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回京城
心头一堵, 若梨美眸圆瞪,火苗直窜,她捏住男人的耳朵, 凶巴巴地道:“那你今晚就睡书房吧!”
没忍住,裴屿舟笑出了声, 爽朗磁性。
怔怔地看着那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恣意张扬的笑容, 若梨心头所有情绪都淡了开,反而涌起淡淡的酸涩,以及热意。
最后她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
算了,丑便丑吧,谁让自己心胸宽广呢。
不与他计较。
这个甜蜜的早晨成了后来的几年, 二人最为宝贵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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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后,裴屿舟与若梨直接去往国公府。
很快他们夫妇又搬回去与长公主同住的消息就传遍京城,那些越发恶意荒谬的揣测和谣言不攻自破, 迅速消迩。
在裴屿舟的要求下,姜锦芝将掌家权给了若梨。
国公府虽大,但主子不多, 下人却是不少, 又是勋爵之家, 各项开销十分细碎繁杂。
不过这些难不倒若梨,她在江南那三年看过的账,遇到问题比这多得多。
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若梨便将府中的账目,以及库房的金银器物, 布匹药材, 香料等等都核对完毕, 把有问题的款项放到一旁,准备逐一审问查明。
裴屿舟毫无征兆地回来,雷厉风行地将掌家权夺来交给若梨,不仅是宣告稳固她在府中的地位,还是想让她找到账目中的漏洞,以此为证。
而他这段时间也很忙,早出晚归。
不过得闲时裴屿舟都陪着若梨,他很喜欢看她查账管家,认真利索的模样,别有一番气势,格外迷人。
但也时常无视她的警告动手动脚,一闹便是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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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日子止于五月初五的晚上。
晨起时被裴屿舟折腾狠了,若梨又累又恼,晚上也不要他抱着,独自缩在床里侧。
睡着后不久,她便被尖叫声,以及兵器碰撞,打斗的激烈声响惊醒。
自床上弹坐起来,若梨下意识摸向身旁,那里已是空空如也,但尤有裴屿舟睡卧过的热意。
撩开帘帐,她顾不上穿袜,直接套上鞋,匆忙来到挂衣服的架子前,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后便往门口去。
那些危险的声音好似就在耳旁,若梨咽了咽喉咙,美眸中漾着浅浅的波澜,比起不安,更多的是担忧。
这里是京城,裴屿舟又是从一品的大将军,竟还有人敢堂而皇之地进府行刺,实在匪夷所思。
要么是他故意设的套引人上钩,要么便是——
狠狠摇头,若梨觉得裴屿舟还不到功高震主的地步,而且圣上此时最该想办法铲除的应该是侯家。
他们做下的恶事早已让京城的百姓怨声载道。
打斗声渐渐小了,若梨躲在门后,伸出手臂小心地扒拉着门框,一点点打开,晚风吹进来阵阵刺鼻而寒冷的血腥味。
压着胃里的不适,若梨慢吞吞地探了半个小脑袋出去。
一眼便看到身着黑色中衣,立于月色之下的男人。
右手执着的长剑贯穿了一个黑衣刺客,而他的左手则捏住了另一个刺客的下巴,骨头碎裂的“卡擦”响彻黑夜,下一刻他便将人甩出老远。
脚下也踩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
寝衣在风中翻动,裴屿舟周身环绕的,是若梨全然陌生的残暴与血腥。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半侧过身,如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冷锐阴沉,而他的瞳孔里似乎仍有几分未曾完全收敛的杀意。
一,二,三……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他走过来的时候,若梨竟扒拉着门框开始数地上的人。
只是后来视线被裴屿舟完全遮挡,所以也没数清楚。
不过粗略估计,应该有二十个。
站定在门口,男人垂眸望着探出半个脑袋在外面,不见惧怕,莫名透着一股憨傻的若梨,弯了弯唇角。
她如今的胆子倒也大了不少。
抬手捏住若梨的小脸蛋,她猛然回过神,默默地缩回脑袋,给他腾地方。
但半晌没见他进来,女子又忍不住探头,下一刻便被他擒住下巴,重重地亲了一下。
“我冲个澡就回来,怕就点盏灯。”
刚想说不怕,可余光瞄到他身后正在被搬运的尸体,若梨在干呕之前收回脸,乖乖地应了声“好”。
不过回到屋内后,她还是忍不住呕了两下。
没走远的男人听到声音,脚步停顿,眸中黑得压抑,宛若深渊。
裴屿舟回来的时候,若梨已经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盯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发呆。
“不怕。”
将她抱进怀里,男人抚摸着她的发,低声哄,而他的眼底却是望不到底的漆沉。
他并不想让若梨看到那副样子。
抱着他的腰,小脸埋在他胸口的女子闻言抬起头,柔声道:“我没怕,刚刚你很俊的。”
所有情绪骤然凝固,又碎开,涌上了鲜活的波澜。
裴屿舟勾起唇角,终于低头看向她,开始无赖:“有多俊?”
