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困芳华
眨了眨眼睛,少女望向他,眸中一片让人想欺负的懵懂纯净。
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裴屿舟的喉结滚滚了滚,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后,他若无其事地别过脸,没再说话。
反应过来他意思的若梨看了看橘子,有些难过,但还是乖乖走上前,将它捧到裴屿舟面前。
没看她,少年直接把橘子拿过来,不留情面地道:“少自作多情,要吃自己拿。”
心间一梗,若梨罕见的有些恼。
刚刚还说她是妹妹,却又毫无预兆地翻脸不认人,想欺负就欺负。
可她终究是有理智的,因为含霜姑姑在。
“那你也自己剥。”
唇瓣翕动,若梨的声音比呢喃还小,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
“你说什么?”
长椅上的裴屿舟眯了眯眼,神色危险,有所起伏的气场让若梨心底那点小脾气瞬间烟消云散。
她有些害怕,更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和莽撞。
缓缓后退半步,在裴屿舟和两个婢女神色不一的注视下,若梨心慌意乱,嗫嚅着唇瓣:“我……”
只是许久她都没“我”出个结果,反倒是眼眶红了起来。
侧过脸,裴屿舟不再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语气烦躁:“听岔了,你能‘我’出个什么,回去坐着。”
心口猛然一松,若梨退回自己的位子前,扶着扶手软软地坐了下去。
场上的比赛异常激烈,众人大多在看,议论纷纷,唯独他们这一处,静得诡异。
最后,裴屿舟坐不下去了。
他来时便穿着利落的红色劲装,因此也不需要更衣,直接从小厮手里接过球杆,准备下场。
“世子,请您小心为上,莫要让长公主殿下忧心。”
他似乎是受了若梨影响,神色不定,含霜不免有些忧心,忍不住开口提醒。
脚步停下,少年半侧过身,盯着站在若梨身后,低头向他见礼的女子,神色微沉,眸色也变深了,半晌,他冷冷开口:“含霜,掂量清楚你的身份。”
说完后,裴屿舟转身离开。
这些年含霜一直在若梨跟前,明面上在伺候,实则为监视,并执行长公主的命令对她加以约束,再加上女孩性子软,从不反抗,她的架子不知不觉便大了。
但裴屿舟毫不留情地打醒了她,且是当着若梨的面。
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颤抖,含霜脸色泛白,难看至极。
一直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若梨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今天以后,日子怕是要难上许多。
场上气氛热烈,国公府这边却像笼着一层阴云,格格不入。
比赛结束后,十几个小厮涌进场地,开始仔细检查清理。
在座的几乎都是人精,自然清楚接下来要上场的人必定尊贵。
贵女们开始整理仪容,就连开怀畅谈的公子哥们都静了许多,不由自主地看向场内,有些期待。
在这间隙,苏贵妃挟着女儿姜昭云入席。
她身边的大太监在众人行礼问安之后,便尖着嗓子念比赛的规则与彩头,而当他讲出参赛人时,周围立刻沸腾起来。
就连知道裴屿舟会上场的若梨也有几分惊讶。
因为与他一队,一同参赛的还有太子殿下。
双方入场时,若梨一眼就看到了裴屿舟,而他的身边是一袭月色常服,清贵优雅的姜昭礼。
比赛开始前,表兄弟二人默契对视,又几乎同时朝花团锦簇的观赛席上看。
隔得远,若梨不清楚他们在看谁,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
与他们对战的是沈尚业和赵齐远,这两人虽不学无术,但在玩乐之事上颇有些能耐,所以整场比赛很有看头。
若梨从没见裴屿舟玩过马球,即使心里提醒过自己不能一直盯着,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骑着追日,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的少年吸引。
那一柄球杆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就算被围攻,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将球挥出去。
而姜昭礼是太子,尽管他说过不必顾忌,但沈尚业和赵齐远又岂敢有半分冒犯。
中场休息时赵齐远被换,苏贵妃的儿子,晋王姜昭琮上场。
下半场更为激烈,太子有人牵制,沈尚业只忙着对付裴屿舟。
姜昭礼将球传来时,一直堵在少年身旁的沈尚业猛地挥起球杆,借着接球的姿势狠狠朝他的头袭来。
唇角勾了勾,裴屿舟从容后仰,球杆堪堪从他的眼前刮过,卷起一缕飞扬的长发,而后落空。
举起球杆,他视线未动,顺势将飞来的球击向斜前方的框。
即使没用内力,裴屿舟的力道依旧大得惊人,球风一般飞射而出,沈尚业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失一分。
再一球他和晋王就要输了。
许多人不知不觉间就离了席,走到场地边缘,等着最终的胜负。
而若梨手中的帕子也被揪得不成样子,她却毫无察觉,比赛到现在她眼神动也没动,杏眸里的情绪单纯地跟随裴屿舟变化。
一旁的含霜望着沉迷的少女,眼底的阴霾仿佛看不到底的森森幽谷,将若梨死死地摁了下去,不断下沉……
“晋王殿下,承让了。”
虽然此刻牵制着他的是晋王,但裴屿舟的神色依旧悠然,对着与他并排骑行的男人懒懒挑眉,少年回过头扬起缰绳,下一刻便骑着追日超越。
“殿下!”
