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苍蓝与过去

今日的苍蓝是、同样也捡到了一个人的苍蓝。

        好奇怪……难道织田作是什么新型传染源吗？与他靠近的话也会捡到什么人这样子的？

        苍蓝看向躺在沙发的浅金发色的青年，陷入了深思。

        手机里收到邮件的提示音还在响个不停，是半个月前刚买下的甜品店的店员发过来的。

        半月前她在涉谷的宇多田町附近买下了一家甜品店，店名最近也按照她的要求重新换上了一个新的名字，中文字样的[悦己]，意思是开这家点完全是为了愉悦她自己。今天本来是约定好的要去查看店内情况的日子——没错，除了买下这家店过去签合同的那天苍蓝曾经过去过，之后的事情她全然放手交给了他人完成，再也没问过一句情况。

        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2点，如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苍蓝索性给对面发了一封邮件，说了一声自己家里这边突然出了一些状况，视察取消了，改定在了后天。

        造成这一切意外产生的原因现在在沙发上睡的酣然，面容宁静。窗外春光打在了他温柔的面容和碎发上，偶尔颤动一下的睫毛仿佛欲要展翅而飞的蝴蝶。

        如果不去看他身上浸满血渍的衣物和略显苍白的唇色，再忽略掉眼前不合景的沙发，这一幕倒是挺像织田咲乐看的童话故事书里面描写的睡美人——当然，是性转版的。

        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模样，甚至让她也感到有些困顿了起来。

        苍蓝漫不经心的想着，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脸。

        可不是睡美人吗，从她发现他的时候到现在，这个人已经睡了六个多小时了……他身上的伤如今已经好全了，现在连一点擦伤都找不到，顶多还有点失血罢了，怎么就到现在还没醒？

        苍蓝是在自家房顶上发现这个男人的，彼时她还窝在房间里睡大觉，忽然察觉到房屋上空出现了小范围的时空乱流……还掺杂了其他的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在时空乱流之后出现在房顶的，便是这个身中枪伤生死不知的青年，以及一部基本上毁坏的差不多了的、连内存卡都没了的古董相机。

        挟带着属于她的力量的时空乱流，还有熟悉又陌生的、令人讨厌的石板和火焰的力量，几乎是一下子苍蓝就弄懂了这个青年究竟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本来按照她的性格，对于这个青年，见死不救大概应该就是她最大的好心了，但是这个青年的出现，让她久违的回想起了一些往事，于是顺便散发了一下自己多余的好意。

        其实说是往事，也不过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一些事情。

        首先要说明的是，苍蓝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

        甚至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已经“穿越”，或者说经历、到达过了数个不同的世界。

        苍蓝的来历如何，没有人知晓，就连她自己也是——因为她失忆了。

        20岁之前的记忆，对她来说全然只有一片空白。

        甚至于“苍蓝”也不能算是她的名字，而是因为她的瞳色过于显眼，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敌人给她取了这么一个代称，她的称呼渐渐地从“那个苍蓝色眼睛的女人”变成了“苍蓝色的家伙”最后变成了“苍蓝”。而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又要如何知晓自己的来历呢？

        但是，对于自己过去的一切，苍蓝却并没有一丝想要去寻找的想法。

        失忆前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是谁？她有没有家人？有没有朋友？她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又因为什么而失忆？

        诸如此类的想法，通通没有。

        她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她的「失忆症」是由她自己造成的，全然是出自她本人的想法，绝非是遭到他人暗算、出现意外事故而导致的。其他的都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失忆前的“苍蓝”还贴心的为她留下了一张说明的字条，那是存在于苍蓝的脑海中有关于一切的最初的记忆。苍蓝还记得字条上是这么写的：

        『失忆意味着成功。

        致成功失忆了的我：

        因为觉得20岁之前的记忆实在是太无趣、太没有意思了！我很不喜欢自己20岁以前的记忆和生活。所以找到并吃下了能让人失忆的药物。这大概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杀死自己了吧（这句话被很不走心的划掉了）如果失忆后的我很讨厌这种感觉的话，能恢复记忆的药物就在桌上。不过，我觉得即使失忆了的我也还是我吧？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会做出那种选择的人，所以我提前把恢复记忆的药给扔掉了。（笑）