轻哼一声,若梨离开他的怀抱,开始打量他的脸,又转向他的身体,“你有没有受伤?”
声音未落,便见原本坐着的裴屿舟直挺挺地躺下,顺便将胸前松垮的衣襟扯开,健硕的胸肌,以及腹肌轮廓都露了出来,“有没有受伤,夫人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腮帮鼓了鼓,若梨轻轻蹬了他一脚,没有搭理这个趁机戏弄自己的无耻男人,爬到床里侧,拽过被子便要躺下休息。
冷不丁地又被拽进他怀里趴着。
“真不检查?”裴屿舟亲了亲她的脸,不死心地问。
若梨不理他。
意识到她在生气,男人敛了调侃的心思,轻声问:“怎么了?”
“不许拿我的担心开玩笑。”
这句话直钻进他心窝里,裴屿舟觉得又麻又软,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他的眸也变得明亮。
已经有太久没有听过她关心自己。
“对不起梨梨,我没受伤,以后也尽量不受伤。”
虽然高兴,但他更舍不得让她忧心。
屋内静了一阵,若梨没有从他怀里下去,而裴屿舟也不想放手。
所有会对她构成威胁的人都处理掉之后,他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抱不着她。
“裴屿舟,他们因何而来?”
若梨到底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不会骗她,而她也只要知道一个大概就好。
拢着若梨肩膀的结实臂膀紧了紧,裴屿舟的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肩,低声道:“是我放的饵。”
“梨梨,我会帮你讨回所有公道。”
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胸腔,若梨的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稳,她抬头看向他,“可以慢慢讨,你不要铤而走险。”
拽过枕头将她放到身旁躺下,裴屿舟捏了捏她秀挺的小鼻子:“要相信你夫君。”
“没有不相信,就是担心……”
轻轻揪住他肩头一缕犹有湿漉的墨发,若梨黛眉轻蹙,刚想责他两句,便听裴屿舟道:“别担心。”
“嗯。”
最后她还是乖乖应下,不想让他再分心在自己身上。
他今晚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
“头发也不擦干,当心吹了风头疼。”最后,若梨终究是没忍住,小声嗔了他一句。
有那么一瞬裴屿舟很想再狠狠“疼爱”她几次。
可她早晨已累过许久,过会他也还有事做,不能放纵。
“我睡啦。”
知道他不可能催促自己,若梨便松开攥着他头发的手,依偎在他怀里柔声呢喃。
而后不等他回答就合上了眼帘。
裴屿舟眸中一片浓沉的柔意,他俯首吻住若梨的唇,浅尝辄止。
虽然她变相地暗示他可以离开,但他还是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睡着方才轻轻放手。
穿戴整齐出来时,院中的尸首已处理完毕,下人们正仔细冲洗着地面,擦拭血迹。
看到他都停下动作,却又因为男人的手势闭上嘴巴,噤声。
裴屿舟侧身看了厢房片刻,再转过脸时,凤眸中已是熟悉的沉厉。
-
府中遭到二十五名刺客袭击,其中三人自尽未成,被裴屿舟活捉,并于当夜送往大理寺,严刑审理。
第二日早朝,他将此事上奏,圣上震怒,下令三司共查此案,务必水落石出。
后来事情的演变出乎所有人意料,像是顺藤摸瓜,牵扯出更为离奇惊悚的大案。
最初,刺客供出是秦岭将军指使他们来国公府搜寻裴屿舟手上可能捏着的,他带着援军故意拖延,以致裴行慎战死,并险些酿成大祸的罪证。
可他们刚进府,便被裴屿舟一网打尽。
后来秦岭被带去大理寺受刑,又供出幕后主使是与裴家有仇的侯庭泉。
但因侯庭泉官至一品,乃姜武帝身边的近臣,所以案件到他这,进度就慢了下来,需要搜集更多的人证物证。
不过圣上也立刻下令将侯庭泉软禁,并暂封侯府,禁止府上任何人出入,由上百名禁军看守侯府各个院落。
没有给侯庭泉一丝一毫挣扎反抗的机会,直接将人困死在家,坐以待毙。
三司官员忙得焦头烂额时,大理寺又接到一桩案子。
且是国公夫人程若梨亲自上衙门报案,并送上了一应铁证。