朝正从容地击球,与沈尚业周旋的姜昭礼吼了一声,便见对方优雅却又利落地挥舞球杆,将球击了过来。
裴屿舟单手在马背上一撑,运起轻功凌空而起,迎面将球扣进框。
而在他起身的同时,一柄球杆竟也旋转着自后方飞来,朝少年的后脑勺袭去!
“哥哥!”
若梨猝然站起,手中皱成一团的帕子徐徐飘落,焦灼的声音淹没在了周围同样的惊呼声中。
少年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只见他长腿发力,在空中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姿势翻转半圈,不仅躲过了那柄杆子,还将它截住,卸去上面的力,原路扔回。
没一会儿他身后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
沈尚业被横着飞来的球杆直直地砸中眼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场面一度混乱。
弯了弯唇角,始作俑者驾着马慢悠悠地晃到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已的沈尚业旁边,慵懒垂眸,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
“抱歉啊沈公子,我也手滑。”
他的语气有几分无赖,只差将“我就是故意的”六个字贴在脸上。
莫说匍匐在他马下的人,便是旁观的都有点牙痒。
最后眼睛高高肿着,睁都睁不开的沈尚业被抬回了家。
而其他人一边随贵妃去往用膳的厅堂,一边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
“裴世子,这彩头可有想好要送与谁?”
午膳开始不久,贵妃便盈盈笑着,柔声问下方的少年,继而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他身旁垂着眼帘,安静剥瓜子的少女。
不是很习惯坐这种矮小的方凳,裴屿舟的两条长腿放得很不自在,索性没什么形象地岔开,以至于他旁边的若梨只能并紧双腿,蜷缩到另一侧。
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菜咽下去后,他起身行礼,勾起一抹笑意,目光不疾不徐地转了一圈,似是在看什么,又像是无意之举,却还是钓起了许多少女的小心思。
但他唯独没看近在咫尺的若梨。
捏了捏腰间的香囊,裴屿舟低笑:“贵妃娘娘,我自是要将它送与母亲。”
他答得理所当然,也甚是圆滑,却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许多女子的心遛了一遭。
收起眼中的丝许不满,贵妃施施然放下筷子,在底下拍了拍女儿的手,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拭过唇瓣,再次开口:“这凤钗你母亲戴怕是有失稳重,心中可还有其她人选?”
这一问,便是想让裴屿舟给出许多贵女期待的答案了。
毕竟晋王已有正妻,在场的除了太子,就数他身份最为出挑。
更何况少年生得极为英俊,既有军中人的直爽硬气,又不乏世家子弟的矜贵倨傲,自然惹人倾慕。
虽没必要管那注定不会成真的婚约,可裴屿舟的余光还是不明缘由地在若梨头顶晃过,凑巧捕捉到了少女眼睫可怜的颤意。
他眼神微滞,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已到嘴边的答案就这样被咽了回去。
裴屿舟的神色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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