        然后，值得记下的事情只有这些：现在是20岁。是女性。生存的钱财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便使用。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么：请一片空白的「我」，随意的选择你喜欢的有趣的生活吧。』末尾还附赠了一个勾画出来的笑脸。

        所谓的“失忆”，无非也就是这么一件事。

        该说不愧是“我”吗？在读完那张字条后，当时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她可谓立刻弄清楚了状况，顺利无比的接受了事实，顺便也对那个失忆前的自己产生了一丝好感和恼意：她既喜欢那个“自己”干脆利落的作风，也讨厌“自己”对于她的专断和自作主张——虽然说自主失忆这种事的确是一个人同意就足够了的事情。

        好在那些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也发觉了一些关于失忆前的自己的糟糕的性格：任性、自我又无畏，还带着一股毫无顾忌的疯劲——毕竟也不是谁都有勇气敢于尝试让自己完全失去记忆的。

        只可惜世事难料，刚刚失忆的她还没来得及多了解些别的什么，就稀里糊涂的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里：某一天，在夜间出门的她迷失在了糟糕透顶的异空间。

        苍蓝甚至不想称呼那个地方是一个世界，即使它的空间范围比远超地球。

        再也没有比那里更糟糕的地方了，那里的时间似乎是凝滞的，人类与非人类混杂，人类、怪物、精灵、妖精、魔鬼、机械、奇行种……在那个地方，既没有正确也没有错误，不存在善也不存在恶，连魔鬼也无法在此处欢笑出声。一切有知觉的生物要做的最核心的都只有一件事，就是厮杀。

        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合作也好背叛也好，只有一件事是共识的：只有最最强大的生物才能生活下去，弱小者只有被瓜分蚕食的份。

        他们管那里叫世界的背面、时空的罅隙、劣数世界、废弃的主神空间、地狱的最深处……但是无论以什么来称呼它，苍蓝都不喜欢那里。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也没兴趣知道，自始至终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从那里出去。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成功了，在那个地方没有办法计算出时间，在过去了一段连她都觉得“太久了”的时间以后，总之莫名其妙的，她又从那里离开了。

        ——又或许并不是莫名其妙。因为在离开前，她产生了强烈的、完全毁灭那个地方的想法，而且她能确定她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能成功，四成的可能性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在她离开的时候，那个地方同样也比之前削弱了几十倍不止。

        只是虽然离开了那里，重新回到了人类的世界，但是那段经历带给她的影响却并非是那么好消去的。

        其中大部分都很好解决，只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确定的问题还在困扰着她：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并非她在骂自己……而是最真心实意想要知晓答案的困惑。

        在失忆之后，她一直默认自己是个人类，但是究其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长相与人类一般无二。

        但是在那个糟糕的空间里，当她说出自己是人类时，所有人类与非人的生物都在笑。它们说她绝不可能是个人类，因为没有人类会强大到她那种地步。它们称她是“怪物中的怪物”，“最强大的魔神”，笃定的想要欺骗她与它们是同一物种——总之就是不是人。

        当然这些是没办法骗住她的，她将那些试图哄骗她为其所有的家伙全都宰了个干净，但是知道最后也没有办法确定她究竟是什么物种。

        而且，万一她就是人类中的特例，人类中就是有她这样强大的呢？

        这个问题直到她离开那个空间也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

        “究竟要如何确定人类与怪物的区别呢？”

        “去询问你的心吧，它会给你答案的。”

        魔女给出的答案过于模糊。人类与怪物的区别在于心，苍蓝似懂非懂。

        在她还在上上个世界的时候，前男友羽张迅曾和她说过让她继续去寻找能够让她感知到，并同样付出爱的人。等她找到的时候，就会知道自己的确是人类了。

        只是还没等她在他的身上寻找到“爱”的存在，他就已经死掉了。

        在离开了那个世界，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横滨之后，这还是苍蓝第一次主动回想自己的记忆。

        苍蓝继续戳着沙发上似醒非醒的男人。

        所以说，明明伤势已经好全了。为什么他还是没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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