意回千霖观面对糟心的先生,就在这小阁楼里留着了。
  平时除了小斯送饭,这小阁楼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再没有外人来。
  这些天,虽然不再下雪了,但天气依旧凉。宫以筠每日无所事事,坐在窗前,对着阁楼旁边长着的梅花树,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今天画什么?”华棠探过身去,纸上是红色梅花。他惊奇道:“今日是梅花?你前几日都是画的桃花。”
  前几日,宫以筠对着梅花,华棠以为宫以筠画的是梅花,纸上却是桃花,今日,纸上却真真实实是梅花了。
  “是梅花。”宫以筠在纸上又落下一笔,将最后一朵梅花画下,然后又换了一支笔,在旁边写。
  华棠抱着小暖炉也坐过去,目光落在纸上。宫以筠只写了一半,他边写边读道:“姑苏城外一茅屋。”
  华棠也道:“我知道下一句,是‘万树梅花月满天’。”
  两人相视一笑。
  华棠小时候听过父亲华煜读过这首诗,也见过他画这样的画,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父亲那样的,算装模作样,而宫以筠这样的,叫一派风流。
  “真的是……”华棠一只手拍在脑门上,默默对自己翻了一个白眼,“哎呀!”
  “怎么了?”
  华棠:“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
  宫以筠将后一句添上,放下笔,扭头向华棠看来,头发垂在肩上,很乖,华棠便伸手将他头发弄后去,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好奇。”
  “小孩子?”宫以筠皱眉,“你比我大吗?”
  华棠问:“你多大?”
  宫以筠道:“我天令二年的。”
  华棠奇道:“我也是。”
  宫以筠又道:“我是正月里,你总不可能比我还早吧。”
  看来是逼出这孩子的好胜心了,华棠手撑着下巴,盯着宫以筠,缓缓道:“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也是正月。”
  宫以筠瞥了华棠一眼,还打算说日子,却被华棠一句“我正月一日”给抵了回去。
  华棠又叫了一句,“小孩。”
  宫以筠狠狠瞪了华棠一眼,华棠笑得特欠扁,“差一天都是差,差一个时辰都是差。别不服气,小孩就是小孩。”
  宫以筠没说话了,别过头去,伸手折了一枝梅花,**桌边的花瓶中,又伸手将一杯凉茶倒进去。华棠看得仔细,帮宫以筠整了整脖子边的毛领子。
  宫以筠睫毛很长,垂眸的时候睫毛发颤,仿佛受惊的蝴蝶。华棠突然道:“小孩,叫哥哥。”
  宫以筠抬头看了一眼,没理会。
  华棠佯装生气:“叫哥哥!”
  宫以筠伸手,一巴掌拍在华棠脑门上,很重,没好气道:“想的美!”
  华棠也歇了心,捞起宫以筠的脚放在膝盖上,用已经被暖炉暖得热烘烘的手握住,果然,入手冰凉。前几日,华棠就将宫以筠受伤的脚腕裹住了,镣铐挂上去也不会让他脚腕再受伤。
  华棠盯着手中双足,问道:“真的不打算解了这镣铐,出去?”
  “这是玄铁,除了钥匙,弄不断的。”
  华棠没再问,转移了话题,“你平时在这小阁楼里干坐着,不无聊?”
  宫以筠又折了一朵花,放在书册里压着,“不无聊。”
  “那你平时都干什么?”
  宫以筠将书册给华棠翻了翻,指着里面的羽毛和各种花瓣,笑道:“每年开春,会有很多小鸟飞来,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十分有趣。有时候我给他们喂食,他们会放下从远处衔来的花朵,也会将掉落的羽毛送我。”
  “听起来,十分无聊。”华棠抓起一根羽毛看,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着彩色的光,“这羽毛好看。”
  “嗯。”宫以筠点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鸟,仙八色鸫。”
  华棠将羽毛放回去,书册合住,抓住宫以筠的脚,继续暖着,问道:“为什么不穿鞋?”
  “镣铐卡着,不舒服。”
  华棠道:“下次,我给你买几双吧。总不能一直不穿鞋。我在的这几天,你的脚都挺冷的。”
  “过了冬天就不冷了。”
  知道再说下去,宫以筠也不会同意,华棠就不问了,对宫以筠道:“喂我一块桂花糕,我手不方便。”
  虽然表情不大愿意,宫以筠还是伸手捏了一块桂花糕,喂进华棠嘴里。
  华棠得寸进尺,“还要喝茶。”
  宫以筠忍了忍,还是伸手喂了茶。
  华棠又道:“擦嘴。”
  宫以筠拿出手帕,狠狠在华棠脸上擦,口气很冲,“你是觉得我这个姿势喂你给你擦嘴很方便吗?臭流氓,得寸进尺,登鼻子上眼!”
  “呦!会说流氓这个词了!”华棠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十分惊讶。
  “臭流氓!”宫以筠又骂了一句,将手中帕子扔在华棠脸上。
  “说真的。”华棠吹了一口气,帕子落在桌子上,“你有没有觉得,我来了以后,你伙食好了不少?”
  难以否认,但宫以筠还是不想理他。
  “我看你这小孩平时就是端着,给那群老头子看的,不吃荤腥,不乱喝东西。怎么,人之常情,吃饭,五谷轮回,放屁,屙屎,撒尿那个不正常?难道当个苜蓿公子就要成神不成?”华棠越说越兴奋,“真的,你看,我来了,你这不是啥都吃。当然也不排除我做饭好吃的原因。”
  宫以筠憋的脸都红了,指着华棠,嘴唇蠕动,最后憋出一个,“粗鄙不堪!”
  华棠哈哈大笑,“脏话都不会说,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好了。”华棠拍拍宫以筠的脚,待宫以筠把脚放下来,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在床上,脱了他的大衣,拉过被子盖上,“睡吧,小孩,不早了。我今日有事,明日回来。”
  “去哪里?”
  “不是你一个小孩问的。”华棠轻轻摸了摸宫以筠脑门,“睡觉。”
  “注意安全。”
  身后,宫以筠拉住华棠衣摆。华棠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宫以筠已经背着身子了,便顺手在他后背突出的脊骨上摸了摸,以示安抚,“知道了,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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