国公府的管家,掌事姑姑,以及若梨的旧仆含霜,这些年一直合伙贪污公银,其中一部分买了两种慢性毒药,用来毒害她。
一番审问下他们供出了幕后主使,当今长公主。
张院判也主动去大理寺给若梨作证,承认四年前她的脉象却有问题,但他碍于长公主身份,选择闭口不言。
因此案涉及王室,这段日子忙得天昏地暗的大理寺卿只觉得头昏脑胀,心里咯噔,立刻将此事上奏姜武帝。
原以为帝王会选择包庇,或者将此事化无,却听他淡淡说了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律例办。”
大理寺卿险些晕在御书房。
他有种预感,这些事很可能都是陛下和他的外甥提前商量好的,后面绝对还憋着大的。
虽然他也还有种预感,熬过去多半能升官。
但前提是他能熬过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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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近三个月,一环接一环的离奇大案终于告一段落。
而原本一潭死水,暗潮涌动的京城也像是被池底突然迸溅的岩浆烧开,彻底沸腾,许多藏匿的污垢都被滚了出来。
一时间天翻地覆。
二十余年前,首辅楚严成通敌叛国一案是被诬陷,主谋却是当今丞相,长公主,以及远嫁突厥的和宁公主。
侯庭泉与姜锦玉的私情也浮出水面。
被俘虏在京郊行宫的突厥前可汗,姜锦玉的前夫得知此事后气急败坏,要求去大理寺自证清白。
他的字迹与当年那封定了楚严成通敌叛国罪名的信上的字迹虽有些许相似,但绝非是同一人所写。
所以那封信,以及末尾的章印皆是三人伪造,用以诬陷楚家。
严刑拷问之下,深知大势已去的侯庭泉最后亲口认罪。
虽只是答应还楚家公道,但姜武帝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了二十余年前所犯的错,给楚家枉死的二百四十七人屈膝道歉。
为弥补己罪,他同时宣布将于第二年春退位,去福宁寺吃斋礼佛,传位于太子姜昭礼。
而侯家所有人皆被下狱,秋后问斩,其他有牵扯的官员,轻则贬官流放,重则入狱服刑。
与他们有所勾结的长公主,和宁公主,一个在入狱前夜服毒自尽,一个选择在皇宫自戕。
临死前都没能见心爱的人最后一眼。
不过姜锦芝服毒之前,见了若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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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外面的雷声很响,但倾盆大雨久久未至。
其实若梨也没想到一切会进展得如此之快,看到姜锦芝之前,她更多的是茫然和一丝难言的,不可置信。
与其说是裴屿舟顺利,不如说,姜锦芝与侯庭泉败的太快了。
倒好像她原本就打算如此。
“我在外面。”若梨进屋前,裴屿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低沉而平和。
但夜色太浓,风亦很大,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进去前,若梨回身抱住裴屿舟,如同过去很多次他哄着自己时一般,柔声道:“你还有我。”
男人不曾说话,托住她的小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是,我还有你。”
放下手,他目送着若梨走进屋子,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攥成了拳。
屋内,姜锦芝睡卧在软榻上,穿着代表身份的宫装,头上的配饰也是极尽华贵奢侈,看着,依旧是难以企及的高贵明艳。
若梨站定在与她三步之距的地方。
这场景与过去的很多年一样,可二人的处境截然相反。
尽管姜锦芝看似高高在上,但已身处绝路。
“其实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也不想来送你最后一程。
无人招待,若梨也不在意,走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坐下,没什么情绪地道。
姜锦芝是皇室嫡女,生性骄傲,又怎会容忍自己成为阶下囚,所以今晚,便是她这一生的尽头。
不过若梨也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说完后便静静地看着对面,曾恨不得杀她无数次的恶毒女人。
此刻的姜锦芝依旧是熟悉的慵懒之姿,她也在看若梨,唇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
虽与楚凝意最多只有五分相像,但她也颇具其韵。
可她还是觉得不过如此。
“你母亲临死前可有说什么?”女人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问。
若梨的美眸中仍是一片澄净,却因她提及母亲有了些波澜,不过她仍是平静地道:“好好活着,寻一爱我,懂我之人相守。”
爱我,而非心爱。
勾了勾唇角,姜锦芝又问:“不曾提及旁人?”
“不曾,还有,她让我不要恨。”
“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恨。”
轻笑出声,姜锦芝移开视线,看向软榻旁的架子上跳动着的烛火,冷漫又不屑:“虚伪。”
闻言若梨并不动怒,母亲是她心中最为干净温柔,独一无二的存在,姜锦芝不配对她做任何评价,而她也不可能将这些放心上。
“她只是不希望我变得和你一样。”
最后,她还是给了姜锦芝一个她这一生大抵都没有想明白的答案。
“你母亲是谁,知道了?”
优雅地交叠双腿,姜锦芝复又看向若梨,低声问,唇畔的笑意在昏黄的烛火下莫名让人有些发毛。
愣了愣,若梨终是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
裴屿舟不曾告诉她,但当年的真相都在世人面前摊开,姜锦芝与侯庭泉合作整垮楚家的动机,也只有一个而已。
“不迁怒舟儿?”
施施然拨弄着鲜红的指甲,姜锦芝意味不明地问。
立在门口的男人闻言猛然抬起头,夜色中越显漆沉的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门,里面有着让人揪心的,极尽克制之下的颤意。
若梨扬起唇角,尽管这抹笑意有些苦,但她的声音很坚定:“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外面的裴屿舟攥得发抖的拳头骤然松了,向来笔挺的高大身体有了一丝让人心酸的弯曲。
若梨如今分得很清楚,犯错的并不是裴屿舟。
过去,她已经辜负母亲临终的叮嘱,无辜迁怒,又怎能再让她失望。
尽管她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京城楚氏,二百四十七人,都是活生生的命,却因为一己之私,以及帝王的不容之心,化为血水。
有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姨母,姨父……
而她的母亲虽得以苟活,但每一日都生活在地狱般的绝望和痛楚之中,生不如死。
若梨的眼眶一片通红,压抑至极,骤然崩溃的泪水自眼眶坠落,甚至连唇瓣都在哆嗦。
就算如今真相大白,又有何用。
她谁都恨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站起来,抬头,往前看,往前走。
姜锦芝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个泪流不止,却倔强地不曾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丝狰狞,只有悲痛与无助的少女,记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楚严成下狱那日。
深知内情的裴行慎进宫请求姜武帝从轻发落,留楚氏上百口人活路。
最后的结果就算皇兄没有告诉她,她也能猜到。
他选择娶她,以换楚凝意一条命。
如此得到心仪之人,姜锦芝又怎会痛快,所以她当日高调出宫,命裴行慎伴驾在侧,去往楚府。
但楚氏到底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家风严正,出了此事府中依旧井井有条,不见混乱,姜锦芝便直接去了楚凝意的院子。
彼时这位曾受无数世家公子追捧,富有盛名的京中第一才女,第一美人大抵也知道楚家气数将尽,正在院中给下人分发赏银,归还身契。
她很得人心,所有人都对她感激涕零,跪下不肯走。
而楚凝意虽红着眼眶,却没有哭,她弯下腰,挨个将人扶起来,从贴身婢女,到最下等的粗使婆妇,甚至连守门房的小厮也不例外。
见到他们,楚凝意并无错愕与慌乱,她遣下人们离去,又用帕子将眼中的泪擦去,很是得体地上前行礼问好,并请他们屋中上座。
不曾看姜锦芝挽着裴行慎的胳膊,甚至没有表现出半分她想要的愤怒,亦或者悲伤。
直到姜锦芝说出楚氏将亡,所有人都难逃一死之言。
到最后,楚凝意终于如她所愿,悲痛欲绝,但她求的却是放过那些与楚氏无关的下人们。
百年世家,骨子里有着寻常人不及的高傲与襟怀,他们不会为自己弯腰折骨,却会为无辜之人哀求涕零。
其实在那一刻,姜锦芝已经明白,为何裴行慎会深深爱上这个女子。
他们是一样的人。
甚至裴行慎还及不上她的傲骨。
那一日之后,意识到彼此差距的姜锦芝更想将楚凝意赶尽杀绝。
后来楚凝意在她派去的刺客追杀中失足坠崖,回来复命之人告诉她那崖深不见底,她难逃一死。
所以姜锦芝以为她真的死了。
却没想到,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苟活着,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而若梨虽生得更为柔婉,但骨子里与母亲如出一辙,被搓磨数年,都不曾在她面前掉一滴泪,求半个字。
“这辈子,有一件事本宫赢了她。”
“本宫得到了裴行慎。”
思绪从回忆中收回,姜锦芝猝然笑了起来,眉眼之间明媚而张扬。
或许是若梨的错觉,也或许眼中的泪还未完全擦拭干净,她竟好像从她眼底看到了一抹晶莹。
只是,若梨并没有母亲那般善良。
她同样弯起唇角,声音是在姜锦芝面前从未有过的柔顺平和:“不,你没有。”
“老国公爷做出那样的选择时,她便也毫不犹豫地弃了他。”
笑声渐止,姜锦芝看了过来,高贵皮囊下最真实的狰狞面目终于一点点显现:“她死的时候你不过七岁!又知道什么!”
站起身,若梨双手交叠在身前,一步一步,如闲庭漫步,优雅地朝她走去。
明明眼眶通红,明明脸上犹有泪痕,可她唇畔的笑意却美得让姜锦芝全身冰凉,头皮发麻。
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楚凝意。
站定在与她不过一臂距离的地方,若梨微微俯身,唇角的笑意点点敛起,再开口时,声音冰凉:“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母亲干净而忠贞,就算被楚府管家收养,与她从小一块长大的父亲不在乎她心里是否有其他人,她也不会做出朝三暮四之事。
但凡对裴行慎还有一点点留恋,母亲都不会答应嫁给父亲,更不可能留着那块玉佩,在必要之时将它托付给叶神医,给她留一条后路。
若梨话音刚落,窗外的天空猝然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很快一道惊雷炸响,甚至耳膜都因此颤动嗡鸣。
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姜锦芝的脸有一瞬间惨白如纸。
她一生骄傲,自以为高高在上,却从未碾碎过楚凝意的脊梁,甚至连费尽心机抢来的男人,也是她弃之不要的。
楚凝意从未将她放在眼中,甚至连恨,都不屑予她。
“我比不过母亲。”
“因为我曾恨过你。”
“但如今我可怜你,真心实意的。”
锦衣玉食,乃至王权尊荣,都不能算作真正的高贵。
这个道理姜锦芝或许到死都不能完全明白,但若梨在这一晚,却真正地懂了。
或许,她应该最后再感谢一下姜锦芝。
不过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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